尬舞、劈叉、噴奶,1000w點贊量,中國不配有好的街拍嗎?_風聞
砍柴书院-李砍柴,砍柴书院:kanchaishuyuan2019-07-13 19:10
最近,“街拍”小視頻突然火了。
據説,能在這些土味街拍集錦中,活過五分鐘的人,都是真的勇士。
不是因為多有料,而是因為這些“街拍”,多半有病。
一種是戲精附體,各種雜耍特技,堪稱路邊馬戲團。
比如走着走着,突然掄起渾圓的胳膊扭起胯,展示一段“腋來香”。
濃妝豔抹的老法師忽然硬凹法術,末了還不忘邪魅一笑。
失戀美女,一言不合就從包裏拿出一瓶茅台,對瓶吹!
或者劈個叉、翻個跟斗,各種雜耍手到擒來。
走在路上,請避開任何手裏拿奶瓶的人,因為不知道她下一秒會不會噴你一臉奶。
另一種是讓人掉雞皮疙瘩的妄想綜合徵,老是覺得有人在拍她,一看到鏡頭就表演慾爆棚。
清純點的假裝被拍到了很嬌羞,猶抱琵琶半遮面,畫面看着讓屏幕外的人都覺得尷尬。

野蠻點的假裝被拍到了很生氣,威脅要用兩米長的腿虛空踩碎遠處相機。
而“霸道總裁”們,一看到鏡頭就化身社會大哥,威脅、抹脖,都不在話下。

還有一種,是沒眼看的戀愛腦患者,隨時長成連體嬰兒,大街上表演“鄉村愛情土味劇” 。

雖説時代包容,可看到大庭廣眾下如此辣眼睛的“土味街拍”,真是尷尬到家了。
博主“晚睡男孩洸洸”總結的特別到位:
捕捉街頭時尚潮流?不存在的。
網紅們把街拍迅速拐向了一條不歸路,在中國網民的心裏,街拍,已經成了自帶劇本的迷惑行為藝術。
再好看的皮囊,再高級的地標,也掩蓋不住其中的惡趣味。
北京三里屯,杭州湖濱銀泰,成都太古裏,被稱為三大街拍聖地,目測已被眾網紅攻陷。
而其他各地網友也正在不斷髮來噩耗,據説上海、重慶、武漢也紛紛發現他們的身影。
原先的城市地標,現在卻成了當地居民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
攝影師和街拍網紅們口味越來越重,已經開始把鏡頭對準了過路人。
扛着長槍短炮的,衝上去就一陣咔咔亂拍。更有甚者,專門偷拍人家女孩裙底。真不知哪一會,自己就成了某個硬盤裏的數據。
有網紅專門騷擾男生,無視一旁臉黑到底的真女友,只一味地賣萌: “小哥哥,我可以撩你嗎?”
更有勇士找陌生人“以菜換肉”。某網友遇到拿青菜換走別人雞蛋的,發出靈魂拷問“這是嫌命長嗎?”
還真給她説對了。有人因為模仿這事兒,被送上了法庭。
網紅們不甘於獨自尷尬,終於把路人也捲入了土味漩渦裏。
逃過了優衣庫的試衣間,逃過了酒店的針孔攝像頭,現在還得在網紅的鏡頭夾縫中求存。
這屆普通民眾,真是活得相當辛苦。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就是這些尬出天際的小視頻,在平台上,動輒有成千幾十上百萬的播放量。
一位店主説,與街拍網紅合作後,原本滯銷的衣服一路暢銷,最火的爆款,一天能出五六萬件。
有人消費土,就有人制造土。
這是一個名利場,荒誕背後的邏輯,不過是有利可圖。
街拍短視頻風口上,飛起了一幫子羣魔亂舞,讓人都快忘了,早年間街拍那種真實又好看的樣子。
1978年,街拍鼻祖比爾,時常騎着自行車,在街頭尋覓吸引他眼光的路人,拍照後刊登在《紐約時報》上。
紀錄片《我們都為比爾着盛裝》正是講述比爾的街拍事業,至今仍是時尚圈必看影片之一。
時尚界的高高在上,讓街拍成為一種親民的補充。
直到品牌伸出合作之手,街拍逐漸被拉入資本的凡塵。
對品牌來講,比起雜誌或電視廣告,時尚博主的價格更便宜;而對博主攝影師們,一個版面的街拍照就能賣到1000美金;至於被拍者,這實在是一條成名的捷徑。
幾方利益一拍即合。街拍在幾年間,便迅速發酵成一個龐大的產業鏈。
也因此,街拍的概念,從傳進中國起,就是走偏的。
我們熟知的街拍,是明星們爭妍鬥豔的機場照。
可直到這時,街拍的畫風都還正常。
雖然以擺拍為主,但也是賞心悦目的風景線,尚未脱離“審美”的範圍。
而全民自媒體時代來臨,終於推倒了原本高高的圍牆,魚龍混雜得以一擁而入。
為啥這麼多人覬覦街拍,因為真的很賺啊!
光是攝影師,就能獲得商家8%-20%的返利,一旦出了爆款,一天就能賺兩三萬。更不用説被拍的網紅,為名為利,都是肉眼可見的誘惑。
而門檻低的行業裏,有一種示範效應。人羣基數大,總有些能脱穎而出,從草根逆襲成為頂部。
例如抖音某視頻app網紅裏,有一位韓國舶來美女,潘南奎小姐姐,不管之前有多少黑料,現如今,卻憑藉一支難以言喻的“螳螂舞”,輕鬆收穫了幾百萬粉絲,更頻繁地出現在了各大街拍畫報上。
這些成功的例子,就像個明晃晃的大火堆,讓許多抱持着一夜成名夢的飛蛾前赴後繼。
在人人都想紅的時代,街拍徹底淪為了追逐流量的生意。不可阻擋地滑向通俗,甚至是低俗。
而流量挾持下,已經無所謂審美,反倒是譁眾取寵的“審醜”更熱鬧。
最終呈現給大眾的,就成了令人尷尬的“土味街拍”。
到底什麼是“土味”?
這個詞出現在大眾視野,是在短視頻剛剛興起時。
一羣小鎮青年們,為了吸引關注,向主流靠近,做出了一系列用力過猛的視頻。
比如自虐式羣體,炸褲襠、生吃病死豬、吃泡腳面等等。
最具代表性的,是已被封禁的琦琦牌社會搖,舞姿有多妖嬈不用説。
更重要的,是他們始終在鼓吹“社會法則”:金錢至上,暴力為尊,排面第一。
好笑的是,所有貌似憤怒的吶喊,最後都化作了賬面的流水,憤怒本身,倒是一文不值。
簡單粗暴的世界觀,用毫無審美可言的方式表達出來,人們一邊嘲笑荒誕,一邊點了個贊。
再看現在的土味街拍,把場景搬到城市,把小鎮青年變成帥哥美女,把“社會人”變成“大女主、小情侶”。
內裏卻是換湯不換藥。
只要能吸引關注,那便揣起臉皮,暴露下自己的幼稚可笑,何樂而不為呢?
流量支配下,審美的底線一再被擊穿。
而可怕的是,更多的人默認了低美感,在毫無自覺地享受“土”。
沒有成熟思考能力的人,認同了這些價值觀,甚至開始模仿。
所以才會出現以抽煙喝酒、甚至懷孕來吸引關注的未成年人。
而一部分“鄙視鏈”上游的人,看着笑話、刷着優越感。卻不知我們自己,也是流量裏的一串代碼。
資本想賺,拍者想紅,看客想笑。
“審醜”“審土”的水花四濺,放眼看去,大家都濕淋淋的,哪有人真正得體?
多少年前,吳冠中先生就説過:“今天中國的文盲不多了,但美盲很多。****”
這句話放到現在也依然成立。
我們正處在一個低美感社會,而壞品味暢銷,更是讓新生代的審美環境雪上加霜。
千篇一律毫無美感可言的店家招牌。
惡俗的洗腦廣告“升職、加薪、跟老闆談”,至今仍是噩夢。
連以藝術為本職的北京國際電影節,也會做出醜到天怒人怨的廣告海報。
再回頭看中國歷史,咱們的老祖宗才是真的美。
一千多年前的大唐長安,遍地羅綺,唐服華美,光是“玫紅”一色,就有幾十種不同的分別。
宋時則更偏愛極簡,不着濃墨,不用重彩,案頭一枝芍藥,消暑一方軟枕,處處賞心悦目。
就連窗欞上的雕花,都是極盡風雅,如詩如畫。
而明清時落成的瑰寶故宮,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更是沒有一處是將就,堪稱美到極致。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審美,那我們這個時代該有怎樣的審美呢?
這些動不動就劈叉,噴奶的“土味審美”,只會讓後人嘲笑這個時代審美的缺失。
而一代人的審美陷落,也會造成下一代的惡性循環。
若干年後,我們的孩子繼承的也只能是這份畸形美。
而要治癒“美盲,”我們普通人能做的就是用本就美好的東西,喂出好的審美來。
審美是一種能力,更是一種日久年深的涵養,需要我們在生活中不斷積累。
美,並不昂貴。
我們既不必花大價錢飛米蘭、巴黎看美展,也不必每天對着名畫古董練眼力。
每天只需要抽出時間,讀一本書,看一部好電影,若有閒暇,去逛逛展覽、博物館,都能讓我們的眼光更毒一點。
人啊,看慣了好物件兒,便能一眼識別出劣質品。
當然,美不會千篇一律,也沒有標準答案,就像是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蒙娜麗莎。
柴叔寫這篇文章,也不是非要硬凹一個美的標準,或是歧視誰的審美觀。
但是,無論怎樣的審美,都該經過思辨和沉澱。
否則,這樣的美,毫無生命力。
最後,願你我都能懂得美,也擁有美。
排版:淇然
責任編輯:柳葉叨叨
實習編輯:老泥巴
校對:老泥巴
文章作者簡介:李小璇,砍柴訓練營學員,願不遷怒,不貳過,從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