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中美貿易戰一週年（2）新“長征”PK新“星球大戰”_風聞

內容提要：

    去年中美第一次磋商，美方就向中方提交了一份《平衡貿易關係》的文件；美國意圖對“中國製造2025”聚焦的高科技行業實施“精準打擊”

    美國對華貿易政策強硬並非短期的“特朗普現象”，中美在貿易乃至更廣泛領域的衝突和對抗將長期存在，特朗普對華“封殺令”正延申至中美兩國的人才交流和教育領域

    華為硬起來的背後正是有國家的強大支撐，因為美國過去幾十年來對中國的技術封鎖或卡中國企業供應鏈的脖子，反而一次次成就了中國

    如果中美貿易戰波及中美整個貿易領域，對中國的經濟、社會就業等諸多領域的潛在影響會是比較顯著的，但各種風險總體是受控的

    如何看待中美兩國的交鋒。貿易戰？種族文明與意識形態之戰？世界霸主之戰？從媒體到智庫，以這些為關鍵詞的中美交鋒概念眾説紛紜，層出不窮，説對似乎也都對。但是，有的屬於皮相之見，有的故作高深，還有的過於籠統。

    精確定義中美兩國交鋒的手段和目的，我以為，這是一場決勝未來的科技之戰，也就是美國拋出了21世紀版的星球大戰計劃。目的是未來二三十年內，通過絞殺中國科技和製造，繼續佔據壓倒和支配中國的絕對優勢，遏制中國經濟社會進步和軍事能力快速增長，逼迫中國永遠只能做美國的“配角”。

    美國特朗普政府去年宣佈對進口中國的商品追加了一系列懲罰性關税，僅僅是這場交鋒的開始，或者説是外圍的零星小戰役。隨後，美國政府出台了一份針對中國的高科技技術出口限制名單，劫殺中國科技企業，加強管制中國企業在美併購等投資行為。與此同時，特朗普的“封殺令”延申至人才交流和教育領域。

    美國對中國的技術出口限制主要包含十四大類的前沿科技，它們分別是：生物技術（納米生物、基因組和基因技術、腦科技），人工智能和機械學習技術，定位、導航和定時（PNT）技術，高級計算技術，數據分析技術，量子信息與傳感技術，物流技術，增材製造技術（如3D打印），機器人技術，腦機接口技術，高超音速，高級材料，人臉檢測和聲音檢測等高級監控技術。

    201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世界銀行前首席經濟學家羅默曾提出“內生技術變化的長期增長模型”。羅默認為，技術進步是經濟增長的核心，大部分的技術進步源於市場激勵推動的投資行為。羅默的研究建立在壟斷競爭的假設下開展的，從中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知識作為一種經濟增長的動力已經被全球認可，下一代技術變革的陣地就是下一波經濟的增長點。這也從一個側面告訴我們，美國為何要興師動眾加強對中國的技術和投資管制。

    不僅如此，美國還通過各種手段干涉中國高科技產業發展，這從特朗普政府對加徵關税產品清單的調整就可見一斑。與2018年3月份公佈的清單相比，7月6日實施的調整後清單中，徵税產品更為集中，包括無機化學品、機電和光電產品，其中主要涉及鐵道車輛及其零部件完全保留；刪除了涉及18項大類產品，包括有機化學品、鋼鋁、賤金屬、鐘錶、傢俱等產品，因為這些產品技術含量相對較低。清單調整充分顯示出，美國政府對“中國製造2025”聚焦的高科技行業實施“精準打擊”的戰略意圖。

    去年中美第一次磋商，美方就向中方提交了一份《平衡貿易關係》的文件，一些條款直指中國的產業政策。比如，要求中國“立即停止引發產能過剩的‘中國製造2025’行業補貼和政府支持”“取消與技術轉讓相關的特定政策和做法”“到2019年1月1日，撤銷美國指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技術進出口管理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實施條例》相關條款”。

    當前及未來，在美國揮舞高科技大棒的打壓下，中國將再次走上科技史上甚為悲壯的“兩萬五千里長徵”。

    仔細研究美國的技術限制名單，發現許多技術彼此密切相關，幾乎全都可稱得上是關乎未來國運的關鍵戰略性技術。不妨舉一例“腦機接口技術”試以説明。

    一直以來，科學家認為，把傳感器送進大腦跟把探測器送進太空宇宙一樣重要。如阿凡達和黑客帝國中的意念控制一樣，“腦機接口”（Brain-Computer Interface，簡稱BCI）這一傳統意義上的黑科技正是一種研究如何用神經信號與外部機械直接交互的綜合技術，通過採集大腦皮層神經系統活動產生的腦電信號，經過放大、濾波等方法，將其轉化為可以被計算機識別的信號，從中辨別人的真實意圖。

    早在1963年，英國科學家嘗試此類研究。20世紀90年代，美國率先提出“腦的十年計劃”；歐盟成立了“歐洲腦的十年”委員會；日本宣佈投入200億美元實施“腦科學時代”計劃，把“認識腦、保護腦、創造腦”作為腦研究三大目標。

    腦科學正在催生新的認知空間戰場，其軍事和商用前景極其廣闊，因而成為世界強國必爭的技術戰略高地。2013年，美國、歐盟及中國分別正式啓動了“腦計劃”，大規模人腦研究在世界範圍內開始了。

    21世紀之初，美國已在探討“腦機接口”技術軍事應用，投入巨資研究武器與人相互作用機理，研究用人的意念控制機器人士兵，以降低戰爭傷亡率。就在2013年，美國防部投入巨資支持DARPA生物技術辦公室的神經科學項目，試圖通過腦機接口技術手段縮短士兵技能訓練週期，打造“超級戰士”。例如，“恢復活動記憶與回放”的子項，旨在研究“神經回放”在形成記憶和回憶過程中的作用，從而幫助人腦更好地、更具體地記住偶發事件，更快地學會技能；“認知技術威脅預警系統”旨在通過發展單兵便攜式視覺威脅探測設備，最大化地提升戰士們的威脅檢測和態勢感知能力，將腦電檢測系統與望遠鏡相連，實時檢測大腦信號，通過相連的計算機進行數據分析，可使士兵在兩三秒內識別視場範圍內100個威脅目標。未來，甚至可以使大腦利用植入式電極通過意念駕駛F-35戰鬥機。

    美國的盟友國家也有很多應用實例。韓國科學家研製出迄今為止能耗最低的人造突觸，它能更好地模擬人腦神經元之間的關聯，有望使研製大型類腦計算機成為現實；日本、德國等均已裝備借鑑人腦運行機理，開發出具備人類識別、推理和判斷能力的信息處理系統、智能武器裝備或高智能機器人。

    2017年2月，麻省理工學院的研究人員首次實現利用類似於頭髮絲一樣細的彈性單纖維成功地將光學、電氣和化學信號組合傳輸到大腦中，這種新方法為實現大腦不同區域間的態勢感知提供了一種快速改進方法，攻破腦機接口技術瓶頸指日可待。

    腦機接口技術在未來幾年如果成熟並推廣，人造大腦的能耗和存儲密度將趕上甚至超過生物大腦，有望催生更智能的機器人、自動駕駛汽車、數據挖掘、醫療診斷等人工智能交互系統。而在戰場上，智能武器裝備也將成為有思維的“參謀”，實現“人謀”與“機謀”結合。腦機接口技術的徹底突破很有可能是信息化戰爭、智能化戰爭走向人腦戰爭、神經戰爭的轉折。

    如果中國在未來高科技領域方面不能快速追趕上美國，或者落後美國太多，時下被許多中國人所津津樂道的對美王牌，比如“市場牌”“稀土牌”“美國國債牌”等，在未來新型戰爭面前恐怕不值一提。

    所幸的是，中國在上述美國着力封殺的高科技領域已經取得了一部分領先，這正是讓美國最為坐立難安的地方。比如，中國正在加快推進以北斗系統為核心的國家綜合PNT(導航、定位、授時)體系建設。作為重要的組成部分，中國已成功研製出世界第一台激光小型銫原子鐘，其體積僅相當於一台電腦主機，技術指標優於當今國際領先產品。

    近一段時間，中美新一輪磋商進入關鍵時期，備受特朗普政府絞殺的中國科技企業華為公開作出強硬的反擊。華為硬起來的背後正是有國家的強大支撐，因為美國過去幾十年來對中國的技術封鎖或卡中國企業供應鏈的脖子，反而一次次成就了中國。

    典型要數超算芯片。美國對華禁售用於超算的至強PHI後，中國國防科大先後對外發布了“火星”和矩陣2000，中國超算“神威·太湖之光”問鼎全球超算500強榜首，“神威·太湖之光”的核心處理器“申威26010”在國家“核高基”重大專項支持下，由國家高性能集成電路設計中心研製，實現CPU和操作系統的全部國產化。

    又如，去年先於華為被美國商務部列入管制“實體名單”的中國電子科技集團公司第十三研究所。中電科十三所自建所以來，在半導體領域先後創造了50多項國內第一，其中有中國第一隻鍺合金晶體管（1956年）、第一隻硅超高頻晶體管和第一塊硅集成電路（1965年）、第一隻砷化鎵微波場效應晶體管（1977年）、第一隻長波長半導體激光器（1980年）、第一塊砷化鎵集成電路（1982年）、第一隻寬禁帶氮化鎵功率器件（2004年）等。

    上述諸多第一可以説是被“瓦森納協定”（全稱《關於常規武器和兩用物品及技術出口控制的瓦森納協定》）等美國操縱下的國際技術控制機制給逼出來的。這次，華為無法從國外供應商那裏獲得的一些芯片，中國電科的產品可以頂上。據業內人士透露，“中興事件”後，中國電科就開始了一些芯片的軍轉民，只要不計成本先用上，最初的困難時期總能過去。

    再比如，高通與蘋果糾纏不休的基帶芯片。2007年，高通在給華為供應基帶芯片時就經常斷貨，海思決定成立一個項目組，專攻通訊基帶研發。2012年，華為發佈了K3V2處理器和巴龍710。2013年，也就是海思成立後10年，與“驍龍”一爭高下的“麒麟”品牌誕生。

    業界常説，用於設計集成電路的EDA軟件目前除了美國沒有好的替代供應商，話雖如此，但不是絕對的沒有替代品。作為EDA領域國家隊的華大九天已經在和華為合作。已具有30年技術積累的華大九天，前身是中國華大集成電路設計集團有限公司的EDA部門，1993年正式發佈中國大陸第一款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EDA工具——熊貓ICCAD系統，一舉打破國外技術封鎖，使中國躋身於擁有自主知識產權EDA工具的極少數國家之列。

    值得一提的是，在液晶平板顯示領域，華大九天是全球唯一可提供全流程EDA設計解決方案的提供商。三星、海力士、Marvell、Sandisk等國際知名IC企業全是華大九天的客户。

    任正非曾説，應儘量使用國外的好東西，包括高端芯片和操作系統，但要有戰略備份，“別人斷了我們糧食的時候，備份系統要能用得上”。此等未雨綢繆的工作，中國政府和企業一直都在做。今天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中國曾經打造的所有“備胎”，一夜之間紛紛“轉正”。

    不可否認，美國是一個具備戰略眼光的超級對手，當前對華髮起的貿易戰是其全面遏制中國崛起的切入點。美國對華貿易政策強硬並非短期的“特朗普現象”，而是中美戰略競爭的必然，中美在貿易乃至更廣泛領域的衝突和對抗將長期存在。這將對全球經濟和貿易，對中國外貿出口、製造業、就業等方方面面都將帶來不可低估的影響。

    據彭博新聞社研究報告顯示，假設美國挑起的貿易戰令全球關税水平提高10%，2020年全球貿易額將萎縮3.7%，全球經濟規模將因此縮小0.5%。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研究指出，關税增加10%，大多數經濟體國內生產總值（GDP）將減少1%至4.5%；如果全球爆發嚴重貿易戰，即關税增加40%，全球經濟將重現上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

    權威部門測算，如果中美貿易戰波及中美整個貿易領域，對中國就業的潛在影響將比較顯著。根據2012年中國商務部發布的《全球價值鏈與我國貿易增加值核算報告》，當年我國出口貿易總額為20487.8億美元，而出口貿易產生的就業崗位高達1.2億個。換句話説，每出口17073美元，就能帶動國內1個就業崗位。按2012年貿易就業係數測算，如果首批被加徵關税的對美500億美元出口貿易全部喪失，將可能涉及國內290萬個就業崗位。

    儘管如此，中國的經濟塊頭和發展潛力足夠扛住美國的“重拳”，中美全面交鋒在中國經濟社會層面造成的種種風險總體是受控的。我們只要堅信，沒有什麼比兩萬五千裏的長征更為艱難，新時期的“長征”已然在路上，邁開腿，向前跑，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