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代西南第一戰鬥民族：聽説過板楯蠻嗎？_風聞

編者按：在冷兵器研究所《大字不識十個的王平為何比馬謖能打那麼多？民族和地域加成是關鍵》一文中，提及了蜀地有一支能打的少數民族——板楯蠻，也即賨人。他們很早就以驍勇顯名，於三國時代效忠季漢，屢次建功；到了兩晉十六國，更是締造了自己的王國。本文就來具體説説這個部族。

板楯蠻古居嘉陵江和渠江兩岸，即古巴國的範圍當中。①這與現代川陝渝三省交界地帶土家族較多的情況是相符的。

▲漢代賨人主要分佈區域

在傳説中，武王伐紂時板楯蠻就已經力戰建功。《華陽國志》記載，牧野之戰中巴人前歌後舞，衝向商人，將商人打得大敗。②當然由於《華陽國志》成書於東晉年間，距離牧野之戰已經有1000多年，這段記載只能視作一段傳説而不能作為史實，但也能體現出巴地賨人的驍勇。

▲牧野之戰

傳秦昭襄王時，白虎為患，賨人應募以白竹弩射虎有功，昭王乃刻石為盟，許其頃田不租，殺人者得以倓錢贖死。這仍然屬於傳説的範疇。到了兩漢，賨人以效忠朝廷著稱，為朝廷大量提供兵源，也屢次享受減免税賦的優待。

▲宕渠是古賨國的都城

劉邦為漢王，發賨人定三秦，以功復其渠帥鄂、羅、樸、昝、度、夕、龔七姓，不輸租賦。賨人因作戰以木板為盾，故又稱“板楯蠻”。由此可見，板楯蠻的作戰方式是注重格鬥技巧，進攻與防護並重，攻擊力強悍而又輕便敏捷。東漢年間，板楯蠻為朝廷屢立戰功，曾經兩次大破羌亂中滲入漢中、蜀地的羌人，令羌人稱之為“神兵”，不敢再入。後來車騎將軍馮緄討伐武陵蠻叛軍，也是依賴於強悍的板楯蠻軍團。③

▲渠縣（即漢代宕渠）賨人谷

馮緄乃宕渠人，其父馮煥曾任河南京令、豫州和幽州刺史等職，父子二人都為朝廷屢立戰功。宕渠乃古賨國國都，最重要的賨人聚居地⑨，所以有學者推測馮煥、馮緄父子是漢化的賨人。假設如此的話，亦顯出漢王朝廣泛接納少數民族進入官僚系統的開放胸懷，以及賨人漢化之早、程度之深。漢末張陵、張衡、張魯祖孫三代發展五斗米道，頗得板楯蠻信奉。板楯蠻敬信巫覡，與五斗米道中符咒招神驅鬼的儀式相近。後來張魯割據漢中，並襲取巴郡，將勢力滲入三巴之地抗衡劉璋，即得到巴、賨首領樸胡、杜濩、袁約的支持。④樸胡、杜濩後來和張魯一同歸降曹操，被分別封為巴東太守和巴西太守。⑤漢中之戰時樸胡、杜濩被劉備大將黃權擊敗⑥。

▲季漢名將王平

《三國志·王平傳》提到樸胡、杜濩降曹後，一度隨曹操前往洛陽，而宕渠人王平也一同前往，後來王平在漢中之戰時又歸降劉備。這透露出兩個重要信息，一是曹操應當將大量賨人遷往北方，二是蜀漢大將王平極有可能是賨人。也就是説，無當飛軍雖然是以南中人組成，其首任統帥王平卻是出身板楯蠻。王平本傳説王平雖然地位尊貴卻不識字，可能也與他出身賨人，得到教育的機會終究少於漢人有關。⑧

▲張郃雖然是五子良將之一，用兵能力實際上不及王平

王平在諸葛亮北伐中表現出色，街亭之戰和滷城之戰中兩次以劣勢兵力成功抵擋魏國名將張郃進攻。諸葛亮去世後，王平鎮守漢中十餘年，其經典之役興勢之戰殲滅魏軍數萬，直接導致了曹爽威望大跌，在高平陵之變中被司馬懿打垮而倒台。無疑地，在興勢之戰中，除了無當飛軍有優異表現之外，與王平同族的板楯蠻戰士們在駱谷的羣山之中，口唱長歌，跳着戰舞，銅鼓發出撕裂耳膜的錚鳴，神出鬼沒，襲殺魏軍，無疑也給了魏軍以極大的壓力。

除了王平之外，另一名蜀漢大將句扶也很可能是賨人。⑩句扶與王平同郡，功名爵位亞於王平，封為左將軍、宕渠侯。由於史書中句扶戰績缺載，但句扶官職地位又實在不低，筆者推測句扶可能是作為王平的搭檔助手，王平本人率領無當飛軍，句扶則帶領板楯蠻部隊作戰，因此句扶戰績被包含在王平戰績中而不顯。

賨人的善戰與他們的技術優勢是分不開的，就如同後世女真人之所以能擊敗遼國，與他們還在深山老林中時就擁有堪比契丹的冶煉技術有關係。從發掘出來的巴渠上古墓葬中來看，每墓都有青銅兵器，包括劍、矛、餞、莆簇、宵頂、帶鈎等。其中的長鬍三穿方內虎紋戈，被考古學家稱為是蜀中同類兵器中最精者。一柄形如柳葉的長劍，至今劍鋒還很鋒利。兵器上的虎紋造型十分逼真。它表明了賨人的勇猛強悍，崇尚武力，同時也反映了賨人出色的冶鑄技術。

▲巴渠古墓中發掘出的銅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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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兩漢之後，賨人的冶鐵技術也跟上了中原的水準，《續漢志》説宕渠縣曾設鐵官 。板楯蠻戰士為了山地作戰的輕便，大多身着皮甲，但擅長使用木盾給他們很大提高了防護能力。賨人愛好近戰格鬥，他們的近戰兵器長短皆有，由於其部族體制，賨人武士會使用族內冶煉的長劍進行近戰格鬥。由射殺白虎的傳説來看，板楯蠻也擁有質量不錯的弓弩手。另外，在歌舞時，有些舞者手持「牟弩」，當為弩的一種。

▲賨人射虎

板楯蠻喜跳“巴渝舞”，歌舞時數人敲銅鼓，跳到高潮時，眾人步伐整齊有力，作出向敵人進軍模樣。實際上，這已經是一種軍事演練了。另外受到周文化的影響，賨人在樂舞時還會使用編鐘，極其富於儀式感。

▲賨人編鐘

因此比起一般的山地民族，板楯蠻紀律性較強，更擅長陣戰，這也是他們能擊敗羌人和武陵蠻的重要原因。賨人對兩漢的忠誠到季漢發揮到了極致，但他們對晉王朝就不再有效忠義務。永嘉之亂時，天下板蕩，在賨人李特一家的帶領下，胡漢義軍擊敗了蜀地的晉軍，建立了成漢王朝；此後堅勁的板楯蠻武士又北取漢中，南奪寧州（雲南）。

▲成漢立國

在十六國當中，成漢重視文教，漢化程度非常高，沒有胡人壓迫漢人的情況。

▲一代梟雄，著名古代軍事家桓温

但東晉王朝立穩之後，當然要收復蜀地。兩晉戰神之一的桓温僅率一萬荊州精卒，就逆江而上，直搗成都。板楯蠻武士們雖然在成都城外發起了一往無前的決死衝鋒，斬殺了參軍龔護，令桓温差點想要撤兵，但組織度終究比不上戰陣如鐵的晉軍勇士，最終遭遇慘敗，賨人艱難建立的蜀地王國也就此滅亡。

①《華陽國志·巴志》：閬中有渝水，賨民多居水左右，天性勁勇。

②《華陽國志·巴志》：周武王伐紂,實得巴蜀之師。著乎《尚書》。巴師勇鋭,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故世稱之曰‘武王伐紂,前歌後舞’也。

③《後漢書卷八十六•南蠻西南夷列傳第七十六》：“帝欲大發兵，乃問益州計吏，考以征討方略。漢中上計程包對曰：“板楯七姓，射殺白虎立功，先世復為義人。其人勇猛，善於兵戰。昔永初中，羌入漢川，郡縣破壞，得板楯救之，羌死敗殆盡，故號為神兵。羌人畏忌，傳語種輩，勿復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復大入，實賴板楯連摧破之。前車騎將軍馮緄南征武陵，雖受丹陽精兵之鋭，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亂，太守李顒亦以板楯討而平之。忠功如此，本無噁心。長吏鄉亭更賦至重，僕役棰楚，過於奴虜，亦有嫁妻賣子，或乃至自頸（剄）割。雖陳冤州郡，而牧守不為通理。闕庭悠遠，不能自聞。含怨呼天，叩心窮谷。愁苦賦役，困罹酷刑。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謀主僭號，以圖不軌。今但選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煩征伐也。”帝從其言，遣太守曹謙宣詔赦之，即皆降服。”

④《華陽國志》：張魯稍驕於漢中，巴夷杜濩、樸胡、袁約等叛詣魯。璋怒，殺魯母、弟，遣和德中郎將龐羲討魯，不克。

⑤《三國志·魏書·武帝紀》：九月，巴七姓夷王樸胡、賨邑侯杜濩舉巴夷、賨民來附，於是分巴郡，以胡為巴東太守，濩為巴西太守，皆封列侯。

⑥《華陽國志》：權破公所署三巴太守杜濩、樸胡、袁約等。

⑦《三國志·王平傳》：王平字子均，巴西宕渠人也。本養外家何氏，後複姓王。隨杜濩、樸胡詣洛陽，假校尉，從曹公徵漢中，因降先主，拜牙門將、裨將軍。

⑧《三國志·王平傳》：平生長戎旅，手不能書，其所識不過十字，而口授作書，皆有意理。使人讀史、漢諸紀傳，聽之，備知其大義，往往論説不失其指。

⑨《輿地紀勝》卷162：巴西宕渠，其人勇健好歌舞，鄰山重疊，險比相次，古之賨國都也。

⑩《三國志·王平傳》：初，平同郡漢昌句扶忠勇寬厚，數有戰功，功名爵位亞平，官至左將軍，封宕渠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