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愛情買賣到樂隊的夏天,中國音樂30年,總有一首歌讓你濕了眼眶_風聞
财经无忌-财经无忌官方账号-独特视角记录时代冷暖2019-07-10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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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無鏽缽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神曲《愛情買賣》就將迎來發行的第十個年頭。
據不完全統計,這首歌自問世以來,僅彩鈴的銷量就已經突破了七千萬份,這是一種不經歷過就無法真切感受到的狂熱浪潮。
歌曲最火爆的時候,它幾乎佔據了城市大街小巷之中一切形式的外放設備。歌舞廳、理髮店、餐飲攤點,凡是人羣聚集的地方,就有慕容曉曉和她富於穿透力的歌聲。
與此同時,另一個更為深遠的影響是,十年的時間裏,以這首歌為代表的“神曲”深深的紮根在中國音樂的土壤裏,並潛移默化的改變了整個國產流行音樂的發展軌跡。
以這首歌為中心,往前往後相加的三十年間,也是中國音樂市場真正由“市場”説話的“野蠻生長”時代,用現在的話來説,流行音樂和所謂的口水歌的趣味代表了中國下沉市場的風向。
三十年的時間裏,中國現代意義上的流行音樂從最初的匱乏到師承港台的模仿,再到自主創作的井噴以及口水歌曲的高度流行。可以説,沒有哪個和平國家的音樂史,能在三十年的時間裏經歷這樣高速而複雜的變革,並將之完全消化。
對比我們的鄰國日本,儘管藝術的內在邏輯天然的區分開了世俗意義上的連貫性,但俯視本國的這段歷史時,主觀上,仍然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橫亙於其中一道巨大鴻溝的存在。
藉助於一些特殊的時間節點,這道鴻溝分隔了年代和風格,也分隔開了一些音樂創作中更為本質的東西。掙扎在這道鴻溝之側的每一代人,卻又都直言不諱,自己曾經在某一個躁動不安的青春期夜晚,聆聽到了往後日子裏足以銘記一生的東西。
而事實上,藉助於“神曲”的演變,折射的是中國消費主義突飛猛進,也表現了中國文化產業的急劇變遷。
我們的大眾音樂趣味一度被廣播控制,被大街小巷的理髮店控制,被網絡控制,而現在,這個控制權正在被移交給了智能軟件。
沒有人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我們只是用耳朵聆聽下沉市場的動向。
01
精英時代
有人説過,“中國流行音樂是從一根天線上生長出的花朵”。
某種程度上,這一論斷是成立的,最初一代接觸到流行音樂的年輕人,他們的音樂啓蒙,大部分還是源自於收音機裏為數不多的幾家音樂電台。
對於那個時代的青年來説,擁有一台收音機不僅僅象徵着對藝術審美的追求,也意味着一種時尚、潮流的生活態度。
在這一觀念的引導下,廣泛盛行於上世紀70年代的自行車、縫紉機、手錶這一結婚“三大件”,步入了80年代後,也“入鄉隨俗”的發生了改變,新的“三轉一響”裏,多出來的那“一響”,指的就是收音機。
數據顯示,整個1980年,國家共生產了超過三千萬台收音機,其中,自1972年至1980年,僅711這一個系列的收音機,就生產了186萬台,按當年的人口計算,這批收音機足以供全國八分之一的家庭使用。
另一邊,對於這部分“小康”的民眾來説,收音機的普及,無疑徹底改變了一代人對於音樂的認知。
在那個“專輯”的概念尚未遠渡重洋的時代,藉助於收音機電台,時間和空間的界限開始逐漸被消弭,音樂藝術也終於開始有了規模化分享的可能。
而伴隨着此後港台流行歌曲的大批湧入,夜深人靜躲在被窩裏的偷聽,又成為了那段時光裏年輕人難以忘卻的美好回憶。
許冠傑、鄧麗君、羅文、張國榮,一位位港台歌星的走紅,讓音樂電台的主持人儼然成為了觀眾需求的實際掌控者,也為這一時期的音樂發展鍍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精英主義色彩。
一方面,以當時的環境來看,能夠率先接觸到收音機和港台音樂的,絕大部分都是生活條件相對優渥的家庭;
另一方面,對於這部分流行音樂的眾多受眾來説,儘管民歌和紅色歌曲佔據了例行播放時間裏的絕大多數,但餘下的那些邊邊角角的播放時間裏,他們能聽到什麼樣的歌曲,依然取決於電台主持人的個人好惡。
基於這一點,相當長的一部分時間裏,官方與民眾之間對於音樂的認知一直存在着相當程度的隔閡,而這之中,最據代表性的案例,就是1983年首屆舉辦的春節聯歡晚會。
首屆的春晚上,導演組為了擴充節目的豐富程度,採取了熱線電話點歌的方式,不過,他們一共只安排了四台點歌電話,因為此前,“據可靠數據顯示”,中國國內的電視機只有不到100萬台,相形之下,他們覺得4台電話“綽綽有餘”。
最終,國內市場上龐大的音樂受眾給所有人都上了一課,四台電話線路均在連軸的超負荷運轉中幾近過熱,與此同時,應場外觀眾的狂熱呼聲,李谷一不斷地返場,連唱了6首歌曲。
數據和主觀的感受之外,一個崛起中的龐大音樂市場,正在向世人緩慢揭開它神秘的面紗。
而在這一過程中,1986年,也就是第一屆春晚開播後的第三年,收音機已經在琳琅滿目的電子產品潮中,徹底迷失了過往的輝煌。80年代末90年代初,結婚的三大件已經變成了空調、音響和錄像機。
在世界範圍內,一場新的音樂變革也在悄然發生着,以台灣滾石唱片為代表的世界唱片業正式放開了腳步,朝着CD時代一路狂奔,而藉助於1986年全國熱播的電視劇《西遊記》,太平洋影音公司發佈了以《敢問路在何方》為主打歌曲的《蔣大為金曲集》。
這份中國歷史上第一張CD唱片很快就讓他們賺的盆滿缽滿。與此同時,在這張唱片發行後的第二年,大洋彼岸的邁克爾·傑克遜開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場全球巡演。
東西方南轅北轍的音樂發展史,在不斷的大浪淘沙的迭代之中,終於在那段歲月的某一個節點上,達成了一種奇妙的交匯。
只是,對於絕大部分的國人來説,儘管外部世界正在經歷着滄海桑田的變化,但他們聆聽音樂的模式卻依然如故,如浪潮般席捲而來的歐美流行樂和80年代平地驚雷般的港台金曲相比,並沒有什麼超出自然更替範疇的新變化。
唯一的不同可能只在於,電台裏再也沒有了昔日推薦歌曲的甜美聲音,要想弄明白齊柏林飛艇和黃色潛水艇的區別,唯有自己去音樂雜誌上尋找答案。
在20世紀的最後一個十年裏,音樂的風格、介質、載體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唯一不變的,是這一時代本身所冠名的“精英”二字。它像一道永不知疲倦的傳動軸,年復一年的完成着優質音樂內容的更替,與此同時,它如枷鎖一般牢牢困縛着由音樂本身所延展出的行為邊際。
在那個被無數後來人緬懷的“最純粹”的時代裏,聽音樂的本質就是單純的欣賞一首樂曲的美妙,它無關於抖音、舞蹈、剪頭和修腳。
02
消費時代
伴隨着市場經濟體制的發展,千禧之年的最初階段,明快的音樂因素終於徹底深入而下,擁抱了整個社會。
作為承接黑豹、唐朝等一大批出色搖滾樂隊輝煌年代的21世紀,誰都不會想到,它不僅沒有在人們的期待中創造新的傳説,反而在開端的十年裏,就以一種不可逆轉的姿態,一頭扎進了網絡歌曲的大洋之中。
無論如何,殘酷事實的種種跡象都已表明,屬於音樂精英們的那個陽春白雪的時代,已經猝然逝去,新興的經濟和消費構築起了一張遮天蔽日的龐大網絡,它們成為了這個時代音樂新的主旋律。
往後的歲月裏,人們賦予了那段荒誕年月所產出的所有歌曲一個頗具輕蔑意味的統稱:網絡口水歌。如果換做如今,人們會用下沉市場的用户趣味來定義這些歌曲。
在這段荒誕和莊嚴並存的日子裏,沒有一個年份不能用音樂刻畫。
屬於2004年的,是龐龍的《兩隻蝴蝶》,
2005年,火的是楊臣剛的《老鼠愛大米》,
2006年,龔琳娜高歌一曲《忐忑》,人們在鋪天蓋地的彩鈴廣告裏尋找《求佛》,
2007年,苦情的元素還在繼續,這一年傳唱最廣的是《香水有毒》,
2008年,北京奧運會,出於文明古國的形象要求,大家暫時放棄了網絡神曲的創作,全新全意的唱了一年的《北京歡迎你》,偶爾心癢之時,還會不自覺地哼上兩句《自由飛翔》,
2009年,不知是否因為上一年壓抑的太狠,網絡神曲榜單的前十名中,有三首都集中誕生於這一年,除了慕容曉曉的《愛情買賣》,剩下兩首分別是《最炫民族風》和《犯錯》……
以上種種,都是屬於那個年代的真實寫照。
李宗盛説,流行音樂就是這個時代的記錄者。《愛情買賣》最紅火的時候,有記者去採訪慕容曉曉,告訴她,有一部分人將她的曲風稱之為“農業金屬”。慕容曉曉回問了那個記者:“難道農民喜歡的歌曲就是俗嗎?”
沒有人摸得準市場的脈搏,尼爾·波茲曼的“娛樂至死”不止一次的被用於形容那段一些人眼裏“不堪回首”過去,儘管這些在慕容曉曉的眼裏,都是一種不合適的説法。
長達十年的這段神曲時代裏,隱藏於娛樂外表之下的本質,是兩個層級民眾之間關於音樂理唸的矛盾。
透過80年代,90年代的發展,精英階層眼中的音樂精神已經度過了最初優美動聽的少年時代,成長為了一副叛逆青年的畫像。對於他們來説,音樂的價值已經不在於曲調的華麗,而是一種更深層次,不屈服於命運,甚至對人生的終極問題作出思考的搖滾精神。
與之相比,對於剛剛從時代手裏接過經濟話語權的底層人民來説,音樂還是一種加之於旋律之上的對生活的簡單表達,細究那個年代的網絡神曲,言之有物依然是不變的核心邏輯。
細究創作手法的話,甚至可以從《兩隻蝴蝶》的平鋪直敍,到《老鼠愛大米》的樸實比喻,再到《求佛》的深情拷問,延展出“賦、比、興”三種留存於《詩經》之中的民歌藝術表現方式。
相形之下,如果非要以“娛樂至死”來蓋棺定論的話,最合適的案例也應當是《傷不起》和《小蘋果》這樣純粹意義上的“口水歌”。
而對於之前的那部分“網絡神曲”來説,它們的矛盾特徵,更多的都是集中在消費時代裏不同階層音樂理唸的差異上,而這種差異可能並無高低之分。
儘管價值理念沒有分出高下,身處理發店街歌的時代裏,消費主義還是以它的標準和尺度做出了評判。彩鈴開始全面取代了CD,傳統的音樂大碟開始無人問津,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在做SP,一個唱片公司或許只有一個歌手,這個歌手或許只有一首歌,每個老闆都企圖再現“老鼠”和“蝴蝶”的神話。
某種意義上講,這個神話註定是無必誘人的,在《老鼠愛大米》的鼎盛期,單月下載量高達600萬次。按兩元一條彩鈴費看,運營商的利潤是每月1200萬,一年1.44億。
與此同時,2005年1月至6月,龐龍的《兩隻蝴蝶》連續六個月創造中國移動彩鈴銷量排行榜第一名,下載累積超過一億次,成為華語樂壇有史以來最賺錢的一首歌曲。
龐大的生意背後,很少有人注意到,因為《忐忑》一炮而紅的龔琳娜,曾經師從中國聲樂家協會副主席、著名的歌唱表演藝術家鄒文琴;而唱《愛情買賣》的慕容曉曉,出生於黃梅戲世家,12歲就拿過安慶市青年黃梅戲演員大賽特等獎。
而這兩位在各自領域都前途無限的非凡唱將,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脱去過往的身份,在一年時間裏,完成了從專業歌唱家到網絡歌手的轉變。
即使是在2009年,慕容曉曉憑藉《愛情買賣》火遍大江南北之後,也還是有很多人不理解她的“自甘墮落”。
同樣是在那一年,距離安徽千里之遙的廣東,楊國強正帶領着他的碧桂園積極的走出順德,向珠三角的其他城市擴張。一位名叫黃崢的年輕人從谷歌辭職,開始做起了手機電商的創業。很多年以後,人們終於擁有了一種全新的詞彙去歸納總結他們的成功:擁抱下沉市場。
發現下沉市場的這片藍海,發現消費時代底層人民的需求,慕容曉曉和龔琳娜們比半個中國的房企和零售企業,提前了整整十年。
03
抖音時代
在《小蘋果》和《滑板鞋》們燃燒盡最後一團火火火火火之後,屬於這片土地的自由音樂時代終於到來。
之所以稱之為自由音樂時代,是因為不同於港台金曲和網絡口水歌的歲月,這個時代的音樂風格是自由的,“去中心化”的,沒有什麼是嚴格意義上的主旋律,這是一個民謠和搖滾、古典和流行共生的時代,主流的位置,時刻保持着高頻的更替。
和80年代相比,這個時代可以懷念它,和00年代相比,抖音的口水歌曲有過之而無不及;相較於精英時代,這個時代的小眾音樂細分程度令人咋舌,對比消費時代,下沉市場和中產階級的音樂趣味,在歷經了數十年的鬥爭後,正在以一種緩慢而艱難的速度趨向於融合。
無論是《海草舞》還是《學貓叫》,或者名不見經傳的煙把兒樂隊唱的《紙短情長》,成為了新一代的神曲。
一定程度上,這些從手機屏幕裏流行的神曲代表的是當下的大眾趣味。
有人表示了高興,認為這是自由時代的大眾的真實選擇——因為一首首神曲是被AI挑選過的。
那麼,如果説,精英主義的時代裏,是別人教你聽什麼歌,消費主義時代裏,是和大家聽一首歌,是不是屬於如今的自由主義時代裏,人們終於得以實現了想聽什麼歌就聽什麼歌的“音樂自由”?
未必。
不同於一開始的美好設想,同一音樂的受眾不僅沒有增多,反而因為繁複的細分而產生了流失,而造成這種細分的根源,可以一直追溯到“信息繭房”理論。
所謂的“信息繭房”理論,是美國哈佛大學法學院教授,著名社會學者桑斯坦於2008年在個人著作《信息烏托邦》中所提出的一個理論,這一理論的核心主張是,網絡信息時代,在帶來更多資訊和選擇的同時,這種看似更加民主和自由的表象下其實也藴藏着對民主的破壞。
換句話説,伴隨着網絡技術的發達和網絡信息的劇增,我們能夠在海量的信息中隨意選擇我們關注的話題。而某種意義上來説,這種“個人日報”式的信息選擇行為會導致久而久之,個人生活呈現一種定式化、程序化的狀態。
對於這個社會來説,過度提供的自主選擇,只會讓人失去了解不同事物的能力和接觸機會,從而在不知不覺間為自己製造了一個信息繭房。
以現代的音樂為例,伴隨着各大音樂播放器的全民化,人們本該擁有更多聆聽音樂的選擇,然而直到《中國新説唱》、《樂隊的夏天》、《聲入人心》等一眾綜藝節目的出台,人們才獲得了他們本該輕鬆獲得的對於小眾音樂的觀察。
某種程度上,音樂的多元化讓人們變得更“懶惰”了——憂心忡忡的社會學家聲稱,我們正在被AI所綁架,而這代表的是當下人類科技的最高水平。
與此同時,更為爆紅的抖音神曲開始以一種流水線般的生產方式毀壞着屬於這個時代的音樂價值。
這樣的情形不僅在中國發生,在歐洲,在美國,同樣的劇情仍然在上演着。現代的音樂思潮中,對於80年代的追憶開始成為另一種形式的永恆命題。
樂迷在港樂的評論區下方留言,想要默默收藏一些好歌。人們在每一個4月1日哀悼和紀念張國榮。從80年代到10年代,港樂從火爆到無人問津,再到現在的老樹開花,返老還童,一切仍然如這篇文章中最開始所講述的那樣,沒有人能摸清市場的脈搏。
與此同時,一水之隔的日本,經歷了蒸汽朋克和賽博朋克時代的藝術界,一種名為“蒸汽波”的混合藝術開始重新嶄露頭角,這種以80年代的時髦音樂元素混合着藍、粉、紫的色調,營造出了一種介乎於復古和未來之間的朦朧藝術,就像裹着藍莓糖衣的藥片一樣,人們沉醉於這種慵懶的藝術體驗之中,獲得精神上身處躁動時代下的片刻安寧。
另一邊,衝突更為尖鋭的國內市場,伴隨着小眾音樂節目的熱播,一場發起於説唱領域,混合着新老兩代搖滾樂和美聲領域的“樂藝復興”,也正在積極的挑動着這個浮躁時代的神經。
在一首名為《燃燒的平原》的歌曲裏,樂隊主唱用這樣的詞句致敬智利詩人波拉尼奧,並向滿載着荒蕪的未來宣戰:“這樣的夜晚你也曾目送過/不代表未來可以逃過更多。”
這是一種小眾向大眾的逆行進的過程。
10年前,慕容曉曉藉助於下沉市場的龐大力量完成了家喻户曉的蜕變,而在21世紀最頭部的企業已經集結向下沉市場進發的2019年,音樂領域,關於這片土壤的思考卻從未停止過。
只不過這一次,這一場虛構的進軍所指向的,身處自由音樂時代裏的虛假音樂自由,是藝術水準向下沉市場用無休止的讓步,而結局如何,沒有人能預見未來。
故事的最後,波拉尼奧在他的小説《護身符》中,這樣寫道:
“就這樣,那些幽靈般的小夥子穿過了峽谷,跌入了深淵。那是一個短暫的過渡。因為他們那幽靈般的歌聲或者説幽靈般歌聲的迴音,如同空谷迴音一樣,依然按照他們從前的步伐前進,在我的耳朵裏,那是勇敢和慷慨的腳步聲……雖然我聽見歌聲裏談到了戰爭,談到了整整一代拉美犧牲掉的青年人之英雄偉業,我卻明白最重要的是説到了勇敢、鏡子、慾望和快樂。”
“而這歌聲就是我們的護身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