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海居委會主任的6月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536664-2019-07-05 19:01
來源 :微信號 每日人物
奇葩説辯手邱晨講過一個故事。她去台灣玩,約了朋友吃飯,是那種一年難得見一次面的朋友,對方卻放了她鴿子,理由是要回家扔垃圾。她十分不理解,覺得這理由太爛,又不是什麼爹媽病危或者家裏被水淹了。後來她在台灣生活了一段時間才知道,在嚴格實行垃圾分類的城市,扔垃圾真的是人生大事。
2019年7月1日,《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正式實施,生活垃圾被分為幹垃圾、濕垃圾、可回收垃圾和有害垃圾四類,個人如果扔錯,最高將被罰款200元。從這一天起,上海人民也過上了“扔垃圾是人生大事”的生活。
**文 |**羅芊
**編輯 |**金石
“棟棟”
劉繼棟前幾天做夢,夢到居民用垃圾把居委會堵了,一下就醒了。
他是浦東新區洋涇街道陽二小區居委會主任,從小在這個小區長大,父母也住在這裏,熟悉的阿姨見到他會喊他“棟棟”。
陽二小區3月就接到了通知,要提前試行垃圾分類。隨後,“棟棟”以居委會主任的身份敲開了小區1399户居民的房門。他形容自己,“螞蟥一樣”,一家一家拜訪,請他們來做垃圾分類志願者。
尋找志願者,“棟棟”有一套方法:先找到每一棟樓的“樓組長”。
“樓組長”一般是年紀比較大的叔叔阿姨,“棟棟”一見到他們,聲調就揚上去了,“阿姨老好了,覺悟很高的,這在整個浦東都是難得的”。他有一張憨厚的臉,説起讚美的話讓人很開心。私下裏,他悄悄告訴我,就是要把“樓組長”捧起來,捧到天上去,“捧得越高越下不來,他下不來麼我就開心了呀”。
樓組長拿着“棟棟”發來的排班表 圖 / 羅芊
之後,“棟棟”會在“樓組長”的帶領下,一户一户敲門,“兩個人都勸你來當志願者,容易一些”。
家裏有小朋友的住户,他會承諾,如果小孩出來做志願者,會給學校寫表揚信,發一塊獎牌,給社會實踐證明。很多家長一開始説“沒空沒空沒空”,但聽到承諾後會答應下來,“好的伐,好的伐,為了小寧(方言:小孩的意思),沒辦法呀”。
通過這個笨辦法,“棟棟”找到了400多户志願者,其中有53户是帶着孩子來的。這樣的志願者隊伍在上海是非常罕見的,有些小區只有一位志願者,去兩天就不去了。
5月,陽二小區開始試行垃圾分類,“棟棟”徹底過上了圍着垃圾轉的日子。從前,他每天早上8點半上班,下午5點下班。垃圾分類後,他每天早上7點前上班,下班時間推遲到了夜裏8點。一早一晚增加的時間,他都守在小區的垃圾桶旁邊,“肥也不用減了,直接瘦了3斤”。
志願者阿姨
池勉住在徐彙區的弄堂裏,她曾經在意大利生活過。從前在國外,她有垃圾分類的習慣,回國後看到垃圾都是混裝,慢慢地就不分了,唯一會做的是把快遞箱子拍扁,送給鄰居阿姨。
弄堂裏沒有隱私,每天都能聽到鄰居罵孩子作業寫得不好,特別兇;她的窗户打開就是一個奶奶坐在小院子裏,每天坐半下午。隔壁住着一位93歲的奶奶,孩子們都在國外,很寂寞,有時候能聽見她走到自己家門口,站一會兒,然後又慢慢慢慢離開。
去年下半年的某一天,弄堂出口的垃圾房來了一位保潔阿姨。阿姨時常守在垃圾桶邊,接過垃圾,或者讓大家把垃圾放在地上,她來分。這讓池勉感到困擾,自己好像成了一個透明人,就連垃圾袋裏的隱私都被看光了。
她嘗試着自己在家分好類,告訴阿姨,這個袋子放了什麼,那個放了什麼,阿姨聽完後會説,你放這兒你放這兒,等她離開一小段距離,還是會手動檢閲一遍。“我想逃掉。”池勉説。
志願者阿姨利用中午休息時間向白領們宣講垃圾分類知識。 圖 / 視覺中國
到了今年,這樣的阿姨越來越多。阿姨們認真、熱情,還節儉。
住在嘉定外岡的陳先生,有一次被志願者阿姨翻玻璃瓶不小心翻出了他使用過的安全套……後來,為了躲避阿姨,他有時會開十分鐘的車,去隔壁的崑山丟垃圾。
在管理嚴格的小區,有居民會在樓上觀望,等垃圾桶旁邊的阿姨走了才敢偷偷摸摸下去扔,精明的妻子會指使丈夫去扔垃圾,扔了幾次丈夫也不願意了,説垃圾桶邊的阿姨“老抓着我聊天”。
住在徐彙區的章先生要出門短途旅行,冰箱裏還剩幾個新鮮的胡蘿蔔,他用乾淨的袋子裝好,準備扔在濕垃圾桶裏。檢查垃圾分類的小區阿姨攔住了他,破袋檢查,讓他拿回去燒着吃了,他拒絕,秉持着不浪費原則,最後,阿姨自己拿回家了。
倪阿姨今年74歲,在靜安區某小區自願做垃圾分類志願者。她很有經驗,穿着長袖長褲防蚊蟲,居委會給她安排的值班時間是晚上6點到8點,她不到6點就來了,快9點才走,就站在垃圾桶旁邊一米處,有人遠遠走過來,她都會迎出去,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是一張笑臉。
她去過日本旅遊,日本京都街道乾淨,街上都見不到垃圾桶,可回收垃圾用透明的袋子紮起來,看着特別清爽,“上海也應該這樣”。
一位男士還沒走到垃圾桶前便大喊,“我要是分垃圾環衞工人就要下崗!”接着用力地把垃圾丟在地上,妻子試圖撿起來,被他喝住,“放下!”一把奪過垃圾袋整個扔進濕垃圾桶裏。倪阿姨沒有説什麼,主動撿起袋子,袋口朝下,倒出濕垃圾,再把塑料口袋放進幹垃圾桶。
這樣的事情並不常發生,更多的情況是——大家和和氣氣的,垃圾房甚至變成了阿姨們新的社交場所。倪阿姨最新交到的一位朋友是9棟403的一位阿姨,她們因為花褲子攀談起來,“網購的,35塊錢4條的,你來我家我分你一條呀,蠻好。”

上海為垃圾分類舉辦的宣傳活動。 圖 / 羅芊
20%
“棟棟”站在垃圾桶旁,很有原則——“動口不動手”。
他不想做那種每天自己上手分垃圾的居委會工作人員。在朋友圈,他曾見到一些同行,拿一個大臉盆,收一包垃圾分一包垃圾,“我們居委不可能不叫居委,叫垃圾分揀中心吧?不可能的”。
包括對志願者也是,他反覆強調不鼓勵動手,這樣才能養成習慣,不是保姆式的——愛芬環保是專注於做上海社區垃圾分類的民非組織,這也是他們很倡導的一點。
濕垃圾最令人頭疼。
一顆櫻桃,整顆扔掉是濕垃圾,如果吃掉果肉,果核就是幹垃圾;一隻玉米,玉米粒是濕垃圾,玉米皮竟然是幹垃圾。居委會的工作人員有時候也犯懵,要當場拿出手機搜索。有人舉着一根甘蔗過來,不知道怎麼扔,居委會工作人員拿出手機來搜,驚訝地發現,不管是甘蔗皮、吃過的甘蔗、還是沒吃的甘蔗,都屬於幹垃圾。
一位80多歲的奶奶來倒中藥渣,從前她都是要倒在路上的,現在不行,要倒進哪個垃圾桶呢?她拿着垃圾分類宣傳單,“我背了又忘,背了又忘,我記不住啊”。
有人想了一個鑑別方法:豬能吃的,叫濕垃圾;豬不能吃的,叫幹垃圾;豬吃了會死的,叫有害垃圾;可以賣了換豬的,叫可回收垃圾。
網上流行的垃圾分類口訣 圖 / 網絡
那狗的大便呢?一位志願者阿姨陷入了糾結……應該是濕垃圾吧?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豬是吃狗的大便的,人的大便也吃的。但事實上,狗的大便不屬於幹垃圾,也不屬於濕垃圾,官方建議是——最好帶回家用馬桶沖掉。
還有氣味。塑料袋裏裝着濕垃圾,需要破袋,濕垃圾進濕垃圾的桶,塑料袋進幹垃圾的桶。
濕熱的黃梅天,一位上海居民在朋友圈記錄了自己扔垃圾的體驗:週五中午去,掀開濕垃圾的蓋子,一打開那個味道,趕緊把它關掉。週六中午再出去掀開那個蓋子,裏面全是剩飯菜,飄着塑料袋子,已經要冒出來了,一瞬間吃飯的想法都沒了。
“棟棟”也是一樣的感受。每天早上7-9點,他站在垃圾桶旁邊,剛開始“早飯都想嘔出來”。但他必須站在那裏,因為要控制自己小區濕垃圾的純潔性——如果濕垃圾桶裏混裝其他垃圾超過20%,環衞工人會拒收,三天下來,垃圾圍小區,“12345就要被打爆”。
每一個年輕人都值得警惕。陽二小區有2/3都是已經退休的老年人,日子過得仔細,垃圾也分得乾淨。“棟棟”自己家裏,是媽媽負責倒垃圾,他有一次偷看過,“沒有分錯”。反而是年輕人垃圾多、又亂,濕垃圾裏混着餐巾紙、化妝品,都有那麼一點點。
為了避免濕垃圾的產生,人們點外賣都變謹慎了。 圖 / 羅芊
一個小姑娘拎着一包濕垃圾過來,裏面混雜着面巾紙,“棟棟”跟她講,“這些不是濕垃圾。”小姑娘不愛搭理的樣子,“這些都是廚房裏的,廚房間的不就是濕垃圾嗎?”
6月的一天,市裏請了第三方給小區做測評,95分是優秀,85分是良好,77分是尚可,77分以下是不合格,“棟棟”只拿了79分,扣分項目有,“保潔、物業不清楚物流去向”,“個別居民分不清如何分類”等等,其中“濕垃圾桶中有塑料袋”扣了5分,他非常委屈,“我小區的濕垃圾如果混裝其他垃圾超過20%,我就吃下去,我可以這麼説”。
6點07分
Libby被朋友戲稱為“垃圾分類大使”。
在上海實行垃圾分類之前,她就會在一些微小的事情上作出努力,比如,家裏小小的塑料袋也不願浪費,要用來裝一頓飯的廚餘垃圾,舊衣服會專門扔到回收箱,可回收垃圾也會專門分開放。吃飯時也很注意,會把蝦殼上粘着的紙巾摘下來,扔進不同的垃圾桶。
7月1日之前,她所在的小區垃圾仍是混裝的,但她會在家分好垃圾,儘管它們拿下去還是會被混在一起運走。她感覺還好,“起碼自己無愧於心”。
2019年6月30日,一位頭髮花白的上海老人正戴着老花鏡認真閲讀政府發放的垃圾分類宣傳單。圖 / 視覺中國
隨着正式垃圾分類的日子一點點臨近,她開始變得焦慮。小區裏的垃圾桶被撤掉了,要去統一的垃圾房扔,這倒無所謂,要命的是時間——除了定點,上海垃圾分類還要求定時,垃圾房的“營業時間”是早上6點半到8點半,晚上7點到9點,很多小區都是這樣。
這讓Libby十分困擾,晚上扔垃圾是趕不上的,廣告公司加班情況嚴重,她每天回到家基本都是9點後,垃圾房關門了,早起扔垃圾,她也不想,時間太寶貴了,要洗漱,要化妝,還要趕地鐵,她通常一邊蹲馬桶一邊刷牙,電動牙刷震動的那兩分鐘,都在閉着眼補覺——以前,垃圾是隨時扔掉的,7月1日之後,她可能只有週末才有資格扔垃圾。
弄堂裏垃圾房關門的時間更早。
池勉生活的弄堂,5月下旬開始,每天下午一到6點鐘,垃圾房就鎖門了,那裏放着濕垃圾桶和可回收垃圾桶,只有幹垃圾桶留在外面。恰好她不用坐班,可以儘量趕在6點之前扔垃圾。
但也有疏忽的時候,6月11日,沒注意看時間,她在6點07分趕到垃圾房,房門已經關閉了。門外還站着一位阿姨,拎着一袋可回收垃圾,兩個人尷尬地站在垃圾房門口,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總不能帶回家吧。最後,她們決定把垃圾放在幹垃圾桶旁的地上,和其他人扔的幾包垃圾一起,等待明天有人收拾。
徐彙區的鄭舒雅女士是一位插畫師,常常熬夜,週末時只想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但為了趕在9點之前把垃圾扔了,她定了星期六早上8點50分的鬧鐘,起來拎起垃圾就衝出門,“只有扔垃圾能把我從家裏拽出來”。
她還發現一件事情,小區的垃圾箱下午五點半開門,一到5點25左右,電梯總是滿員,每個人手上都拎着一袋垃圾,都是早上來不及扔的。
還有人可能會因此而長胖。微博上,有人寫道:“今天在規定時間內扔了幾袋垃圾,結果家人回來又帶了一堆水果,包括西瓜桃子香蕉。我還沒來得及説明天再吃吧,孩子已經剝開一根香蕉了,好吧,全家人只好迅速吃掉西瓜桃子,趕在八點半垃圾桶收掉以前又去扔了一次。”
距離垃圾桶比較遠的居民騎自行車來扔垃圾。圖 / 羅芊
房價
最初聽説上海要嚴格執行垃圾分類,媒體人張明揚想的是,為什麼要從上海開始?是不是上海人民的素質比較高?
後來他發現,上海人民的素質是不低,最起碼覺悟是有的,“每個人都在説,我愛環保,支持垃圾分類”,但具體的執行中有很多麻煩,就開始找物業麻煩。
他所在的小區羣裏有500多人,平時大家不怎麼發言,因為垃圾分類的事情,“羣炸了”,一半居民都發言了,都不願定時定點扔垃圾。居民們為了抗議,把垃圾桶放在了物業門口,物業報警後,雙方商討出來一個方案——公共垃圾桶放在地下車庫,不靠近任何人家裏,而且是24小時隨時扔。
一些居民給垃圾分類提出的建議。圖 / 羅芊
在他看來,這件事之所以影響這麼大,還有一個原因,“上海的語境裏面,大家最關注的什麼東西?房價。”據他觀察,上海的房價是和垃圾桶息息相關的,“在上海,只有低檔小區才會把垃圾桶放在表面上,高檔小區裏是看不到垃圾桶的”。
垃圾分類了,買房的人過來看,門口放幾個大垃圾桶,房價會不會受影響呢?
粉碎機
池勉時常會被問到:“意大利怎麼搞垃圾分類?”
在意大利,濕垃圾放在一種摸起來非常軟的可降解垃圾袋裏,扔垃圾時不需要“破袋”倒出來,幹垃圾直接丟在普通垃圾袋裏,玻璃瓶這些都有專人回收。上海新出的垃圾分類細則,跟池勉之前掌握的有些出入,她也需要重新學習。
她是學機械工程的,很難理解為什麼大的骨頭是幹垃圾,按理來説廚餘垃圾應該是濕垃圾才對,“是因為後端的處理能力嗎?如果後端連一個這樣的東西都粉碎不掉,是用的什麼機器呢?”

短小的雞骨魚刺屬於濕垃圾,而大棒骨則是幹垃圾。圖 / 《新京報》我們視頻
為了解決濕垃圾這個麻煩,她也曾經想過,要不要安裝一個廚餘垃圾粉碎機,花幾千塊?查閲資料後她發現,因為中國的管道比較細,廚餘垃圾粉碎機很容易堵下水道,還會對水質造成污染。
張明揚家很早就裝了廚餘垃圾粉碎機,“沒什麼用,我們家堵了不知道多少次”,洗碗的時候裏面掉幾顆米幾根菜,那是挺好的,可以處理掉,但你只要刻意扔東西肯定堵住,今天不堵明天后天堵,積累到一定程度就堵起來。“這個東西是外國人發明的,國外下水道比較粗,中國下水道確實很窄,一堵堵好幾家”。
6月28日,上海市綠化局局長鄧建平公開表示,目前不鼓勵家庭採用廚餘垃圾粉碎機。
7月1日
6月27日,“棟棟”的陽二小區,一位志願者爺叔很認真地掰着手指頭算數,這間垃圾房旁邊有4棟樓,一棟50户,加起來就是200户,“我昨天數了,就來了65户,這些人的垃圾到哪裏去了呢,馬路上,髒的不得了呀”。
他比較喜歡20多歲的年輕人,不怎麼做飯,偶爾拎個外賣盒子過來,會問一下:“叔叔,怎麼扔?”最討厭30到40歲的青壯年,又做飯,又沒有老人在身邊,垃圾也不好好扔,“蘭花指抖抖抖,你再講他理也不理你,跑脱了”。
小區裏開棋牌室的人,總是不好好分類,3天內“棟棟”上門了7次,一次次被敷衍,“我7月1號會分的;我都説了7月1號會分的;你煩不煩啊我7月1號會分”。
6月30日,週日,這天晚上被上海人戲稱為“最後一個垃圾自由的夜晚”。
有人點了豐盛的外賣進行“最後的狂歡”,奶茶、小龍蝦、花甲、海底撈,吃完管它什麼垃圾,一包扔掉;還有一些人開始斷舍離,扔掉了過期半年的防曬霜,扔掉一箱子調味品——過期的烤肉醬、許久不用的黃酒和醬油,還有家裏最後一包乾濕混合的垃圾。
7月1日,天亮起來。
馬路上沒有垃圾,但有很多環衞工人,還有城管。7月1日當天,上海有3600多名城管出動檢查,一天下來,教育勸阻相對人881起,開出整改通知書623份。
2019年7月3日 ,上海,沿街行駛的各類垃圾收集車輛,有關工作人員定時定點上門集中收取。圖 / 視覺中國
我問了十多位年輕人,無一例外地,他們都沒趕上在這天扔垃圾。為此,一位愛做飯的白領,6月30日之後沒敢再開火,“不敢輕舉妄動”,外賣也不點了,直接上門吃算了,之前都是用餐紙墊在桌上吐骨頭,現在改成用小碗。Libby的室友是個吃桃子會去皮的姑娘,但7月1日,她吃掉了桃子皮——大家都在避免濕垃圾的產生。
有的小區的垃圾房裝上了空調,冷風不斷地吹向垃圾桶。白領們辦公室的垃圾桶不見了,下班後和朋友聚會也會約在離家更近的地方,可以趕回去扔垃圾。
Libby理解定時定點是為了更好地監督大家,但她還是想拿回自己日常扔垃圾的資格,“能不能建立個人信用賬户,”她提議道,“如果我真的會好好扔,請不要對我定時。”
池勉也想到了好的提議——商品製造方、賣東西的電商能否在包裝上註明該包裝應該如何分類?還有時令性質的“垃圾”,比如端午節的粽子皮、中秋節的月餅包裝,能否在特定時間段額外張貼一些海報,寫上——“最近大量上市的某某的皮或者殼應該這麼分類”。
在“棟棟”管轄的小區,有小朋友搬了凳子坐在垃圾房的一邊,一邊拍扇子,一邊噴花露水,老師佈置了垃圾分類的小作文,爺爺坐在旁邊,對他説,“帶着耳朵聽,用眼睛看,作文才能寫好。”
倪阿姨的小區,一位初中女生拎着垃圾袋在濕垃圾桶旁邊擺拍了近一分鐘,也是學校佈置的扔垃圾任務,媽媽舉着手機喊,“頭側過來一點,對,沒錯,就是這樣,很好。”
那個敷衍“棟棟”説“7月1日會分”的人提一個藍色的、半人高的大垃圾桶,看着“棟棟”就繞路走,臉色不好看,但垃圾還是分好了的。

小朋友們吃完晚飯賽跑着扔垃圾 圖 / 羅芊
一段視頻
“棟棟”又胖回來了,過勞肥了。因為早晚飯的時間都站在垃圾桶旁邊,“早飯晚飯老不想吃,到了晚上11點又很餓,就喝豆漿吃油條,胖了10斤”。
他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三個月,看看三個月之後大家的習慣養成如何。不守着垃圾桶的時候,他偷偷看過很多次大家扔垃圾,有做得好的,有做得不好的,悄悄拍下來。
在實行垃圾分類半個月後,一個雨天,他藏在樹後面偷偷觀察,遠遠的走過來一位女士,沒撐傘,拿了3包垃圾在手上,先把垃圾放在地上,然後一包一包仔仔細細地把濕垃圾倒出來,塑料袋扔到幹垃圾桶裏,一直操作了40多秒。
偷偷拍的很多視頻都被他刪掉了,但這個雨天的視頻,“棟棟”説,自己要一直保存下來。
為垃圾分類操碎了心的“棟棟”。 圖 / 羅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