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雄風——白江口海戰前傳_風聞
连岛笑笑生-2019-07-11 21:48
俗話説,一山不容二虎,老虎為了保證自己地盤內的獵物充足,領地意識極強。而這種領地意識在人類社會也廣泛存在,小到個人,大到國家,只是我們生存在一個疆域遼闊的國家,那種狹窄逼仄的國土環境,隨時可能會被滅國的恐慌並沒有太多機會體會到。但小國就不同了,國力的弱小,強敵的威脅,一個錯誤就容易導致亡國,所以他們經常會委身於大國,做附屬國,尋求保護。而7世紀的大唐便是一個世界性的大國,受其保護的附屬國,新羅算是一個。
7世紀,狹小的朝鮮半島上擠着三個小國,北邊的高句麗,西南的白濟,東南的新羅,而高句麗是扶余人與公元前1世紀建立的國家,到高宗朝時,已經存在將近700年了,可算是東北亞老牌強權了,而半島西南的另外一個國家百濟,也是扶余人建立的,統治半島下層土著馬韓人。半島東南的新羅,則是半島土著,辰韓人樸氏家族建立的。這三國在半島上爭鬥不休。
新羅對唐朝採取事大主義策略,極盡討好之能事,貞觀五年,新羅使者向唐太宗進獻兩名女樂工。此時的李世民表現出了馬上天子內心柔軟的一面,他説:**““比林邑獻鸚鵡,言思鄉,丐還,況於人乎?”,**連只鸚鵡都會想家,不得不送回,何況大活人呢?於是便讓新羅使者將兩名女樂工帶回。這一年新羅王真平病死,沒有兒子,便立女兒善德為王。貞觀九年,唐太宗遣使者曉諭新羅,允許善德女王襲其父封號。
新羅的對唐朝的政策很快有了回報,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北方的高句麗,西方得百濟聯合攻打新羅,作為唐朝的附屬國,新羅哭哭啼啼地跑到長安來乞師,訴説高句麗、百濟欲切斷新羅國到長安道路,兩國不但要切斷道路,而且還要吞併新羅,新羅現在是處在生死存亡之際,還望大唐王朝出兵相助。這裏插句題外話,高句麗,百濟統治階層都是從中國東北南下的古扶余人,而據出土高句麗文字分析,古扶余語與日語有着很強的親緣關係。
高句麗本來就是唐朝的大敵,這個地跨東北、朝鮮半島北部的強權一直是中原的心頭大患,李世民絕對不能坐看高句麗吞併新羅,進一步壯大實力。於是順理成章地,唐廷馬上遣使高句麗,命令其停止征伐大唐附屬新羅,高句麗言辭傲慢,斷然拒絕了大唐的要求,唐太宗把這一行為當成對大唐的挑釁,於是藉着這個時機,發兵高句麗,欲一解邊患。而這時的新羅善德女王也發兵五萬配合唐軍的攻勢,攻打高句麗南部邊郡。這樑子算是結下了
貞觀二十一年,新羅善德女王病逝,把王位傳給了其妹妹,是為真德女王。高宗永徽元年,公元650年,得到唐廷庇佑的新羅,攻伐百濟,大敗百濟,為感謝唐廷,順便表一下衷心,真德女王親自織錦繡字,稱頌大唐的恩德:“巨唐開洪業,巍巍皇猷昌。止戈成大定,興文繼百王。統天崇雨施,治物體含章。 深仁諧日月,撫運邁時康。幡旗既赫赫,鉦鼓何鍠鍠。外夷違命者,翦覆被天殃。 淳風凝幽顯,遐邇競呈祥。四時和玉燭,七耀巡萬方。維嶽降宰輔,維帝任忠良。 三五成一德,昭我唐家唐。”
大致意思就是,巨唐你文武雙全,文能繼百王之大德,呼風喚雨,治理天下非常合乎章法,仁慈能令日月和諧。武能剪滅叛逆的外夷,啊,巨唐,你幡旗赫赫,鉦鼓鍠鍠,兵威雄壯。有誰不服氣,馬上會遭到巨唐的天威掃蕩。
唐高宗一看,心裏很受用,自尊心受到撫慰,遂加授新羅的使者,真德女王的弟弟法敏太府卿。
這種有點齁甜的兩國關係為新羅帶來巨大的好處,最大的好處就是國家安全。新羅在大唐的保護下,北挑高句麗,西攻百濟,一時風騷無比,然而不符合自身實力的風騷,往往會遭到反噬。
危險很快來了,公元655年,百濟、高句麗、靺鞨三國聯軍共同攻打新羅,攻破新羅國三十餘城,新羅危在旦夕,於是毫無懸念,作為大唐附屬,新羅再次向大唐乞師。
大唐不能看到朝鮮半島出現不利於自己的局面,於是再次發兵,唐高宗命蘇定方與營州都督程名振率軍一萬討伐高句麗 。同年五月,蘇定方等渡過遼水,高句麗見唐軍兵少,於是渡過貴端水迎戰。蘇定方等奮力進攻,大敗高麗軍。
這次新羅可算撿回了一條命。然而新羅自恃有唐廷的撐腰,把周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沒太平多久,四年後,公元659年4月,高句麗鼓動百濟發兵攻打新羅邊境,新羅再次告危,次年新羅王金春秋再次向唐廷告急乞師。
百濟與新羅素有積怨,唐高宗早在幾年就警告過百濟王扶余義慈,帝詔義慈曰:“海東三國,開基舊矣,地固犬牙。比者隙爭侵校無寧 歲,新羅高城重鎮皆為王並,歸窮於朕,丐王歸地。昔齊桓一諸侯,尚存亡國,況 朕萬方主,可不恤其危邪?王所兼城宜還之,新羅所俘亦畀還王。不如詔者,任王 決戰,朕將發契丹諸國,度遼深入。王可思之,無後悔!”
這意思説得很清楚了 ,新羅是大唐屬國,百濟王你侵佔的新羅城池趕緊歸還,新羅所俘虜的百濟兵士也歸還百濟。有不聽話的,那麼大唐可就要發契丹諸部落,深入你境了,義慈你可要想清楚了後果。
然而百濟王多次把唐廷的警告當成耳旁風,認為自己與大唐之間隔着一個高句麗,
大唐不可能因為救援一個新羅小國就洞穿高句麗,所以有恃無恐,依舊我行我素。
新羅使者前來乞師的時候,唐高宗正與蘇定方巡幸太原,聽得此消息,不由震怒,自己多次警告百濟王懸崖勒馬,不要得寸進尺,沒想到百濟王完全沒把自己警告放在眼裏。而且如果新羅被百濟攻滅,高句麗與百濟瓜分新羅全境,那麼高句麗勢力更加壯大,那麼在遼東戰場,唐軍的壓力就更大了,而且新羅如果被攻滅,半島局勢會完全失去控制。
於是唐高宗權衡再三,又看着眼前這位剛在西域戰場回來的老將軍——蘇定方,心説,老將軍,這次大唐又需要你上陣去掃平忤逆了。蘇定方這一年,虛歲已經69,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公元660年3月10日,唐高宗再次授命蘇定方神丘道行軍大總管率左驍衞將軍劉伯英等水陸大軍十萬人征討百濟。高宗又以新羅王金春秋為嵎夷道行軍總管,率領新羅兵協同唐朝大軍作戰。
值得一説的是,蘇定方從15歲開始隨父親上陣殺敵,步兵,騎兵作戰經驗豐富,而這次蘇定方面對的是百濟,需要水陸並進,同時指揮水軍和陸軍,可謂異常多兵種聯合作戰,已經69歲的蘇定方,馳騁戰場半個多世紀,指揮水軍方面完全就是零經驗。
唐軍從今城山(今山東榮城)乘戰船橫渡黃海,直抵熊津江口,百濟軍也並非沒有準備,而是沿江依次駐守,雙方擺開架勢,準備大打一場。
大唐的十萬海軍密密麻麻散佈在大海上,相繼抵達熊津江口,一部分戰船沿着熊津江溯流而入,一部分唐兵從東岸登陸,剛剛登陸便與嚴陣以待的百濟兵遭遇,唐兵弓弩齊發,陌刀劈砍,首戰便斬首百濟兵數千人,百濟軍大駭,不能抵擋,慌忙遁走。唐軍戰船乘着漲潮駛入熊津江中,戰船首尾相連,岸上步兵沿江而行,水陸並進,向着百濟真都城進發。
百濟全國震駭不已,在距離真都城二十里外,舉傾國之兵前來與唐軍決戰,是生是死,全在一線間。
然而,野戰,蘇定早已駕輕就熟,東突厥,西突厥,吐蕃,高句麗的軍隊在蘇定方手下都佔不到半點便宜,戰陣很快擺開。
百濟軍明白,此戰失敗,百濟王國就沒有退路了,所以他們鼓足了勇氣,他們向唐軍戰陣發起了衝鋒,然而他們首先面對是的唐弩的第一波打擊,箭如飛蝗而下,中箭倒地着無數,待到接陣那一刻,明晃晃的的長柄陌刀變成了他們的噩夢,他們見周圍的戰友軀體被鋒利的陌刀連腰斬斷,大腿被砍斷,手臂被切下,甚至還看到刀鋒從脖子往下切入,切開了半邊身體,他們從沒見過這麼恐怖的武器,從沒見過真麼恐怖的軍隊,他們崩貴了,他們只想要活命,只想要逃跑,然而當他們轉頭逃跑時,他們發現更糟糕的是,他們被唐軍包圍了。
此戰,唐軍斬殺1萬餘百濟兵,其餘倉皇退成自守衞,而百濟王扶余義慈及太子扶余隆則被唐軍的戰鬥力嚇破了膽子,倉皇向北境逃去,希望能暫時躲過一劫。蘇定方並沒有選擇去追擊國王,而是直奔百濟都城泗沘城(今韓國忠清南道扶余郡)而去,很快,唐軍便包圍了百濟都城泗沘城。
此時百濟王已經丟下他的臣民獨自逃竄,於是扶余義慈的次子扶余泰便自立為百濟王,率眾堅守。扶余義慈的孫子扶余文思説:“國王和太子雖然都出了城,但依然活着,叔父您統領兵馬,就擅自稱王,如果唐軍撤退了,我父子性命就無法保全了。”扶余文思於是率領屬下從城牆緣繩索而下,很多不服扶余泰的百濟臣民也跟隨扶余文思出城,扶余泰也無法阻止。
蘇定方見此情形,認為城內人心已亂,扶余泰不能統御,於是命士卒強行攀上上城樓,樹起唐朝旗幟。城內人見唐軍旗幟已經出現在城樓上,認為城牆已經攻破,於是人心惶恐,皆認為敗局已定,扶余泰無法再統御士氣低落的百濟軍,只好開城投降。
而此時,百濟大將禰植又帶着扶余義慈來降,扶余隆與百濟眾城主都前來奉表歸誠。
此戰前後10餘日,百濟國被蘇定方率領得唐軍攻滅。沒有任何反覆拉鋸戰。
百濟平定後,其國被分為五部,唐朝“以其地置熊津、馬韓、東明、金連、德安五都督府,並置帶方州”。五都督府下轄三十七州,二百五十縣納入唐朝版圖。中國版圖首次擴張到半島南部。
這一年冬,十一月一日,百濟國第三十一代國王扶余義慈及太子扶余隆、扶余泰等五十八人被蘇定方獻俘於東都洛陽則天門。
而為什麼這件事是白江口之戰的前夜呢,因為戰後百濟遺臣鬼室福信不甘於百濟被滅國,於是致書日本,並擁戴故百濟王送予日本作為人質的王子扶余豐回國為王,並請求日本出兵,想借助日本的力量復國。長居海島的日本嗅到這是一個天賜良機,進軍大陸,擴張地盤,然而與以往挑釁大唐的敵人相同的是,此時的日本,對唐軍的國力,唐軍的戰鬥力毫無概念,因此3年後的公元663年,日本滿懷憧憬,認為改變國運的機會已到,發兵四萬兩千人,戰船1000艘,浩浩蕩蕩向朝鮮半島駛來,他們滿懷憧憬,他們無所畏懼,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將會面臨的是什麼。
還記得那個鄉里受到盜賊滋擾的時候,15歲的蘇定方便隨父殺敵,立威於戰陣,那時的他想的就是保境安民,50年後,大唐的邊患在他的利劍下得以掃除,是他保衞了大唐,還是大唐成全了他?或許是一道難解的題,只知道,蘇定方這個名字永遠通大唐的榮光連在一起,任憑後世小説諸般詆譭,也不會分離。當後人仔細打量這位戰將的時候,一股力量從心而起,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