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一年,小米神話難續_風聞
重度选择恐惧症患者-2019-07-09 11:17
來源:微信公眾號“燃財經”
作者:王琳 編輯:阿倫
2018年7月9日,在籌備了半年之後,小米如約上市,為了慶祝,公司給每個員工發了兩件T恤。
頗具戲劇性的是,小米的上市拉開了香港資本市場狂歡的序幕,之後,美團、映客、寶寶樹等多家企業悉數排隊敲鐘,但小米的市值並未迎來節節高升。
截至7月8日,其股價從17.0港元跌落至9.61港元,市值跌去100多億美元,離“讓上市首日買入小米公司股票的投資人賺一倍”的諾言越來越遠。為挽救市值,從2019年1月開始,小米集團已經斥資10.5億元進行了22次股票回購,公司股票卻始終在10.0港元低位徘徊。
股價的下跌固然受到全球股市整體萎靡不振、手機廠商紅利耗盡、增長乏力困境的影響,但小米要解決的問題更多:主營業務過度依賴手機,卻面臨華為和OV的強勢圍剿;AIoT表現良好,但尚處於初級階段未到快速增長期,同時對生產資料要求很高。
更深層次的問題是,過去8年,小米“天天以拖拉機的身體跑高速”,雷軍累得夠嗆,如今小米必須要把拖拉機換成更適合的交通工具。因此上市之後,小米開始頻繁調整組織架構。雷軍必須建立一套更適合的組織架構,來提升整個小米集團的戰鬥力,而不是供應鏈有問題親自滅火;中國區銷售不給力又掛帥親征。
4月6日,小米迎來9歲的生日。雷軍在發給公司的全員信中寫到:這9年裏,我們經歷過很多光榮的瞬間,也經歷過不少艱難的時刻。今天我們在這裏慶祝小米9歲的生日,同時吹響小米踏上創業第二階段的號角。
故事開啓了新篇章,小米和雷軍面臨的艱險越來越多,但以勤奮著稱的雷軍從來不會停止進步,更不會坐以待斃。
市值下滑之路
雷軍對小米的自我期許和資本市場的實際評估之間,橫亙着一個巨大的鴻溝。
從去年1月開始準備上市到7月9日敲鑼,半年時間,小米的估值從傳聞中的1500億美元下滑到近500億美元,實現了N連跳,而這種大幅下跌到上市之後也並沒有結束。
2019年1月9日,小米期權解禁,據悉此次解禁涉及30億股股票,相當於小米集團已發行股票的19%,員工和投資者的財富自由之夢得以兑現。
而就在解禁前一日,摩根大通、麥格理、瑞銀這三家機構不約而同發佈報告下調小米目標股價。如摩根大通由原來的“增持”降為“中性”,並且將目標價由原來的18港元,大幅下調至10.5港元。
1月10日,小米股價創新低,1月15日,更是首次跌破10港元。兩天之後,小米集團斥資1.5億港元回購股票,小米股價重新站上10.0港元。雷軍也攜高管承諾:未來365天繼續鎖定小米股票不套現。
自此之後,小米的股價有過近4個月的回暖。但好景不長,6月3日,小米股價下挫至歷史新低8.92港元。截至7月8日,其股價從17.0港元跌落至9.61港元,市值跌去400億美元,離“讓上市首日買入小米公司股票的投資人賺一倍”的諾言越來越遠。
為挽救市值,從2019年1月開始,小米集團已經斥資10.5億元進行了22次股票回購,但股價依然在10.0港元低位徘徊,甚至業內有人猜測,10.0港元或許是小米的心理價位。
**回購的效果並不理想,這與小米股票的回購不給力有很大關係。**1月9日小米解禁股的數量高達30億股,但至今小米回購的數量只有1.25億股,實在是杯水車薪。另一方面,雖然針對小米首批限售股的解禁,雷軍及其他控股股東承諾在未來一年之內不會出售其持有的小米股票,然而這個承諾並沒有多大意義,因為這些人都不在本次解禁的範圍之內。
市值的不斷下跌和財報數據形成了強烈反差。小米發佈的2019年第一季財報顯示,一季度小米集團總收入人民幣438億元,同比增長27.2%;經調整利潤為21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22.4%,營收利潤雙增,均超出市場預期。
可是香港資本市場似乎並沒有買賬。原因在於,這份財報背後存在諸多隱憂——Q1季度總營收為上市以來單季度最差營收,21億元經調整後的淨利潤為處置投資所得,而如若除去這部分收入,淨利潤僅為14.9億元,為上市以來最低。
根據中金預測,小米2020年市盈率約為15.6倍,已處於聯想、蘋果等硬件企業的水平。目前來看,小米估值已迴歸至市場心中的“合理”水平,但這個數據低於港股互聯網公司平均30倍左右的市盈率,甚至也低於港股硬件高科技公司的19倍左右的市盈率。
小米市值的現狀雖然受到全球經濟萎靡的影響,但更多的是,資本市場還是把小米看成一家硬件企業,而非互聯網公司,這和小米自己的定義截然不同。更重要的是小米主營業務過度依賴手機,而如今全球手機商場都面臨紅利耗盡之後的增長乏力。
手機突圍
小米似乎想努力衝出性價比的束縛,摘掉消費者眼中“小米=便宜貨”的帽子。
2019年1月3日,紅米Redmi從小米獨立,原金立總裁盧偉冰負責紅米業務。這既是小米有意為之,也是小米的無奈之舉。財報數據顯示,2018年,小米價格在2000元以上的手機所帶來的收入佔比僅三成,換句話説七成以上的江山是紅米打下來的,這就意味着從某種角度來説,紅米才是真正代表了小米整體品牌形象的存在。
而將小米沉澱多年的傳統“歷史重任”移交給Redmi之後,小米將探索新的發展戰略,包括探索並持續穩定高端市場、服務女性市場、更多探索線下新零售渠道等。這就意味着,小米要重新起航,也難怪雷軍在小米9週年時吹響小米踏上創業第二階段的號角。
但在MIX系列敗北之後,中高端手機現在幾乎是強敵的天下,除了蘋果、華為以外,三星在國際高端手機市場依舊不容小覷。另一方面,IDC報告顯示,2018年全球的手機出貨量下滑了4.1%,這意味着手機市場由增量變成存量,如果想要提升自己的份額,需要從友商那裏搶飯吃。
在海外市場,小米顯然是霸主,但國內市場則不然。按照IDC的統計,2018年,小米在國內智能手機市場的份額僅有13.1%,大幅度落後於OPPO的19.8%和vivo的19.1%。 而且這個趨勢還在繼續。據華爾街見聞報道,2019年前兩個月,小米手機國內出貨量同比下跌31%,僅有604萬部,和OV的距離被進一步拉大。
競爭遠比想象中激烈。彭博援引知情人士稱,華為的目標是在2019年佔據中國智能手機市場多達一半的份額,以抵消海外市場份額的下降,與之伴隨的是海外撤回的團隊。
華為步步緊逼,小米自然不能放鬆。要解決中國市場的增長乏力,小米先後在組織、渠道、研發三個方向上發力。
今年3月,小米特成立中國區,由在小米電視中立下功勞的王川負責,5個月後,雷軍親自上馬,擔任中國區總裁。雷軍帶來了小米集團最有力的配置資源,小米集團組織部直接進駐中國區,掌管手機部的集團總裁林斌、掌管Redmi品牌產品線的集團副總裁盧偉冰也常態協助壓陣。
據悉,雷軍過去一個月裏面談了上百名員工,從中國區核心主管到各省、市線下主要業務負責人。顯然,中國區業務的萎靡已經成為了小米極大的痛點。
其次,小米手機利潤低已經成為共識,這讓小米在線下渠道建設方面並不完美。
相比於賣一部華為和OV帶來的四五百塊的利潤,小米手機的利潤僅為5%,而對比小米手機的平均價格,不難發現,這個利潤讓經銷商很難有動力去銷售。
事實上,小米早就意識到渠道問題,Redmi K20發佈後,盧偉冰在一個會議室接受媒體訪問,而雷軍則在另外一個會議室與線下代理商和經銷商見面。
因此,6月18日,小米提出在新零售建設方面還將追加投入50億元,主要用於合作伙伴的額外獎勵、渠道創新建設投入、團隊培養與激勵。
當然,這些都只是輔助,最重要的是小米需要爆款產品。目前,小米的動作是在暑假到來之前發佈了與美圖合作的首款手機小米CC,以期激發年輕人的購買慾望。
在雷軍最初的設想裏面,小米通過主打“性價比”來佔領手機市場引來流量,然後再通過互聯網增值服務來獲取利潤,但是這個模式的前提是小米手機硬件的銷量必須要有保證。如今,面臨華為的技術優勢和輿論優勢、OV在線下渠道以及品控上的優勢,小米更是不能懈怠。
可以預見的是,未來小米一定會在高端機和女性市場上持續發力,以搶回中國市場的份額。
強化AIoT
小米要守住自己的“根據地”,也需要開拓新戰場,完成二次增長神話。
2019年年會上,小米正式啓動“手機+AIoT”雙引擎戰略,並將其作為小米未來五年的核心戰略,同時將在AIoT領域持續投入超過100億元。雷軍表示,AIoT,對外意味着AI+IoT,即AI+物聯網平台。對小米內部而言,AIoT就是“All in IoT”。
小米的重金壓注來源於雷軍對風口的敏鋭。雷軍的判斷是:互聯網分為三個發展階段,第一階段是互聯網,第二階段是移動互聯網,第三階段是物聯網(IoT),“每個階段必會有成就萬億級大公司的機會”。
喜歡順勢而為的雷軍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2013年年中,雷軍讓時任小米副總裁的劉德組建隊伍做投資,決心用小米的價值觀培養100家公司,攪動100個行業。
事實上,雷軍的判斷也沒有錯。今年1月申萬宏源發佈的一份研報顯示,家居物聯網是國內消費級IoT最大的子領域,佔比超過六成,到2022年其規模將超過2000億美元。
但能不能站在風口上起飛卻需要考驗內功。**目前來看,AIoT處於初級階段,雖然其比AI稍微成熟,但也未到快速增長期,且競爭格局非常分散。**比如,天貓精靈對小愛同學緊追不放,華為試圖通過HiLink生態鏈接到行業頭部企業直接對小米生態鏈造成衝擊,百度的DuerOS也在接入各種第三方企業。此外,還有亞馬遜、蘋果、谷歌等一眾全球巨頭對中國物聯網虎視眈眈。而除去互聯網巨頭,傳統家電廠商,比如格力、海爾、美的也相中了這塊肥肉。
更重要的是,AIoT行業是一個對生產資料要求很高的行業,其集成度高,需要通信和互聯網技術。“比如,冰箱置入芯片,背後是算力、聯網的能力,這不是傳統家電廠商的技術積累,而銷售冰箱可能也不是互聯網、通訊企業原有的渠道優勢。海爾、美的不晚於2010年開始研究相關技術,2013年進行商業化嘗試,近年投入到相關產業鏈端對端的有數億元/年,兩家合計可以上兩位數(億元)。”業內人士曾指出。
其背後的技術門檻並不低。在北京郵電大學經濟管理學教授楊學成看來,與其説手機+IoT是雙輪驅動,不如説芯片+雲計算才是根本。前者仍然是業務導向的思維,但後者卻考驗企業家的視野和胸懷。
“小米在芯片上的投入還不夠,或者説方法不得當,SoC(系統級芯片)遲遲未見突破。其實這也正常,做芯片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兒,但卻是絕對不能放棄的,尤其在當前的環境下。除此之外,利用開源的RISC-V來佈局物聯網芯片領域,小米肯定大有作為。雲計算方面,小米太依賴金山雲,雖説從感情上説得過去,但長遠看,必須把精力用於構建小米自己的雲。”楊學成表示。
好消息是,經過6年的摸索,2018年年報顯示,共有1.31億台設備(不包含手機和筆記本電腦)接入小米IoT平台,這是目前全球規模最大的消費級物聯網平台之一。
目前,小米及順為資本共投資270多家公司,其中近百家與硬件有關。通過投資,小米看上去建立了很深的護城河,但對於被投企業來説,小米的加持即是加速器,也是桎梏。
早期,小米可以給生態鏈企業帶來品牌溢價和渠道、營銷支持,雖然這樣的幫助是要求生態鏈企業必須認同小米的價值觀。但是隨着體量的增大,生態鏈企業需要獨立發展,打造自己的品牌。比如,做手環的華米已經在去年上市,做智能家居的綠米接入米家品牌的同時,還另闢了一個叫Aqara的品牌。而當小米生態鏈企業紛紛謀求獨立的時候,小米該如何和生態鏈企業共處呢?
小米的行業屬性決定了它必須和生態鏈企業擰成一股繩,想要打贏團戰,他們需要齊心協力,並且彼此都需要具備極高的包容性。
上市以來,小米曾多次進行架構調整,這至少説明了小米生態鏈自己也意識到了問題:靠投資參股控制的時代已經過去,想攜手走向更遠小米也需要自我升級,這種升級絕不僅僅是簡單的人事變動。小米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與生態鏈企業共贏、更大程度的賦能和真正的生態協同。
變革之路
2019年1月11日,雷軍總結了小米目前的兩個主要矛盾:即公眾對小米的期待與小米發展速度之間的矛盾;小米的發展速度與現有組織管理能力之間的矛盾。
從這兩個主要矛盾可以看到,小米的現有組織管理能力是基石,組織能力的提升決定了小米發展速度的快慢,發展速度的快慢決定了公眾對小米的滿意度。
因此,從上市開始小米已經進行了7次組織架構調整。這七次組織架構調整的思路基本可以分為兩個方面:
1、加強總部職能。合夥人回到集團,從戰略和管理層面為年輕管理者引路護航,目前,小米集團完成6個部門(財務部、參謀部、組織部、質量委員會,技術委員會和採購委員會)的整體構建。
2、提拔年輕幹部。將原有的四個業務部以及人工智能與雲平台部重組成17個部門,並任命了15個業務總經理,直接向雷軍彙報。
雷軍一口氣提拔15個總經理,且“其中80後佔大多數,在小米帶領團隊都是立過戰功,而且對小米有着罕見的忠誠",首先由小米本身的發展階段決定。上市之前,小米靠幾個合夥人以游擊隊的打法做到營收過千億,員工近2萬;而上市之後,小米必須要建立一套正規軍,制訂作戰計劃的參謀體系和有力的組織保障體系。
其次,是由行業本身決定的。智能硬件研發週期通常都要8-16個月,而小米幾乎每個月都得發數款新品,否則就會被其他企業搶佔市場。而每一個項目,都需要專業的頂尖人才來盯。
這樣的調整意味着雷軍正在由業務和產品思維逐漸向戰略思維轉變。但這種轉變短時間內無法實現,目前來看,雷軍既要抓業務,又要制定戰略。
雷軍的用人理念是80%時間找牛人,上市之前,他找來了林斌、劉德、周廣平、王川、黎萬強等一系列理念一致的同仁,但眼下,雷軍並沒有像馬雲找到張勇一樣找到屬於自己的左膀右臂。“雷軍什麼時候像馬雲找到張勇那樣,什麼時候小米才能走上另一種境界”。楊學成表示。
很多問題亟待解決,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中國科技公司山寨國外模式成瘋的時候,小米確實率先孵化出一種新物種——靠硬件獲客,靠互聯網做收入。在雷軍眼中,小米是一家手機公司,也是一家移動互聯網公司,更是一家新零售公司。
2月20日,小米9發佈,最終定價2999元,而起初這款手機的定價是3299元。這個定價讓雷軍連續幾天睡不好覺,他下了很大的功夫説服了所有的高管,最終又降低了300元,“2999,有可能這是最後一次小米的旗艦系列定3000塊錢以內的”。
“請相信我們小米永遠不會忘記性價比的原則,我們在同等的性能下,一定是價錢最厚道的,同樣的價錢一定是實力最強悍的,我認為世界上需要友商,也需要小米這樣的創新創業的公司。”雷軍在發佈會現場表示。
性價比是小米起家的地方,如今,保留核心優勢的同時,一場變革正在小米集團內部悄然發生。2016年,雷軍已經證明小米具備穿越低谷的能力,如今時移世變,小米能否創造二次奇蹟呢?
*文中圖片來源於網絡。部分內容參考《小米估值之辯》、《小米的煩惱:股票很爛,公司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