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選擇了自己死亡時的模樣_風聞
鸣鸠拂其羽-花前细细风双蝶,林外时时雨一鸠。2019-07-06 20:13
作者| 李南雨
來源| 公眾號“穀雨實驗室
圖 | 視覺中國
我們本能地恐懼死亡。它歷來是個不願被過多提及的話題。我們總希望利用現代醫療,儘可能在死神面前爭奪光陰。但有一羣人,在“痛苦地生”和“體面地死”之間,選擇了後者。他們希望自己被死神選中時,是以不折騰、平靜、自然的狀態告別和離去。他們提前為自己選擇了死亡時的樣子。
六月底,因為一場小病,我去北京某知名三甲醫院的急診科輸了三天液。那幾天的所見所聞,讓我重新思考生死這個問題。
我被安排在急診科的輸液觀察室——在大醫院裏,這是一個模糊地帶,病房永遠供不應求,為了能治上病,一批重症病人只得被安排到這裏,長期躺在可摺疊的單人牀上,跟來來往往輸液的病人共享空間。有病人戲稱這裏是“臨時住院部”。
不到五十平的觀察室裏,牀挨牀、椅子挨椅子地排着30個號,擠不下的七八個病號,被安置在了室外的走廊裏,有一個正對着衞生間門口。多數是暮年的老人,牀邊吊有複雜的輸液設施,五六台儀器此起彼伏地“滴滴”作響。他們有的已經無法再去衞生間了,排泄時身下墊個墊布或塑料袋,子女或護工戴上手套,幫他們翻身、清理。濃重的氣味彌散在狹小的空間裏,隨即能聽到有人在乾嘔。
震撼發生在一天下午的4點半左右。我突然聽見有人喊:護士,快讓醫生來搶救!醫生和護士噼裏啪啦地推着急救設施湧進來,用簾子把那個牀位圍起來。四五十分鐘後,他們為他脱了衣服,簾子被拉開。周圍人本能地以為他像昨天那個人一樣被救活了。但幾分鐘後,來了一輛推車。然後他被裝進了一個黃色袋子,上面印有黑色的“奠”字。一人抬着腳,一人抬着頭,把袋子從病牀挪到推車上,推走了。牀很快被撤走,隨後又新擺上了一張單人牀。7點33分,我記得很清楚,差不多剛好三個小時,新的老人住了進來。
遺體被運走時,臨牀輸液的白髮老人明顯被嚇壞了,目光呆滯中流露出驚恐。也許他很清楚自己有一天也會這樣。
但現場多數人有一種若無其事的平靜。尤其是逝者的子女和護工。人被推走那一刻,日夜陪護的護工臉上看到了“解脱”的意味。孩子表現得很平靜,甚至可以説是平淡,看不出任何生離死別的悲傷,只是默默收拾還需要帶走的物件。老人久居病房,通宵的照護可能已經慢慢消耗掉了孩子內心的情感。病房裏一位中年護工輕輕感嘆了一句後,便陷入很奇怪的安靜,大家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對死亡這個話題三緘其口。
凌晨4點,燈火通明的輸液室裏大部分人都還醒着。有白髮老人因為疼痛而斜躺在椅子上呻吟,“哎呀媽呀…哎呀媽呀…”叫喊聲迴響在觀察室和走廊裏。有人被吵醒,翻個身,嘆個氣,不敢阻止。“活着真不容易,苟延殘喘”,那一刻我腦子裏蹦出了這個想法。
如果沒有親眼見證,健康的人很難想象,人到暮年時的那種疲憊、痛苦和不堪。能夠在知名三甲醫院長久治病的人,生活條件應該不會差,畢竟每天花費不菲,也能看出有些人來之前儘量把自己收拾得體面。但此刻,他們已經顧不上尊嚴,生命裏不再有“體面”二字。
我們本能地恐懼死亡。對於專注現世生活的中國人來説,“死亡”是個不願被提及的話題,它被長期裹上一層禁忌的面紗。我們總希望試圖儘可能地利用現代醫療,在死神面前爭奪光陰,哪怕多活一天,哪怕千瘡百孔。
鮮有人考慮這個問題:我們想要如何面對死亡?我們自己有沒有權利做選擇?就有一羣人,在“盡全力地生”和”體面地死“之間,選擇了後者。他們希望自己假如被死神選中,是以不折騰、平靜、自然的狀態告別和離去。
為了達成這個心願,他們簽署了一份關於“如何面對死”的“生前預囑”。“預囑”裏有“五個願望”,他們在健康和意識清醒時,提前説明未來在不可治癒的傷病末期,要或者不要哪種醫療護理。
他們提前為自己選擇了死亡時的樣子。
『 羅青,退休教師,65歲』
母親的離世,曾困擾我五年之久。
2010年是我退休的第一年。母親在那年確診了結腸癌肝轉移,生命進入末期。8年前,母親曾得過輸尿管癌,經過治療,5年沒有復發。2008年,她因為嚴重的胃潰瘍做了手術,未查出癌細胞,但醫生懷疑有癌變。所以,術後每個月我們都帶母親進行常規檢查,每年再住院進行一次全面檢查。
所有檢查一直正常。我向母親承諾,退休那年春天帶她出遊。5月4日,我帶母親做春遊前的最後一次檢查,當即查出結腸癌肝轉移,醫生説老人只有1-3個月的時間了。我感到五雷轟頂,毫無準備。後來輾轉諮詢北京多家醫院,醫生們都表示沒辦法。只有一位大夫給出了先手術治療結腸癌、再進行多次肝介入的辦法,結果也只是給老人增加半年時間,但過程極其痛苦。
我和三個弟弟意見一致:不告訴母親實情,不進行增加她痛苦的治療。我們把母親接回家,輪流陪護。1個月零5天后,母親在熟睡中離世。這一個多月,母親沒有任何身後的囑託。她不喊疼,不唉聲嘆氣,一直很安靜。我想這既是靠毅力剋制,也願意相信她真的沒有那麼痛苦。我們尋找了各種各樣緩解她痛苦的方法。有次我在報紙上看到一種貼在腳心的藥,立刻去買了很多,也是有點“病急亂投醫”。
送走母親之後,我陷入了長期的悲傷和懷疑。到底應不應該告訴老人實情?是不是進行積極治療會更好?我不停地拷問自己,無法走出。直到2015年,朋友借給我一本《我的死亡誰做主》,讀完我才豁然開朗,並去學習了臨終關懷和緩和醫療的知識。原來我之所以走不出來,是因為沒處理好與母親的告別,有遺憾。
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告訴母親病情,沒能和母親好好告別。現在回想,老太太當時肯定知道自己的病情。她的奶奶就是肝腹水去世,最後肚子鼓得很大,敲起來嘣嘣響。媽媽臨終前也一樣,翻身時都要托起肚子。她只是因為體諒子女,從不提及。我們做兒女的也不提,因為害怕。那時以為提了就只有一個結果:老人絕望,我們傷心。沒有想到人面對死亡的時候,不一定都是悲傷和絕望。
圖 | 視覺中國
我從事教育工作40餘年,卻很少有意識地對學生進行死亡教育。1970年初中畢業後,我被選拔進了教師隊伍。半年集訓後開始分配,上面動員我們去艱苦的地方。當年16歲的我,並不知道是要去農村還是邊疆,憑着一腔熱情報名了。結果,艱苦的地方是指特殊教育學校。我來到了北京市第二聾啞學校,一直在這裏工作了30年。
學校在後海邊上,過去那裏不時會出現溺水的情況,包括夏天游泳溺水。學生們對死亡非常模糊,好像離他們很遠,又會發生在身邊。有一個特別淘氣的學生,經常被老師批評。一次挨批後他説:“有一天我要跳到河裏淹死,你們就着急了,把我撈上來放在河岸邊,用一個席子蓋着我,然後你們都在那哭,我在席子底下偷偷笑。”
這件事令我印象深刻。這些殘疾孩子認知能力差些,他們對死亡沒有了解,好像以為死是可以隨便用來達到某個目的的手段。雖然課本里講過“死的意義有不同”、“為人民利益而死重於泰山”,但作為一個普通人,如何把死亡看作生命的一部分、如何平靜地面對死亡,我自己確實沒有系統地教過孩子。
幸運的是,通過對母親去世的反思,今年4月送別父親之前,我和弟弟們採取了完全不同的方法:我們告訴父親病情,一切尊重他的意願,聽他安排身後事。最後父親走得安詳而無憾,我們也沒有過分悲傷。
去年底,父親摔了一跤住進醫院。93歲的他對老人摔跤有深深的恐懼,因為他身患癌症的弟弟在摔倒後一個月便離世。父親在醫院住到新年元旦,強烈要求回家。我找醫生談了很多次,簽了很多風險告知的文件,接了父親回家。
在家住了97天后,父親離世。這97天裏,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時,父親會對我們反覆講述他一生中的經歷。那時我已經知道,生命回顧能幫助臨終的病人擺脱死亡的恐懼,給他帶來滿足感。有時他在講之前會説:“今天給你講的這個故事,你肯定沒聽過。”等他講完我就笑了。他看我笑了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我也講過。”
父親講最多的是他13歲那年從河南逃難到西安的故事。那是在抗戰期間,同學告訴他西安有個福音堂,提供食物和學校。於是父親帶上親戚給他的一塊錢和兩個饅頭,與同學一起步行前往西安。路上過河時,棉袍全部被水打濕,人差點被沖走。老人的遠記憶浮現起來特別厲害,80年前每個同學的名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學會的關懷臨終病人的另一個方法,是讓他説出自己未了的心願。父親跟我們交代了很多在他離世之後的事情。他要與母親合葬在一起,叮囑我們骨灰盒如何放置,不要擠到母親的。有一天他突然囑咐:“11年後把我和你媽的骨灰撒向大海。”為什麼是11年?他解釋道:墓地是20年交一次管理費,母親已住進去9年,再過11年該交管理費了。“那時你們都快80歲了,沒辦法去看我們了,不能把這個麻煩轉嫁給你們的孩子。自己對自己的父母負責就夠了。”父親還把他在退休後製作的上百本剪報鄭重交給了我,因為他相信只有我才能替他好好收藏。
對母親的離世釋懷之後,我在2016年填寫了生前預囑的五個願望。最初填寫時,我拒絕接受生命支持系統,就想在臨死時快快過去。不過後來了解到,醫學發展很快,有的生命支持措施可以減輕臨終病人的痛苦,於是我重新修改了願望:假如醫生認為該措施可減輕我的痛苦,我就接受。
可我至今沒準備好與丈夫和兒子溝通這份預囑。我內心反思這是自己的問題,其實我特別怕親人勸阻。平時我總是很小心地向別人提到緩和醫療,害怕説不好就適得其反;等感覺到對方想了解時,才一點一點地“滲透”。很多人知道這回事,距離接受還是有一段距離。比如我父親臨終這段時間,雖是我和弟弟們的共同決定,有弟妹就提出,為什麼不能竭盡所能、找最好的醫院和醫生治療父親?
不過家裏有個親人受到了我的積極影響。我丈夫的哥哥罹患口腔癌晚期時,我帶侄子去了安寧療護病房。他們很滿意,把病人送了過去。第一天病人眼淚不止,特別難過,知道自己要死了。第二天就在醫生護士的照顧下適應了環境。直到四天後離世,一直保持着平靜。
上海社區衞生服務中心開設安寧病房 圖 | 視覺中國
『金雕,退休,64歲』
我媽媽對死亡非常淡定。她在2002年因為癌症去世,最後病得實在不行了,到醫院跟大夫説:“我什麼都不要,就止疼止痛。”去醫院那天是大年初二。初一我值了24小時的班,初二早上8點下班,騎車回家的路上收到媽媽的電話,讓我帶她去醫院,我就知道她肯定不行了。後來醫生説,媽媽的原話是:如果在家裏去世,會給子女添麻煩。她在醫院住了67天后過世,日子是我一天一天數過去的,每天都去看她,哪怕講課到晚上十點。
知道媽媽過世那天,我好像一點悲傷都沒有,忙着跟大夫辦各種手續。我平生接觸的死亡中,真正最悲傷的一天,是送媽媽的骨灰去天津塘沽海撒。當時國家正在推廣海撒,媽媽的遺體在八寶山火化後,由八寶山組織了儀仗隊進行集體海撒。
媽媽是一個普通的工程技術人員,沒有任何官職,但這次海撒特別莊嚴榮耀。車隊有警車開路,一直開到海邊,兩艘退役的軍艦在那等我們。軍艦帶我們到了渤海灣的渤海口,與外海相接的地方。在哀樂的伴奏下,家屬們用專門為我們準備的漏斗型器皿,把骨灰和花瓣一起撒向大海。媽媽生前跑遍了全國各地,以後就可以從這裏走遍世界了。
我記得特別清楚,儀仗隊的橫幅上寫的是“骨灰撒大海 靈魂上九天”。從那以後,我覺得媽媽就是天上的一顆星。每當月明星朗的時候,我能看見最亮的一顆星,我會跟它説話,就像媽媽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沒有科學依據,但總覺得這是遺傳。我對很多事也看得很淡。
第一次接觸死亡,是在1970年下鄉時。那時從北京來到安徽蚌埠的農村,村中同齡孩子的親人過世,邀請我們參加葬禮。他們覺得能請到北京來的人,非常榮耀,還給我們磕頭。我們才十三四歲,哪懂這個?就本能地把他們扶起來,讓他們“別磕別磕”。他們埋土時,我們只顧着在旁邊看着玩。“那是假哭”,“那個哭得好傷心呀”,“那個紙糊的收音機好像真的啊”。第一次面對死亡,一點悲傷都沒有。沒覺得可怕,也沒覺得該哭。
2010年退休前,我在檔案館工作。我天然就能把事情分得很開,在家不想工作的事,工作不想家裏的事,彼此從不相竄。我的先生是我發小的表哥,結婚時我説我不喜歡孩子,他回那就不要,從那以後再沒人提這事。現在我倆閒聊還説,得虧咱們沒孩子。我們也有爭執的時候,擺不平就用扔鋼鏰的方式,扔出來誰都不許反悔。不過,我們的觀念都算開放。上世紀80年代,我們是最早填報眼球捐獻的人。
2014年,我從報紙上了解到生前預囑的事情,後來跟先生都填了。我跟他説:“我要是突發心臟病或者突發腦溢血,你千萬不要救,讓我過去了挺好。你要是把我救回來,我還得再死一回,我到那邊都跟你沒完。”他的協議是我填的,然後他再簽字。我們的願望都有臨終時希望有人陪伴,需要舒適等。他不像我,他是經過一番考慮的,但也能接受。
前兩年,我把所有在北京的親戚召集到家中,包括我侄子的女朋友。我拿出我倆的生前預囑,給他們傳閲。我想讓他們提前明白,真到那時候,我倆是互相為彼此解脱。反正我們家的親戚都能接受這些。
前一段我參加了一個音樂治療的活動,老師讓我們給音樂填詞。我聽完後填了一首《土匪臨終歌》。以前很多英雄人物被拉上刑場時,會説“20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特別贊成這句話。我這首歌詞不合轍不押韻,因為土匪文化水平都比較低,也不追求這些。我的歌詞就是豪情壯志的大白話:
我是個快死的人,這是安寧病房。
我越回顧我的一生,我越無遺憾。
我可以無牽掛,我可以安心走。
誰也不能阻擋,我是20年後的好漢。
『謝現,數據分析師,30歲』
我2017年簽署的生前預囑。我大概填了一些內容,然後告訴了我姐。她是學醫的,“咔”就給我打電話過來。從她的角度,的確見過很多死亡,但也有奇蹟的發生。她認為輸血和胃管這種還是必要的。我不懂專業的醫學,只覺得輸血疼,就不要。跟我姐聊完後,我準備認真做一次修改。
我叮囑我姐,這件事不要告訴我媽。我覺得中國人有兩個特點,太相信奇蹟,也太惜命。像電視劇裏經常演,人突然就被救活了。普通人確診了不可治癒的病,總想去更大的醫院再看,國內不行去國外,只要有錢的支撐。我奶奶臨終前,家裏就有很大分歧。我爸他們學醫的,知道肯定救不活,提出別救了,讓老人好好走。但我二叔他們不是學醫的,就堅持一定要再救。
我對死亡的態度,跟從小到大的經歷有關。
我在醫院家屬院長大。我的父親、二舅是醫生,姐姐、大姨、二舅娘是護士。從小在醫院耳濡目染,見了挺多人在病牀上插了一堆管子的狀態,感覺很不好受,自己也不太喜歡這種狀態。
我是獅子座,對自己的掌控力比較強。沒有按父母的心願去學醫,而是讀了我喜歡的數學專業。上大學時我曾寫過遺囑。可能是因為那段時間家中老人相繼離世,也可能是當時網絡上比較火的幾個話題,比如“你死的時候QQ號怎麼辦”。總之,我已經忘了那份遺囑放哪了,也沒給別人看過。好像是寫了如果有財產給誰,不要土葬要火葬,之後骨灰撒哪之類的內容。
我媽對死亡比較避諱,偶爾我説個“死”字,她就“呸呸呸”。我爸倒是沒什麼。我爺爺過世時,奶奶想給他煮點肉供着。我爸就對我説:“煮什麼煮,人都死了,煮這些幹嘛。以後我要是死了,你就一把火給我燒了就行。”
畢業之後,我進了保險行業做數據分析。見過很多生老病死。剛開始同事們還經常交流各自的案例,後來太平常了,都不聊這些了。我還記得剛工作時,一個同事遇到的故事。當時有個大客户,一年交一二十萬的理財險。後來同事剛想給他推健康險和重疾險時,這客户就查出了癌症,幾個月後過世。他媳婦變賣了家裏所有的資產,為了還公司的各種三角債。最後帶着孩子從大別墅裏搬出去,完全從天到地的生活狀態。
有時我也反思,是不是因為自己單身太久、習慣了一個人無牽無掛的生活。前不久我養了一隻小狗,每天下班都想着趕緊回去陪它,才意識到這種責任感可能會倒逼自己。我對愛情比較理想化,認為自己也還達不到在北京組建家庭的物質水平。今年30歲了,希望能找到一個陪我走過現階段、能理解和鼓勵我的人,但也隨緣,反正父母也過了催婚最激烈的勁兒。如果未來結婚成家,我想我會更惜命。
公司很多人都買額度高的保險,得重疾能賠一兩百萬。有幾個同事都得了甲狀腺癌,這在北京地區比較高發,但很好治癒,手術費用在2萬左右。因為甲狀腺癌在重疾險的範圍,有同事拿到保金後,還清了房貸。
我和他們理念都不一樣,就買了能賠40萬左右的。假如確診重疾,差不多的話,我也不打算治,就買點止疼藥、嗎啡之類的,只要醫生能給我開出來就行,確保我不疼。然後半年去國內外玩一圈,再享受享受。估計四十萬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