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農問題之淺見》續一：今天的農民和明天的農民_風聞

**《**三農問題之淺見》續一：今天的農民和明天的農民

雖然我對政治經濟問題很感興趣，也有一些知識基礎；但由於文筆不行，一直羞於現之筆端。《三農問題之淺見》是我第一次嘗試分析當下熱點問題，文字淺薄、詞不達意的情況很多；對問題的分析也不夠深入。因此結合朋友們的疑問及看法，我嘗試針對單個問題進行逐一分析，希望分析能夠更加深入。第一個問題是：今天的農民是誰和誰會成為明天的農民？

由於中國人濃厚的鄉土社會情結，以及城市對農村的歧視一直存在，使得部分農村出來的人或者認可農村的人產生逆反心裏，拔高了農民的地位及歷史作用。農業是人類生存的根本，但農民只是一個職業。只要有合適的回報，就一定會有人願意做農民。

一、今天的農民是誰？

從中華文明有農耕文化開始一直到新中國建立，中國都是一個傳統的農業社會，農業生產佔社會總產值的絕大部分；農民也佔社會總人口的絕大部分。新中國建立的1949年，中國城市化率為10.64%，近90%的人口在農村，中國仍然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國。

建國初期，中國進行了工業化建設。但在一個傳統農業國，國家沒有足夠的資本，也沒有足夠的技術及技術人員，因此工業化是在城市這一個小圈子裏面發展的。而為了積累其足夠的工業化資本及原材料，並建立工業品的銷售市場，在蘇聯意識形態的指導下，我國建立了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制度，並通過合作社等方式對農產品統購統銷。這種國家直接控制的方式產生了工農產品的剪刀差，加上繁重的農業税，為國家工業化建設提供了最大支持。這種城鄉分離的二元及經濟結構也使得建國前30年，中國城市化發展緩慢。到改革開放前的1978年，中國城市化率只有17.92%。

改革開放後，中國經濟飛速發展，城市化率也快速提升。根據國家統計局《2018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18年末全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59.58%，户籍人口城鎮化率為43.37%。四十年間，中國城市化率提高41.66%，年均提高1%多。

從國家統計局公報我們就可以得知，中國城鎮化率有二個指標：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及户籍人口城鎮化率。其中常住人口城鎮化率比户籍人口城鎮化率高16.21%，這部分就是農村流動到城市的人口，約2.3億人。

反觀農村，農村户籍人口占全國人口的56.63%，約7.9億人，其中勞動力人口約4.5億人；農村常住人口占比40.42%，約5.6億人，其中勞動力人口約2.2億人。

沒有流動到城鎮的農村剩餘勞動人口有2個就業方向。其中有5000-7000萬人是離土不離鄉的農民工（按照統計數據，中國農民工總數為2.8-3億人，流動人口2.3億人，兩者之間的差額就是所謂的離土不離鄉的農民工），他們在城鎮工作、回農村生活。

剩餘1.5億的農村剩餘勞動人口主要從事農業工作，其中有不到1000萬的較為專業的農業生產人員（沒有獲得有效數據，是根據本人對農村的瞭解預估），其餘大多是留守農村的中老年人及婦女，他們主要工作是照顧家庭，同時兼職傳統農業生產。

（在未能獲得有效數據的情況下，我之所以要對農業從業勞動人口進行劃分。是因為專業農業生產人員的工作是大多實現規模效益生產的，這些人包括通過轉包土地實現規模化糧食種植的人，也包括從事商業化蔬菜、水果、藥材等經濟作物種植的人，也包括從事商品化養殖業的人，甚至包括在農村發展生態農業、旅遊農業、體驗農業等新型農業的人。這部分人數量我無法統計，但卻是中國農業未來的發展方向。農業要有實現可持續發展，必然要求實現規模化。）

雖然不代表農業發展的方向，生產方式也沒有效益。但近1.5億農村留守的勞動人口卻是目前農村農業生產的主力，他們提供了全國大部分的糧食、棉花等傳統農產品。

為什麼這部分勞動人口願意接受沒有效率的傳統農業生產方式？這可以從中國鄉土社會觀念中家庭分工的角度分析：中國傳統的鄉土社會觀念，家庭包括老年、青壯年及小孩，即祖孫三代是一個統一的家庭觀念。在這種家庭觀念下，個人是承擔着照顧整個家庭責任的，青壯年負責轉錢養家、中老年人幫忙照看小孩是最常見的模式。這種家庭觀念在農村非常普遍，也是維持農村乃至整個中國社會穩定的重要基石。

那麼基於鄉土社會的家庭分析：一個家庭的青壯年外出工作，相對缺少市場競爭力的中老年人（或婦女）在家照顧老人、孩子是最有效益。同時，中老年人對傳統的農業生產更熟悉，他們也更可能在農村獲得一份農業生產收入。

可見：中國目前農業生產主體是約1.5億的中老年農民。他們在未來十餘年的時間內將逐漸老去，未來的農業生產需要新的農民。

二、明天的農民是誰？

現在農村青壯年勞動人口已經大多流轉到城鎮，沒有離開農村生活的年輕勞動人口也多數在城鎮工作，每年新增農村勞動人口大都被吸引進入城鎮，不會有多少新增勞動人口留在農村。那麼未來的農民在那裏？

首先，前面分析到中國現在1.5億多的農業勞動人口中絕大多數是留守的中老年農民，他們在未來十年內將逐漸退出農業生產。但仍然有近千萬的專業農業從業人員，他們的生產模式是相對有效益的，他們的生產將繼續，也會得到新增勞動人口的加盟。即將退出農業生產的中老年農民現在從事的是傳統小規模農業生產，他們的土地在未來將需要集中，以實現規模效益。這在部分平原地區已經得到驗證：一個糧食種植大户種植的耕地面積可以超過一個自然村所有農民種植的耕地面積。在山區農村，一户農民可以承包一個山溝，這個山溝原來是數十户農民耕種的。集中土地實現規模化生產後，所需要的農民數量將大幅減少。比較資源稟賦與我國相近的日本，其農業就業人數也只有400萬人，只佔總勞動人口的6%；即使耕地面積遠超我國的歐洲，其農業人口也只佔10%。因此在土地集中經營後的中國農業，所需要的農民數量可能不會超過2000萬人。農民的需求是隨着集中度的提高逐漸減少的，而如今從事農業生產的中老年留守農民會在未來十餘年逐漸退休，這正好給予農村調整土地的時間。

其次，現在農村有大量“離土不離鄉”的農民工在城鎮工作。當2030年後城鎮化進一步普及，可以就會出現一些居住在城鎮，但在農村從事農業生產的日。現在已經出現這種端倪，部分在農村從事商品化種養殖的農民有錢後都在城鎮購房，並將家庭搬遷到了城鎮以獲得更好的教育、醫療資源，但他們的工作卻仍然在農村。

再次，必須明晰一點：農民只是一個職業，只要能夠獲得合適的回報，就一定會有人從事農業工作。而對於部分人而言，農業生產相對的自由及農村優美的環境比城市枯燥的工作更有吸引力；部分對太多人際交往感到厭倦的人也會更適應農業生產。因此未來的農民不一定來自農村，也可能來自城市。

最後，所謂“旅遊農業、體驗農業、休閒農業、教育農業”等以農業為噱頭的新農業，本質上是依附在農業或農村的第三產業。它們可以獲得農產品以外更多的收益，當然應該鼓勵，但這與一般概念的農業生產還是有本質不同。通過互聯網等更有效的信息傳遞，新農民也可以發展各種有機農業概念，以差異化產品獲得更高收益，這類農業生產並不會改變農業生產的規模效益要求，只是降低了達到規模效益所需的土地面積。

所以未來的農民不一定來自農村，可能來自城鎮。“城鄉一體化”後農民的定位將有所變化，不再是來自農村從事低收入生產的人，而是一個可選擇的職業。還要提一句：不要神話農民，一個正常的具有中學學歷的人只要獲得培訓，完全可以做一個合格的農民。如今在城市工作的流動人口中無法融入城市不得不回到户籍所在縣鎮的人，可以選擇做一個新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