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約瑟之問的回答_風聞

對李約瑟之問的回答

李非

有網友來了這一段：諸國古訓“君子可以愛財，但必須取之有道”的觀念確實屬於資本主義精神。但是中國的“重農抑商”卻是實實在在遏止、甚至是扼殺資本主義的思想。著名的李約瑟之問：“儘管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貢獻，但為什麼科學和工業革命沒有在近代的中國發生”？其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儒家思想主導下的皇權獨大的政治制度遏止和扼殺了私營企業的發展。直至歐美市場經濟強勢影響中國，在晚清的洋務運動中誕生的中國最初的企業，也是“官督商辦”。究其所有制形式來説，更接近現代中國的國企，離民企的距離更遠。就算是“官督商辦”的企業做大後，皇家還是不想肥水外流。四川鐵路的股權之爭，就是壓垮大清皇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認為這一問問的好。還涉及諸多方面的問題。我逐一回答之。首先，中國資本主義社會為何幾千年視“重農抑商”為國策。原因就在於中國的資本主義模式，自商鞅變法始，就出現了在農人、工人、商人中獨立出來的士人階級。士人階級，是專事社會管理的階級。這一點，和西方現在普遍誕生出專司管理大企業的職業經理人是一樣的。在中國，這種專司社會管理的職業階層比西方早出現兩千年之久。

而在工人、農人、商人和士人四大階級中，有能力管理社會的還有商人階級。但商人因其自身利益和商業價值觀的關係，可管理以民族和宗教劃分的小國寡民，不能管理多民族多宗教的大版圖國家。士商兩道，士人自古以來就有自己的治國價值觀，和商人經商價值觀完全不同。因為商人的商業價值觀，所以商人管理國家如同打理商業，買入和賣出國家僅在一念之間。中國資本主義以土地資本市場推動，商人是土地市場的大投機者。土地這一立國根本，商人如果通過經商迅速集中了國家財富，投入土地炒作，造成大量農民失地，社會糧食總產出大幅降低。國本就將動搖。所以“重農抑商”是士人治國國策。

一個“抑”字，而不是“禁”字，就説明這是把握一個度，讓土地資本市場的土地集中延緩，而不是停止。這就説明士人也知道商人的正能量所在。這個正能量就是資本社會發展的基本動力由商人引領。這個基本動力就是全民追逐以土地為資本圖騰的財富。當這種動力有控制的持續緩慢長期釋放時，社會是走上坡路的。但這個動力稍一失控，全社會瘋狂追求土地財富。這個社會就馬上崩潰了。

李約瑟之問：“儘管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貢獻，但為什麼科學和工業革命沒有在近代的中國發生”？當古代中國社會性質這一基本問題得到解答後，李約瑟之問也就能迎刃而解了。工業革命為何不誕生在中國，就如問“信息革命為何不誕生在英國”一樣，原因都在於中國是老大千年資本主義，自大驕傲的無以倫比。近代西方人到中國，就説沒有看到世界上還有這麼驕傲自信到骨子裏的人。

驕傲自信，有驕傲自信的本錢。這個本錢就是中國把基於農業和手工業生產力的大社會管理的最好，整和了農業和手工業生產力，讓這個生產力充份徹底釋放了。所以在全球都是同樣的生產力情況下，數千年中國最優。一直到清中晚期都是最優。以至於剛完成工業化，加上佔領殖民地面積大於中國的全球霸主英國，和中國做正常貿易都是長期逆差。不得不用在印度種植生產的鴉片和中國平衡貿易。

這樣的老大資本主義國家，把大版圖的區域管理的如此之好，形成了南北分工的農作物帶，建成了以運河為基礎的交通水系，生產了全球所需的大量製成品，形成全球最大規模和人口的城市帶，這當然不會爆發工業革命。因為整個龐大的中國內部社會，實在沒有那個需求。這種骨子裏的驕傲自信，最終受挫於工業化產物的“船堅炮利”。中國人捱了打，才知道工業生產力的厲害。

而興辦國企搞“洋務運動”，這是中國士人管理資本主義社會的優勢，而非劣勢。最初的晚清“洋務運動”毀於西方國家的侵略，但這個運動實際上持續百年，直到現在。百年的“洋務運動”，還是從東西方國家引進了全球最齊全完善的工業和信息化製造與應用體系。加之中國兩千年傳統的國家管理模式。在資本主義的世界就處於無敵地位了。

至於四川的川漢鐵路之爭，恰恰是個反例。原先民間及地方政府積極募股籌辦的“川漢鐵路”，實在是拿到股金後多年未修一尺。清政府急於改革拿出政績，認真起來，和諸列強國合股建更大的中外合資鐵路公司。這個公司就是用收購地方鐵路股份公司的辦法，先兼併收購併無能力修鐵路的公司，再着手修路。並用這種辦法已經修好了幾段鐵路，開始認真打算修川漢鐵路。辦法也是首先全資收購四川股民的股份，再擴股籌資。結果這事經革命黨一造勢，民間和地方官員誤認為是做廢或沒收股份。因此生事。川督趙爾豐又是個莽夫，就是鎮壓少民叛亂起家的武將。於是開槍鎮壓和平請願要求退股的股民。因此釀成清廷倒台的大事件。這就是開放步伐太快，扯着蛋了。這倒是一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