《戀愛迴旋》的票房慘劇,被凝固在互聯網上的新垣結衣_風聞
西竹先生-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2019-07-02 09:31
作者:三登 來源:GAMECORES
被誤會的形象
在2018年初,在日本票房取得巨大成功的電影**《戀愛迴旋》卻在中國遇冷,以至於當年國內平日奉新垣結衣**為老婆的“結衣黨”也紛紛被吃瓜羣眾刁侃為“白嫖黨”。
當然此詞是對照“結衣黨”應運而生一種的互文,全不能當做《戀愛迴旋》票房失敗的主要因素之一。
因為從表面上看,《戀愛迴旋》的失敗的因素再明顯不過——買斷的引進模式,佛系的宣發態度,和每日平均不到3%的排片。
其實除了在日本本土豪取14.9億日奪得同期票房冠軍外,《戀愛迴旋》在台灣和香港地區的票房基本上來説是乏善可陳,香港290w港幣,台灣也只有區區618w新台幣(129w人民幣),港台加起來的票房甚至在北上廣的黃金地段都湊不到一套學區房。
所以當年大陸引進方的佛系宣發,是對這部電影的判斷,而不是電影失敗的成因。
電影成功的原因本身就是撲朔迷離,有時它藉助的是科技的啓蒙(《阿凡達》),有時它依託的歷史的進程(《戰狼2》《紅海》),有時它依靠的是社會的風向(《前任3》),有時候….誰TMD知道,但很少電影可以單純得依靠明星偶像的形象獲得票房上的成功。
因為觀眾看電影從來不是看明星,看故事;而是看演出,看製作,儘管觀眾有時候的第一意識會誤認看電影就是看前兩者。
不過這個解釋似乎還不足以佐證偶像粉絲電影失敗的原因,畢竟《戀愛迴旋》靠着驚人的14億票房拿了日本本土同檔期的票房冠軍。
但“橘逾淮為桔”,《戀愛迴旋》在中日兩國觀眾眼裏根本就是兩種類型的電影——在日本是素質尚可的喜劇電影,而在中國它便成了賣弄偶像形象的粉絲電影。
甚至可以這麼説,在日本的新垣結衣和中國粉絲眼裏的新垣結衣根本就是兩個人。
在中國,新垣結衣並不會主動出現在中國粉絲的視野中,在電視裏你看不到她的電視劇,她的廣告,或有關她的媒體採訪;在生活裏,你看不到她的寫真,她代言的產品,或有關她巨大的電子廣告招牌。她不會舉辦粉絲見面會,也不會穿梭於你我彼此熟悉的中國城市,你唯一與她保持聯絡的方式,就是在自定義的網絡世界去搜索她,新垣結衣——我們可愛的沖繩女巨人,我們的老婆其實只存在於我們網絡的幻象空間裏。
説得直白些,中國的新垣結衣只在2005年國內日漸成熟的網絡上被髮掘的網紅而已——一個可愛的偶像,但實際上,日本的新垣結衣並不是單純的偶像,而是多棲藝人,她具備基礎的文本依託。
但被置換到中國,她就僅僅是粉絲眼中單一的偶像形象,而我們對於偶像的欲求,並不會真正意義上讓我們去電影院去為她消費——無論是國內鮮肉,還是東瀛偶像。
那我們對偶像的欲求是什麼呢?
從日本AKB到中國Gakki網絡中的我們常常模仿日本人以**“黨”來自稱那些志趣相投的人(結衣黨),又以“控”來形容偏好。兩者看似都是個人興趣的投射,其實還是有微妙的差別,“控”明顯帶有強烈的欲求和物化**的色彩,例如“馬尾控”、“loli控”、“短髮控”,局部的生理結構或抽象的概念成為了外在的“性感區域”,被人為得賦予不切實際的性幻想。
“黨”就稍比“控”實際些,他們的追崇大多都有具體的形象或行動,而且具被某種認知的普遍性,這有點像粉絲,就像喜歡一個偶像明星,大部分人只會説自己是誰的粉絲,這就是“黨”意的志同道合。但你若喜歡馬尾,你不會説你是馬尾的粉絲,你只會説我控馬尾,這便是“控”。但“黨”相比一般的粉絲,它又有具有特定的封閉性,偶像的形象在“與黨”中,幾乎是不可辯證的。
當然這些其實都有關慾望,而對於慾望的追求,我們可以很容易得借用佛洛依德的理論,把一切的問題都歸於性本能的壓抑,當然這話不太好聽又太絕對。我更願意用**“品味”**二字一同概括、綜合“黨”與“控”,而有關品味,法國思想家皮埃爾·布迪厄説:
特定人羣將特定品味視作理所當然,正是因為這些品味是他們作為特定文化羣體中的一員,被最早接觸的事實塑造、被社會交往加強,並從高等教育等社會機構的經驗合理化的(這些機構往往會獎勵恰當的言行和品味)。
雖然布爾迪厄所説的品味一種所謂的“好品味”,是維持社會分層和固化階級身份的一種重要形式。(出自《文本盜獵者》)
但不管好品味或壞品味,他們的趨向都是固定自己在社會集體的位置,並從集體中獲取滿足。
在此方面結合的最好的便是日本的國民偶像團體 AKB48,即結合“黨”類的高崇拜,又結合了“控”類的高慾望,又可從認同的品味中尋獲獎勵。
比方説,AKB 滲透式的營銷模式——在固定的劇場舉行公演,販賣不同版本的單曲專輯,有的附贈送握手券,有的隨機附贈不同成員的照片寫真。你若想收集照片或與成員獲得大量握手的機會,就需要購買大量的專輯。除此之外,每到選舉,單曲還會附贈投票權,如果希望自己喜歡的偶像可以在下張單曲MV佔有一席之地甚至獲得中心位置,就又需要粉絲不斷得購買大量的專輯。
這掠奪式的消費方式幾近榨乾了粉絲的錢包——通過收集照片與偶像握手滿足物控,與同好為黨一起投票形成話題。
總之,有關 AKB,被附贈的才是真正需要的,你無法擺脱商品的“過剩”,而這種“過剩”就一種對於特定品味的獎勵,相較之下,“音樂”反倒成了“多餘”的東西了。
所以從AKB引申到我們老婆身上,我們對偶像老婆—新垣結衣的欲求是什麼呢?難道不就是謀求一種“過剩式”的獎勵嗎?(當然嫁給你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你!)單純迷戀偶像的形象,尋找志同道合的夥伴,凝視有關偶像的所有形象,並從中得到由於特定品味得到承認而獲得的滿足感。至於偶像依託的文本反倒是成了多餘,反正我們也只是喜歡那個皮囊而已。
所以一部有關純粹偶像形象的電影對於的粉絲真的有吸引力嗎?難道不是又一部多餘的文本?
免費是萬惡之源日本偶像無法以一種景觀的方式(電視廣告,户外招牌,代言產品等)與國內觀眾保持直接的聯繫,所能提供粉絲的消費渠道也十分有限。所以國內大部分人對新垣結衣的所有欲求都幾乎是以網絡免費的方式饋贈的。粉絲下載她的日劇,她的電影,她的寫真,而這一切都是免費的。
某種意義上,被凝固在互聯網上的新垣結衣的形象就是一種有關欲求的免費的共享經濟,都是隨意可轉載的資源。
中國粉絲迷戀新垣結衣的形象,卻無法參與有關她的產業,而粉絲有關偶像的資訊都幾乎是來自網絡,粉絲能指涉的也只有免費的複製品。
而長期的免費的複製品不會比真正消費的產品來得誘人,粉絲幾乎不用考慮經濟因素就可以獲取大量免費的有關新垣結衣的產品,這幾乎就養成了心理上無度的索取。AKB的本土粉絲會購買大量他們實際上不需要的單曲,只是為了那內附的寫真或握手券,他們無法擺脱“過剩”的消費。
而永久免費的產品同樣如此甚至更甚——不顧實際需求,大量的從網上獵趣一切免費的資源,但粉絲卻不會因為免費這件事得到由“過剩”產出的“獎勵”,因為可複製的東西都是多餘,都是拒絕辯證的。而只有獲得“實體化”的消費行為,才能使消費者真正在參與感上獲得滿足。
因為消費的欲求並非是具體的產品,有時候更是一種對於自己身份位置的重點標記。而免費的產品並不會給消費者帶來這樣的儀式感,它只會消減消費者對產品的興趣。
更何況,有關形象的消費和欲求,在互聯網的確可以輕易租賃到免費的資源,若僅僅是這樣的需求,又何須花錢買票進電影院呢?我們又不會得到偶像式的獎勵。
還不如美滋滋得當個“是女人就是我老婆”的神經病,反正她們也不會嫁給你!
作者:三登 來源:GAMECO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