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學者對中華文明“西來論”的寬鬆與“原生論”的嚴苛_風聞
天光云影-加强思维的逻辑训练,破开运用逻辑谬误狡辩的迷雾2019-07-07 10:46
最近“甘肅羅馬燈架丟失烏龍事件“火遍網絡,最後查證,不僅沒有這件文物,似乎還涉及一些説不清道不明的事件,撇下這些不提,葛承雍《從出土漢至唐文物看歐亞文化交流遺痕》把中國受西方影響的主要觀點梳理的很清晰。
論文鏈接:https://www.dpm.org.cn/journal/246965.html
由此,我們也看到考古學的一些情況。
一方面,西來論的論證並不嚴謹,然而被普遍接受,無人質疑
葛承雍的這篇文章裏提到:“馬人”武士壁掛 1984年新疆洛浦縣山普拉墓地1號墓中,出土了 繪有人首馬身的“馬人”武士彩色毛織壁掛,時代為公 元1-2世紀(約為東漢),這就是希臘神話中吹奏豎笛 的半人半馬獸(centaur)……這與20世紀初斯坦因在樓蘭所獲彩色緙毛殘片上赫爾墨斯 (Hermes)頭像相似,是十足希臘羅馬式圖案‹3› 〔圖二〕

首先,半人半馬就一定來自希臘嗎?中國唐代筆記小説《支諾皋上》有個故事叫《葉限》講的是百越姑娘葉限在父親死後受到繼母虐待,後來她得到“天降神人”的幫助,穿着漂亮的衣服去參加節日慶典,被繼母姐妹察覺,倉皇逃跑,遺留一隻金鞋,鞋被國主得到,下令全國女子試穿,最後國主娶了葉限,處死了繼母和她姐妹。——這個故事看起來像《灰姑娘》,時間更早,難道《灰姑娘》是中國傳過去的嗎?你可以這樣猜測,但不能形成確論,因為藝術作品的產生原因很複雜,也可能是不約而同的想法。
因此,人馬形象並不能證明這是受希臘影響。
其次,作者提到:這與20世紀初斯坦因在樓蘭所獲彩色緙毛殘片上赫爾墨斯 (Hermes)頭像相似,是十足希臘羅馬式圖案
那麼我們來看看這件樓蘭出土的“赫爾墨斯頭像”

認定這是希臘的赫爾墨斯的主要依據就是就是人臉旁邊的雙交叉曲線是赫爾墨斯的權杖
赫爾墨斯的權杖形象

**我並不是要探究,到底這個圖案到底是不是赫爾墨斯的權杖,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赫爾墨斯,**而是這裏面的論證邏輯,斯坦因做出這樣的判斷,説到底,也只是一個推論猜測,而不是確證,用這樣的東西再給其他文物當證據,怎麼能夠得到這篇文章的確論呢?
再結合這次烏龍事件的“羅馬風格燭台”,


不知道葛承雍教授出於什麼目的論證這樣東西是羅馬的拉瑞斯,他所列的引用文獻是《希臘羅馬神話》然而這本書中的“牛角杯”“往另一隻手裏的容器傾倒”的描述跟燭台完全不一致

這樣的論證堂而皇之的寫在論文裏當西來論的證據,卻無人質疑。
而另一方面,考古專家們卻對中華文化本土論非常嚴苛,
在考古專家許宏在本站的一篇文章《許宏:考古學視角下的“中國”誕生史》文章鏈接:https://www.guancha.cn/XuHong/2019_05_17_501947_4.shtml
寫到:除了青銅之外,從龍山到殷墟的千年之內,小麥、綿羊、黃牛、馬、車,以及用動物骨頭占卜的習俗、大規模殺殉這樣的文化現象,帶墓道的大墓,甚至甲骨文等等,我們還都沒有找到源於中原的本土基礎,還有待於進一步探究。語言和文字也是這樣,文字就更是個問題,文字是否一定要通過幾千年的積累才能成型?契丹文字和日本文字可以在很快的時間,吸收外來的刺激和影響後產生,這是非常複雜的機制,還有待於進一步探究。
——然而這位專家卻從來不提,他視之為來源的西來文化們,它們的本土基礎是什麼,楔形文字的、埃及文字的本土基礎是怎樣的,是否通過幾千年的積累?如果沒有,又是被誰點化的?赫梯的戰車又是個怎樣的本土基礎?如何發展而來?證據是什麼?
這些專家都十分鄙視何新等一些質疑埃及希臘歷史的民間人士,我知道他們的學術水平無疑是不足的,寫的東西很多都不夠專業,但是出現這種現象,難道不是學術界不作為,只一門心思按照西方人預設的標準行事造成的嗎。任何一門科學的進步,都是建立在質疑前人的基礎上不斷推進的,科學精神就包含了質疑精神。
而現在,一有質疑的聲音,首先並不是找證據證明埃及希臘這些源流文明的嚴謹性,而是動輒給質疑者扣帽子,比如“自卑”“戰狼”,好像質疑西方就是別有用心、心術不正,然而這種人身攻擊是邏輯謬誤的狡辯法,而並不是真正的回應質疑。
西方學者得出的結論就是毫無疑問的確論嗎?未必吧,學術界自主放棄了質疑西方的權利和責任,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給中國文物挑刺找茬上,年代久遠,遺蹟也不是説挖就挖出來的,存在一些斷層、模糊都很正常,需要耐心的考察、研究甚至等待。但也不能手頭一出現疑問,就去西方找源流,而你們找來的源流,按照你們衡量手頭這個疑問的標準,是否是確定無疑的呢?
寫這篇文章,並不是説西來論不可以,或者我國文明必須本土原產,而是説,如果要證明西來論,起碼中與西的兩個方面,被影響方和影響方,兩個主體應該遵循同樣嚴格的衡量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