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華語樂壇 2004_風聞

01

1999 年的最後一個夜晚，羅大佑和李烈、蘇芮在香港的一條賭船上，他們準備去唱唱歌。

羅大佑説，如果是世界末日的話，在船上也不錯，挺浪漫的。結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感到很失望。

有人認為，羅大佑的《亞細亞的孤兒》、《七十二變》和《未來的主人翁》是獻給台灣歷史、現在和未來的三首歌：告別傳統，困惑現在，憂慮未來。

但他本人並不同意這個觀點，他在 2001 年接受採訪時説，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每個音樂有它自己的解釋方式。創作人當然希望自己的音樂收到高度的評價或者是高度的尊重，對一個真正尊重創作的創作人來説，最好的方式就是等他完全停止創作以後再來評價，那個創作意義才真實。

20 年過去了，羅大佑的創作仍舊沒有停止，而音樂也有了更多的解釋方式。羅大佑對於自己作品的理解，像是埋下了一個預言，也像是種下了一顆種子。

02 

1999 年，一直藏在幕後的周杰倫和吳宗憲簽了一份歌手合約，當時周杰倫籤的是吳宗憲的阿爾法唱片，這家公司並不大，而吳宗憲也一直忙於其他事物，所以阿爾法唱片最初並沒有太具體的業務。

後來，吳宗憲把公司交給了他的朋友楊峻榮管理。楊峻榮第一次見到周杰倫是 2000 年 7 月，周杰倫睡在唱片公司，瘦瘦的，戴着鴨舌帽，在辦公室裏晃來晃去，不怎麼説話，説話也很簡單：「好，不好，是，不是。」

楊峻榮問周杰倫：「宗憲跟你説過出唱片的事情了嗎？」

周杰倫説：「憲哥説我寫夠 10 首歌就發片。」

楊峻榮問他寫了幾首了，他説寫了一首。於是周杰倫從他雜亂無章的東西里找出已經錄製好的樣帶，放給楊峻榮聽。4 分鐘後，峻榮對周杰倫説，馬上做，10 月份發片。之後他打電話給吳宗憲「這樣的歌手，你還等什麼！」

這首歌就是周杰倫後來的第一首單曲《可愛女人》，也是周杰倫第一張製作專輯的主打歌。《可愛女人》是典型的周杰倫式R&B曲風，在那時這種具有輕快感韻律的風格是華語樂壇的新鮮貨。

**為這首歌作詞並友情出演了該曲 MV 的，是當時眾多男生的夢中女神徐若瑄。徐若瑄加速了這首歌的走紅，也增加了周杰倫新聞的曝光度。**後來二人也傳出過緋聞，2005 年徐若瑄上《康熙來了》的時候卻説：“周杰倫絕對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完全是音樂上的感覺，有好感但不是愛情。”

又過了十年，在一檔音樂綜藝裏面，韓紅在徐若瑄面前改變這首歌，徐若瑄當場聽哭了。都説綜藝是為了做效果，十年之前，十年之後，哪個説法哪種表現，孰真孰假已經不重要了。

就像大眾為了迎接新千年，攢滿了情緒和期待一樣，華語樂壇在20世紀最後一年也在儲備迎接新的天王與天后的能量。

後來與周杰倫有過感情實錘的天后蔡依林，在 1999 年發行個人首張錄音室專輯《1019》，這張專輯使其開始受到台灣大眾的矚目，青少年為主的粉絲基礎更是讓蔡依林被媒體冠以「少男殺手」的稱號。

周杰倫在少年時曾夢想自己能成為一個羅大佑式的人物，2003 年被問及他為什麼希望做這樣的人物時，他説:“他是當時流行樂壇的頭頭，一個時代需要一個這樣的人物。”再問到他今天是否已經成為樂壇的「頭頭」時，周杰倫説:“我覺得還要過一兩年，我的音樂還沒有達到巔峯狀態。”

周杰倫一語中的，羅大佑的種子開花，然後我們看到了 2004 年華語樂壇的神仙打架，百花齊放。

那時候我們沉浸在一首接着一首單曲循環的歌曲浪潮中，根本不可能擁有上帝視角，而那幾乎是華語樂壇最瘋狂最巔峯的一年。

03

把 90 後的記憶拉回，日後稱霸華語樂壇的歌手，構成一代記憶的音樂人，像是在 2004 年的金曲獎來了一張全家福。

在金曲獎的大禮堂，鏡頭的視角暫在一個女生身上停留。她看起來很興奮，在她的前幾排，正坐着她的偶像王菲。

她是 Hebe，那一年 SHE 只入圍了最佳重唱組合獎，最後的結果是陪跑。但那一年《Super Star》響徹大江南北，大陸這邊的校園裏學生也都在傳唱。

王菲憑藉《將愛》摘下了最佳國語女演唱人獎，她擊敗的是蔡依林的《看我 72 變》、梁靜茹的《美麗人生》、蔡健雅的《陌生人》以及戴佩妮的《No penn，No Gain》。鏡頭掃到她們的時候，都是青春的模樣。

菲姐上台發表得獎感言，只説了一句話，就成為金曲獎的經典時刻之一：“我會唱歌，這我知道，所以對於金曲獎評委給我的肯定，我也給予充分的肯定。”

王菲留下這句話後，隔年宣佈無限期退出歌壇，再無參加過任何頒獎典禮。彼時大家都默認《將愛》是菲姐發行的最後一張「正式」專輯。後來的故事大家也知道了，她陸續給各種電影演唱了主題曲。

那是蔡依林第一次提名金曲獎最佳女歌手，她終於擺脱了少男殺手的清純小女生形象，唱着「看我七十二變」，成為潮流教主。似乎所有人都覺得蔡依林的成功轉型，離不開周杰倫。

在《看我七十二變》這張專輯，周杰倫為蔡依林量身打造三首歌曲，更在《布拉格廣場》裏親自上陣，為她 rap 了大半首歌。

陳奕迅偷偷來看周杰倫演唱會，結果被周董發現，這二個人萌壞了。

那是「雙 J 戀」被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連陶晶瑩都忍不住在金曲獎上打趣蔡依林，問她需不需要周杰倫來個愛的鼓勵。只是最後，雙 J 戀的時光密語，早在周杰倫和方文山給蔡依林創作的《倒帶》裏有過註解。

蔡依林再唱《倒帶》唱的全是遺憾，熱淚盈眶那麼美，滿滿的盡是無奈。

那年，周杰倫的演唱能力還是沒被認可，最佳男歌手被伍思凱拿了去，同時角逐這一獎項的還有王力宏、陳奕迅、陶喆。

同年，周杰倫還推出了《七里香》，又是一個扛鼎之作。但《七里香》，周杰倫寫了一首歌叫做《外婆》，其中部分歌詞表達了對金曲獎的不滿：好像隨他們高興就可以徹底的否定，否定我的作品，決定在於心情。

因為這首歌，金曲獎跟周杰倫徹底交惡，《七里香》在金曲獎上沒有任何收穫，周杰倫也看淡了獎項，不再年年出席。

09 年金曲獎終於把最佳男歌手發給周杰倫，可週杰倫早已不需要這個獎項證明自己了，找了方文山代領。 

不過，2004 年周杰倫憑藉《葉惠美》這張專輯，問鼎了對創作人來説更有分量的最佳專輯獎。

周杰倫小步跑上台接過獎盃，給他頒獎的正是他少年時代的偶像羅大佑。

和田馥甄一樣陪跑的蔡依林和梁靜茹，都在那一年奉上了各自的爆款，《愛情 36 計》和《倒帶》，《燕尾蝶》與《寧夏》，這些作品經過十幾年歲月洗禮，仍然佔據着 KTV 金曲的位置。

另外有一位女歌手沒有入圍這場盛宴，但絲毫不影響她如同黑馬一般闖入華語樂壇。2004 年伊始，Chanel [V] 音樂頻道上就播放了一個「新人」的派台新歌。“就像是寓言流淚喜悦看過這一天，我想追追尋完美的世界我還要飛”。

**一首《寓言》，一首《歐若拉》橫空出世，Angela 張韶涵憑藉極具辨識度的高亮清澈嗓音空降各路音樂排行榜。**這是張韶涵的首張專輯，也是她從演員跨到歌手領域的第一步。

樂隊方面，五月天覆出後出品的《時光機》讓他們二度獲得金曲獎最佳樂團獎。

比他們鋒芒更甚的是一隻叫做FIR的樂隊，大陸樂迷更多稱他們為飛兒樂隊。**他們的出道歌曲《Lydia》可以用光芒萬丈來形容。**飛兒樂團的音樂特色是多元而富變化性的，編曲上運用大量的絃樂。

團長陳建寧曾表示每張專輯都是試驗專輯，嘗試各種曲風的創作，並期望透過富有人文意涵的歌詞，探究這一世代的人對愛情、社會現象、心理、哲學的觀點。

那一年，一首《江南》大紅大紫。林俊杰是金曲獎的最佳新人獎得主。金曲獎一直有所謂的「新人魔咒」，獲得金曲獎最佳新人的歌手，都會遭遇事業的滑鐵盧，拿不到最終的金曲大獎。

在「金曲獎新人魔咒」的影響下，林俊杰陪跑了多年，終於在10年後獲得歌王。

其他一些在那一年看起來不夠顯眼的作品，日後我們哼唱起來，也都是經典。

……都是能夠入選一人一首金曲的代表作。

04

彼時，港台的唱片業也已經走入黃昏，不過，似乎內地在奔向網絡音樂這件事情，顯得更為迅速。

但就作品而言，卻是完全走向了另外一番景象。

一首名為《老鼠愛大米》的原創歌曲成為網絡上的最為大熱曲目，橫掃各大網站排行榜首，每日搜索量高達 18.55 萬人次，穩踞盟主地位，僅 MP3 下載的鏈接就多達數十條，遠超當時大牌歌星刀郎（原名羅林）的《情人》（每日 5.7 萬人次）和周杰倫的《七里香》（每日 8 萬人次）的新歌推薦。

而《老鼠愛大米》這首歌曲的創作及演唱者當時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武漢音樂人，他叫做楊臣剛。 

“我愛你，愛着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就因為這樣一個頗為另類的歌名，以及通俗得不能再通俗的歌詞和曲子，造就了其短時間內的轟動效應。

就網絡流量而言，他的風頭蓋過了周杰倫。有傳「環球」和「華納」兩大海外唱片公司和內地各大唱片公司也抱着鈔票急切地追尋楊臣剛。但楊臣剛已經通過手機彩鈴賺得朋滿缽滿，據説公司進賬 1.7 億。

**賺得多的不只是楊臣剛，神曲和彩鈴一道吹響了時代的號角。**唱《豬之歌》的香香，《兩隻蝴蝶》的龐龍，《2002 年的第一場雪》的刀郎，後來的鳳凰傳奇的《月亮之上》火遍中國。那可能是比抖音、快手早了 15 年的音樂下沉年代。

還有一些作品，來自台灣音樂人之手，但走紅於大陸，而並不以神曲的身份穿越時光。

這多虧了 2005 年的那部玄幻小説改編的神作《仙劍奇俠傳》。這部劇的片頭曲《殺破狼》其實在 2004 年就已經發行，一年後收錄在 2005 年發行的《仙劍奇俠傳電視劇原聲帶》中。

《殺破狼》的詞曲和演唱是一個叫做JS的台灣音樂組合，由陳忠義、陳綺萱組成。當時有評論認為，JS擁有豐沛的創作能力，他們的作品充滿戲劇感與畫面感，不矯情做作。因此，JS 的作品被譽為「物語式情歌」。

05

2004 年的華語樂壇，是如此輝煌，以至於 15 年過去，我們還念念不忘。

我們在華語樂壇歷史脈絡裏看到了一種消逝與傳承。

百變天后梅姑梅豔芳終究也沒能挺過 2003 年的最後一天，2004 年的樂壇我們再也不見她的身影。2004 年 11 月 24 日，寫出了《滄海一聲笑》並且與羅大佑、徐克一起留下了經典演唱版本的黃沾，離開了我們。

但羅大佑給周杰倫頒獎，李宗盛發掘了梁靜茹等一眾晚輩，兩位音樂教父的音樂思想和精神是一直在流淌的。

而現在呢，青黃不接，流量至上。 

曾經我們也喜歡娛樂八卦，關注周杰倫與徐若瑄、蔡依林和田馥甄的緋聞，但這些關注的，絲毫不影響我們熱愛他們的作品。

現在呢，除了拋出一連串的瓜，沒有其他，粉絲和看客們就只能吃瓜。

起初，我們可能是對當下樂壇有一種怒其不爭的情緒。 

後來，我們發現了真相，真相是，我們老了。

參考資料：

1、《流行偶像周杰倫》，三聯生活週刊，作者 王曉峯 2003 年第 36 期

2、《羅大佑專訪》，三聯生活週刊，作者 苗煒、吳曉東

3、《14 年前這場王菲唯一一次出席的金曲獎，可能是華語樂壇最後的巔峯》，果醬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