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南:軍人如何在和平年代成長(一)_風聞
江边人-真与实科学性求实质2019-07-15 18:54
金一南:軍人如何在和平年代成長
特朗普籤1個法案 就阻礙中國統一?少將:永遠不可能
2018-03-24 13:49:43 軍報記者
問:關於“與台灣交往法案”,此前先由美國會眾議院和參議院先後“全票無異議”通過後送交國會,10天之後,只要總統特朗普不動用否決權,即使特朗普不簽署,法案也會自動生效,那麼一南教授,為何特朗普還是選擇在最後時刻簽署通過這份法案?他怎麼想的?
金一南:對,特朗普3月16日簽署的“與台灣交往法案”,我們首先不能小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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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戰略上蔑視,戰術上重視
軍報:個別領導熱衷表決心喊空話,成了“癱官”
2017年03月11日
來源:解放軍報
但在為黨的反腐成就拍手叫好的同時,為官不為現象仍然需要重視和警惕。層層約束下,一些領導幹部覺得與其頂着“風險”幹事,不如守着攤子混日,個別領導幹部以“無利不起早”的心態,熱衷出風頭、表決心、喊空話,而對分內事上推下搡、能拖就拖,把領導崗位當擺設,成了“公堂木偶”、無為“癱官”。
專訪金一南:以退讓維穩保和平的時代已過去
2017-08-05 07:19:41 來源: 環球時報-環球網(北京)
(原標題:專訪金一南:以退讓維穩保和平的時代已過去)
專訪金一南:以退讓維穩保和平的時代已過去
特別鳴謝:長江文藝出版社
採訪人:《心勝3》責任編輯 陳曦
受訪人:金一南,國防大學戰略教研部教授,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全國模範教師,全軍優秀教師,連續三屆國防大學“傑出教授”。
問:您首創的“心勝”概念,在軍隊和各類機關團體中已經成為一個熱門詞彙,激勵了很多人。您還會繼續圍繞這個理念創作下去嗎?
答:我還會繼續創作下去,因為“心勝”還是一個很好的理念。今天,物質社會充分發達以後,大家的收入都提高了,生活條件都改善了,但是精神方面卻有所欠缺。怎樣完成物質與精神的匹配?我認為“心勝”是一個重要因素。物質的勝利是一方面,在心裏上你能否建立一個強大的內心是另一方面。強大的物質和強大的內心是相輔相成的。
問:您對“古田會議”的客觀解讀很有價值。今天的人們應該怎樣看待那段歷史?對當下有何借鑑意義?
答:因為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我們為什麼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分析當年的“古田會議”?那支軍隊怎樣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從失敗到勝利?“古田會議”是一個關鍵的轉折點。毛澤東對這支軍隊進行了改造,如果不經過改造,那麼它和農民起義的隊伍就是一樣的。而且那次改造,實際上是少數人對多數人的改造。
我們今天講歷史上的“古田會議”,實際上今天也是一場新的“古田會議”。無論是地方經濟體制改革、地方反腐,還是軍事體制變革、軍隊反腐,同樣也是一場少數人對多數人的改造。
古田會議過去了,黨把一支軍隊打造成一支走向勝利的軍隊。我們今天也一樣,新的“古田會議”依然是要打造一支勝利的武裝力量,與民族復興的遠大目標相匹配的力量,而不是一個“分光吃淨”的力量。所有的農民起義都帶有“分光吃淨”的性質,但是怎樣具有遠大目標?“古田會議”起到非常大的作用。這就是2014年10月底至11月初,習主席召開的“新古田會議”的重大意義。
問:您對“危機處理”這個主題頗有深度研究,您的觀點是“常懷危機,方可避免危機”。隨着時代改變,危機的形式和應對方式也在改變。您認為當下,我們面臨的主要危機體現在哪幾個方面?為了應對這些危機,需要做好哪些準備?我們與國際上高水平危機處理模式的差距在哪裏?
答:當前我們面臨的危機,從大的方向可以分為內、外兩方面。
外部危機:包括安全環境:朝鮮半島問題、中日東海爭端問題、台灣問題、南海問題、中印邊境問題、印方駐軍問題。
內部危機:我們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我們開展前所未有的軍事變革;我們進行前所未有的力度的反腐。
危機從內部、外部呈現出兩方面,既有內因又有外因。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怎樣變危機為轉機,完成這種轉換,我認為這是每應該考慮的問題。
我們以前講,如何建設和諧社會?如何維持穩定?實際上,這些理論都是應用理論,而危機處理理論是操作理論。
我們怎樣達成和諧,怎樣完成科學發展,怎樣完成民族復興?幾乎都要通過不和諧到和諧,通過不穩定到穩定,通過處理危機才能達成真正的和諧和穩定。而不是像我們有了一個傷口,塗一點兒碘酒,讓它不要發炎。當然要防止它發炎,但危機處理更主要解決的問題,其實是應該把“濃”擠出來,這是最根本的問題。所以這裏就會經常涉及危機處理的一個治標和治本的問題。
我們今天講的這個危機處理理論,主要是給當今的幹部們看一看,他們比較熟悉的怎麼維穩的問題。做一百個決策,別人記住的就一兩個在危機時刻的決策。你平常講多少話,別人都記不住,但危機時刻的一句話別人就記住了,那個時刻是非常關鍵的時刻。平常可以偷會兒懶,可以打個盹兒,但危機時刻要全神貫注。危急時刻把握不好就滿盤皆輸。這就涉及到一個人精力分配的問題。
我們今天不缺理論,危機處理理論機制強調,當危機發生時,你要站出來,讓別人看見你。我們要講危機處理理論,因為國外經常學習這種理論,而我們比較欠缺。我們現在跟國際上高水平的危機處理還是有差距的,所以我們就需要完成一種補充。
問:“國家安全”是您高度關注的領域,您的觀點是“只會微笑、不會瞪眼的國家,無法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您如何看待我們在國家安全籌劃方面的現狀?未來如何營造更安全的範圍?
答:我們現在已經做了很大的改進。從“十八大”以後,我們在東海的維權;我們進入釣魚島十二海里宣誓中國的主權;我們在南海的維權;我們在南海的“陸域吹填”,極大地保護了我們南海的航運安全;我們在台海,台獨這段時間勢力囂張,我認為有一句話講的非常好:台獨的盡頭就是統一。這些這都是“十八大”以後的重大調整。
跟過去那種以不惹事、維護穩定,以退縮、讓步維護穩定、和平完全不一樣了。我們現在一定要彰顯中華民族的基本權益,維護這個基本權益。就像總書記講的那樣:“任何國家不要期望中國能吞下損害我國安全發展利益的苦果,我們絕不吞下這個苦果。”這是對今天的我們來説是一個很大的進展。我們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們過去講穩定,以“不出事高於一切”;今天以“維護國家利益高於一切”。這是一個很大的調整。
問:您在書中提出一個觀點,“大國關係就是做交易”,並且您認為,“小人喻於利”這個思想過去影響我們太深,以至於影響到國家安全籌劃。那麼,您認為今天的中國在面對世界時,應該做出怎樣的姿態?
答:我認為“大國關係就是做交易”是中國應該有的一個正常心態。我們與國際接軌,我們希望全世界都以“道義至上”,但是西方有自己的價值觀。
西方人的價值觀裏藏了很多東西,包括它在中東樹立民主的樣板,伊拉克戰爭因此發生。它為什麼不在撒哈拉沙漠以南樹立?為什麼不在烏干達、索馬里樹立呢?因為這些地方是雞肋,它沒有任何利益。所以,中東的民主樣板是地下有石油,或者交通要道,我要把這兒控制好,它的核心就是國家利益。
對於今天的中國也是一樣。我們今天應該如何彰顯自己的價值觀?我們要清醒地維護自己的利益,但也絕不單單是經濟,還包括價值觀問題,比如説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
在維護這個價值觀裏,我們有完全獨立的兩套體系。我們跟過去不一樣,過去有些人曾講過:“你們發達我們不發達;你們民主我們現在還有不太民主;我們現在慢慢發展,將來跟你們一樣。”
其實,東方、西方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文明體態。全世界不可能只有一個標準的模式。當然,就像91年蘇聯解體之後,美國哲學家福山所説的:“歷史的終結”。他認為全世界歷史終結在了西方資本主義社會。但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福山也改口了。他説,看來當時的判斷是有問題的,歷史沒有終結,還在多變化地發展。多樣化最重要的就是中國的異軍突起,一種全世界的全新模式出現。
那麼我們要怎樣發展我們的模式,維護我們的模式,這就需要“博弈”。什麼叫博弈?就是下棋,你出一招我出一招。在平等的情況下,我們要“博弈”。但是哪怕在不平等的情況下,我們也要進行“博弈。要博弈,手中必須要有棋子,沒有棋子是不行的。
比如,美國在跟我們“博弈”的時候,會用日本、韓國、菲律賓、越南、印度來圍堵中國,這些就是它的棋子。我們也要下棋,也要着子。我們絕對不能像有的專家講的:開放瓦罕走廊,幫助美國解決阿富汗問題;我們與美國好好合作,共同解決朝核問題;我們再跟美國合作,共同解決伊朗問題。
我們的心地太好了,沒有“博弈”的概念,我們光想着怎樣跟美國人合作,合作到最後,我們怎麼解決台灣問題?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美國還在不斷地對台售武。我們經常講西方都是契約社會,但是他們哪裏有契約?
所以,在“博弈”過程中,我們也要學會怎樣擁有棋子,怎樣下棋。通過這些方法有效地維護我們的利益。而不能一廂情願地,期望通過搞好關係,讓對方放我一馬,從而獲得自己的生存發展空間,那樣的空間是很有限的。
以印度為例。印度早已承諾,決不允許西藏人利用印度進行反對中國的任何活動。但他們的話等於白説,達蘭薩拉一直是達賴的老窩,一直在跟我們搞(不必要的動作),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支持過印度的分離勢力。
我們為什麼不支持?印度可以支持藏獨,我們為什麼不能支持它的東部各邦要求獨立?一報還一報。我認為絕對不能用我們的好心換對方的惡意,這樣就能消解嗎?我們也應該想想辦法,這裏面單純的一廂情願是不夠的。
美國對我們也是一樣的。包括經濟制裁、對台售武。我們抗議,光抗議不行,還要有別的辦法。比如説,當它對台制裁步步升高的時候。我們在世界的安全合作要給你降級,這是一個主權國家的一部分。你反覆對台售武,我們簡單的抗議是不行的,一定要實際的行動。
比如説,包括在朝核問題上,在伊核問題上,在各種各樣的中美合作問題上,我要降級。我不一定要跟你那麼配合,因為你這麼跟我搗亂,我必須有我的反制措施。我們不能一廂情願地,他在不斷地給我們穿小鞋,我們跟着送雙很合適的鞋,還要説:“你看這個鞋多好,穿上吧”那是不行的。
中國人就需要這樣的觀念,鬥爭的方法和手段。只有這種方法和手段才能保證我們再也不重蹈過去的覆轍。像“九一八事變”,“七七事變”都是這樣。中國人就一直後退,退到了退無可退,忍無可忍,最後只好跟鬼子拼了,何必到最後這一步呢?
就像“七七事變”,都已經到了在北京南面駐軍幾十年了,在那兒搞演習我們才跟鬼子拼了。無論哪個國家爆發這樣的戰爭不都是個笑話嗎?中日爆發戰爭,竟然沒在邊境爆發,竟在盧溝橋爆發戰爭,中國當時就弱到了這種地步。所以,如果將來有一天,日本在名古屋而不是在邊境爆發戰爭,那才彰顯了中國的力量。
我們一定要學會“博弈”;一定要學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定要學“報復”的觀念。我們缺乏這種觀念,我們講既往不咎,不計小人之過,我們有多麼寬大的胸懷,這個在國際上是沒有用的。一定要一報還一報,一定要有“報復”觀念,你才能有效捍衞自己的利益,讓別人不敢侵犯你。報復就是一種威懾,你沒有報復,寬恕不是威懾。
問:您始終強調“無威懾無戰略”。今天我們在“威懾”方面是否比過去有所進步?國家安全戰略需要在哪幾方面加強?
答:威懾,實際上我們現在做的不太夠。按照基辛格講,威懾的三要素包括:第一,你的實力。第二,你的決心(使用實力的決心)。第三,讓對手知道。
東方的文化,是我們不太喜歡讓對手知道,往往使用實力的決心也不是很大,實力藏起來不讓對手知道。當然藏可能也是一種威懾,別人摸不清你底數。但是,更好的威懾還是讓別人知道。
比如説,剛進行的閲兵。為什麼閲兵?讓對手知道,這就是威懾。而且這個閲兵再不是在天安門閲兵,是在朱日和,那個亞洲最大的訓練場閲兵。包括主席在內,全部穿着迷彩服。那就是一種威懾,展示實力的決心和讓對方知道,我們東方需要這一套。
美國人很會使用這一套,美國人從來不隱瞞,它把它的11支航母編隊,多少個飛行聯隊,多少個陸軍師,多少個陸戰隊師,全部向世界公佈。美國説要透明,什麼是透明?它就是要通過透明,展示威懾。告訴你“我有這麼多力量,你不要動。”
所以,我們今天也要學會它的這些方法。我們有東方自己的方法,但我們要學會西方通行的方法。及早地告訴對方後果就是一種威懾。
最近,我們外長講得非常好。今年4月份,王毅外長在德國講:“朝鮮半島爆發戰爭,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這話講得斬釘截鐵,我們外交系統很少像這樣講話,很少用這樣清晰的數字---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
這就是回聲,這就是威懾。你的決心,我絕對不允許任何方面,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既是對朝鮮方面説的,也是對韓國方面説的,同時也是對美國、對日本説的,各方面都講了。
朝鮮半島爆發戰爭,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這句話説明什麼?第一,不允許。第二,如果爆發我必須得介入。我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讓一個地方大局糜爛,會對中國造成嚴重的影響。
所以,當你的決心一表達之後,美國國務卿蒂勒森馬上表達了美方四點意見:第一,不推翻金正恩政權;第二,不改變北方體制;第三,美軍不過三八線;第四:不急於南北統一。
中國決心很堅定,我的決心實力,我讓你知道,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美方也做出相應調整。我不準備冒險,咱們還是協商解決問題。大國之間,如果是一味的退縮,給你帶來的絕不是和平,而是災難。他不知道你要最後跟他拼了,他覺得你的忍讓是無限的,他一步一步往上壓,你最後就沒有辦法。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像國歌唱得那樣了,我們中華民族被迫發出最後的吼聲,我們一定要提前發出吼聲,我們不要到最後時刻發出吼聲,最後就晚了,我們抗戰就是這個結局。
南海的問題是我們積極主動的行動。他們強烈的抗議,我們現在形成了威懾。
問:台灣問題至今懸而未決,您在書中也提到了“台灣的根本價值,涉及國家安全戰略”,並引用尼克松的話“戰場上得不到的,也無法在談判桌上得到”。在統一問題上,我們需要修正哪些觀點?還需樹立怎樣的行動準則?
答:前不久,我在微信上看到一篇非常好的文章,作者是我的好朋友,清華大學的閻學通,他是一個法理派,觀點很犀利。從法理方面,他這樣看待“台灣獨立”:我國的反分裂法講得非常明確,台灣是祖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主要講的是中國領土的問題。
你的人可以要求獨立,因為那是人的意願,我無法制止你不獨立,人的思想是管不住的,你想統一也統一不了。閻學通講:沒關係,你想獨立就獨立,但我告訴你,《反分裂法》上講:“這塊兒土地是中國的,你們愛獨立,可以,你到哪兒去獨立都可以,但在這塊土地上,不可以。這塊土地得回來。他説的是,我講的《反分裂法》,不包括你們這些人。這些土地是中國的,你們愛留下來,可以,我也承認你。你不愛留下來,你想獨立,也可以,我也承認你。你有權利獨立,但你沒有權利擁有這塊土地。
我是地“主”,“地”主是我,《反分裂法》講的是這個問題。你住在這塊土地上,你不擁有永久居住權,我可以收回我的地產。你不擁有所有權,不能因為你們這夥人想獨立,我就把我的領土割讓給你,那是不可能的。這是國家資產,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們必須收回。收回你也可以在這片土地上經營。如果你們不願意,你可以獨立,但在這塊土地上獨立不行,因為土地是我的。你到哪裏獨立都行,組織留洋政府完全都可以,但土地是我們的。
我認為這就是我們現在跟台灣方面,包括跟台獨分子鬥爭,越來越清晰的問題。一方面力量的增強,一方面法理的增強,我們從法理上講通,不要被那些統計數據所鎮住。
陳水扁上台之前,有百分之三十的人擁護統一,到現在連百分之三都沒有了,我説百分之零都沒有用。因為這土地是中國的。你們想獨立你們走吧,我也不攔着你,我也不要你,愛到哪兒去到哪兒去,但土地得回來。我覺得這是我們今天要彰顯的非常堅定的決心。
有一段時間,我們大陸一些涉台部門反覆看民調,看得自己憂心忡忡。我説你怕什麼呢?國民黨全部台灣化,沒關係。國民黨今天一點兒希望沒有,不要寄希望於國民黨。要寄希望於14億中國人民和中國國家的實力。當然,我們以前也對台灣人民講了,寄希望於台灣人民,我們希望台灣人民能夠認識到,與大陸統一的好處。當然這是我們的希望,但是我們不強迫。你不願意統一就不願意,你有你的自由,我們承認,我們也不會擰着你的腦袋跟我們一起過。你不願意你走吧,但土地得回來。我覺得這點還是值得普及的。
問:在“國際生活武力化”的今天,中國應該採取怎樣的生存發展策略?軍官及軍隊,又承擔着怎樣的任務呢?
答:“國際生活的武力化”,主要是“冷戰”結束以來,一段時期和平發展甚囂塵上,一看沒什麼事兒了,大家主要在科技領域、經濟領域內競爭。就沒想到會有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一片混亂。而且每一次都是美國人率先出手。美蘇兩霸和平對峙的時期,反而比較平安。除了朝鮮戰爭、越南戰爭,世界比較平安,沒有什麼大的戰爭。
結果蘇聯解體之後,美國一超獨霸,反而生出了很多事情,“國際生活武力化”。因為美蘇兩霸期間,雙方都節制。對方強大,對方就要報復,都不太好動手。結果蘇聯沒有了,美國一超獨大了,開始放心地使用武力,沒有任何阻擋,當然現在美國也深陷泥潭。它給全世界帶來問題,但是對中國最大的提醒是:我們要增強自己的力量,否則無法有效捍衞自己的利益。最大的轉折點是1999年炸館。
從蘇聯1991年解體之後,美國開始單方面使用武力,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1999年中國大使館被炸。大使館被炸以前,還有1993年“銀河號”事件。我們的“銀河號”在公海被美國海軍攔船檢查,説我們有運往伊朗的化學戰製劑。後來檢查後,根本就沒有,但在公海上把我們的貨輪攔截,扣在沙特,強行檢查,這是前所未有的,給我們帶來了非常大的問題。中國的輿論導向, 1994 -1995年前後,以宋強為代表的一批中國人,發出了 “中國可以説不嗎?”的聲音。“銀河號”事件給國內帶來了很大的刺激。後來1999年的炸館事件對中國也帶來了很大的刺激。幾個事件都讓我們看到,一個國家沒有強大的武力是不行的。
而在1999年美國炸中國大使館的時候,我們長期疏於軍備建設。在1999年炸館之後,中國領導人率先提出:發展社會主義的綜合國力,經濟力、國防力、民族凝聚力,三“力”並進。過去講求經濟力,現在加上國防力和民族凝聚力。1999年炸館之後,我們的高精武器裝備工程啓動,一直髮展到今天。
1999年炸館對我們來説是非常大的轉折,我們真正認識到了,一個國家,光有經濟不行,還得有軍事。就像一個人光胖不行,還得壯。胖是脂肪,壯是骨骼和肌肉。我們過去講落後要捱打,體現在哪裏?我們以為落後就是沒錢,就是窮得被人欺負。後來才發現,富而不強最容易被人打,你又富,又沒有能力保衞自己的財富,不打你打誰,肯定打你。
英國人在甲午戰爭失敗之後,英國記者李奧爾?卡克説:“這裏有一個富裕的,願意賠款但不願意作戰的帝國。”願意賠款而不願意打仗,這是多肥的一塊肉啊。“錢多,人傻,速來。”最後結果就是災難性的。
所以,近代以來我們最慘痛的教訓就是:必須發展強大的武力,否則無法在這樣一個“國際生活武力化”的國際社會立足。
問:《心勝3》中有一個重要的章節,是您對西路軍這段歷史的獨家解讀,其主要線索是當時中央領導與作戰部隊領導的電報往來。您對這段歷史做出深入研究的初衷是什麼?在這個過程中,有哪些重大的發現?
答:這個問題是軍史上長期糾纏不休的問題,長期以來非常敏感,原來不容討論,現在討論起來大家都很激動,情緒化都很強。
有兩個極端。過去我們過多地説是“張國燾的錯誤”導致西路軍的覆亡。這一點在過去有些不夠實事求是。因為西路軍組建也好,都是中央有電報。包括髮動“寧夏戰役”,然後到西部接收武器,都是有中央的指令的。所以單獨推到是“國燾路線的錯誤”是不對的。
改革開放以後,又出現了另外一種傾向:“毛澤東的陰謀”。毛澤東置西路軍於絕境,將部隊打光,然後將張國燾弄下去,好獲得紅軍的獨立指揮權。對這一點,海外輿論炒得很多。我們國內有些人也接受過了這一點,包括一些來自西路軍的四方面的同志,他們有一些人也覺得是這樣。
所以,為什麼説真正的歷史要隔代寫?當代人寫不清楚,當代人的感情因素糾結在裏邊,跳不出來。包括西路軍很多負責人最後都沒有把問題講清楚,都有這個問題。
當時的密電直接牽連到葉帥,牽扯到徐帥,牽扯到好幾個帥,眾多的領導者都牽扯在裏面,這個問題就非常敏感,我們怎麼還原這段真實的歷史?所以必須講清楚,不講清楚怎麼能讓人信服?
但我認為,今天我們的材料已經足夠了,我們不要期待以後能講清楚,今天的材料我們完全可以講清楚,我們只是需要一個公平、公正的心理。
所以,我覺得你要公平公正的在心裏看,整個西路軍的過程,既不是單獨的“國燾路線的錯誤”導致西路軍覆亡,也不是“毛澤東的陰謀”。當時那種特定的歷史環境,大量引用當時的電報,你看當時的那個情況,紅軍本來就是各個山頭,四方面軍本來毛主席就指揮不動,然後形成了過河。過河就沒想到會提前過河,過河了那麼多的部隊,而且過河之後,它還有很大的自主權。
當時,中央紅軍和四方面軍共同 發動“寧夏戰役”,到寧夏去接收武器,四方面軍單獨過去以後,當時不僅張國燾個人,四方面軍當時的領導層,也是想要在西部搞根據地,説是我們完全是中央意志,我們沒有自己意志,這也不對。陝北明顯不能養活那麼多軍隊,一二方面軍,四方面軍也在那,它的承載力是有限的。
在這種情況下,四方面軍部分同志想到西部發展,這是有情可原。但你要想往西部發展,在西部建根據地,完全推到中央的身上也是不對的。所以這裏邊也有問題。
而且最後我們過河的部隊,我們講了“馬匪”的殘暴,我們一定要注意一點,我們過河的部隊比馬匪的人數多,馬匪裝備很差,但他們是騎兵,他們機動性很強,但其裝備並不比紅軍強。我們在過多強調馬匪的戰鬥力的時候,秦基偉都曾講過:西路軍本身指揮是有問題的。西安事變發生後,中央要全力以赴救西路軍,當時甘肅省的國民黨省長於學忠,東北軍的軍長,就讓在甘肅河西走廊,讓于學忠與馬匪協調,然後讓西路軍回來。中央在解救西路軍的過程中起了很大的力量,絕對不是我們現在想的就是把西路軍置於絕境。
我們可以説,最後西路軍的慘重損失,毛澤東作為領導者,對張國燾做了明確的批判,可以説他利用了這個形勢,但不是他造成了這個形勢,這一點一定要清楚。
我們今天還原這個歷史的時候,我要秉持歷史的公正性。兩種陰謀論,第一:張國燾的陰謀。第二:毛澤東的陰謀。我説這都不對。我們應該力圖還原當時的真實情況。不要那麼多情緒化的,不要讓情緒化淹沒理智。
今天站在理智的層面上,我們來分析西路軍怎麼導致失敗的?在指揮過程中,中央有責任,四方面軍也有責任,毛澤東也有責任,張國燾也有責任。而在這個責任中,有多大程度是置紅軍將士於不顧?沒有這樣的責任,包括毛澤東也沒有這樣的責任。最後那幾個電報,毛澤東周恩來強烈要求,能救出來多少救出多少,一定要盡力去救出來,根本不像我們今天有些人所想的。
我今天花了很大力氣寫的這一篇,這是軍史上一個很敏感的問題,而且談起來,很多人都會感情很激動。因為很多人的父輩都陷在裏邊了,我的父輩沒有陷在裏面,我可以站在一個比較超脱的位置來研究這個問題,我也能從一個比較公正的位置看這段歷史。共產黨歷史是一個勝利史,這個勝利史不是通過陰謀勝利的,而是通過政策,如果説搞陰謀,老蔣的手段才厲害,又是用金錢又是用武力的。
我們為什麼能獲得勝利?西路軍那麼慘重的失敗,共產黨最後還是獲得勝利,西路軍留下的人最後還跑到延安去。這是一個共產黨的感召力的問題。從這點我們來看,西路軍的失敗,其實是工農紅軍的一次最為重大的損失,而這損失中有很多的教訓。這些教訓,我們今天都沒有很好地總結,我力圖把它很好地總結出來,對我們今後也是有利的。怎麼完成各山頭的平衡,對於我們今天,一個大國怎麼完成各方面力量的平衡,也是很有借鑑意義的。
這是一個西北舞台上,多方力量的博弈。共產黨、國民黨、蘇聯、日本,都夾在裏面,夾入了重大的“西安事變”,來回縱橫捭闔,各方力量都在調整。西路軍有段時間來回拉鋸,經歷了三次拉鋸,就因為西安事變的影響。最後我們把它拉回來了,東北軍要求西路軍趕緊過來,這些都是因為當時形勢的問題,而不是説,而不是説我們故意陷西路軍於絕境。
問:您對“創新”有着與眾不同的解讀,將其從“個人創造”的層面上升到了“理論創造”“制度創造”的層面。我們當前哪些方面的創新值得肯定?哪些方面需要加強創新?
答:我們現在很多的創新是“偽創新”,概念創新,那是創新嗎?那不是。
創新一定離不開技術,是技術層面的變革。
就軍事領域來説,《孫子兵法》,克勞賽維茨《戰爭論》千年不移。世界軍事日新月異,推動軍事理論發生變化的,不是思想,而是技術。技術在推動創新,航空技術、航海技術、計算機技術、精確打擊包括衞星技術,一系列戰場帶來的變化,不是軍事思想推動變化,是技術推動變化。
在今天,我們講的創新很多都是概念創新。我們沒有技術基礎,那你怎麼創新?你創新是空的。今天我們不可能理解所有技術,化學、物理、計算機。你雖然不可能都懂,但是你必須具有技術理解力。你一定要理解這個技術所帶來的天翻地覆的變化。
包括手機的通信,它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的生活方式決定了人們的工作方式和戰爭方式。當你的生活方便了,在家裏全部都控制了開門、開鎖、開空調、微波爐加熱、回家飯都是熱的,生活很方便了,你要留神戰爭,它應用到工作領域和戰爭領域都是一樣的。
創新不是想不想創新的問題,你不創新必然落後。馬雲的創新顛覆了多少實體店。英國一位爵士最近發表了一篇文章,強烈反對馬雲的創新,他説:“你知道嗎?一個實體店背後就是一箇中產家庭。馬雲你這樣做,使多少箇中產家庭破產?”但是現在人們不上街了。人們上街能帶來意外的消費,吃飯、買東西。但是網購算什麼呢?這個英國爵士提出的很多問題很有道理,反對馬雲創新,但這個創新你能阻擋嗎?無法阻擋,網購太方便了。
創新顛覆了多少人,但創新又帶來了多大的好處,比如説德國,德國前段時間為什麼移民很多?因為勞動力不夠,挖水溝的、修電纜的、打掃街道的都是阿拉伯人。結果現在默克爾吸收難民帶來那麼多的安全問題。全世界人都在指責她。德國、日本下一步要大力發展機器人,人工智能。人越來越沒有用了,一個車間沒有人,都是機械手。
創新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雖然我們不能完全理解這些概念,但一定要知道技術帶來的變化,我們創新不止是概念。我們在創新的過程中,一定要特別的鼓勵能在技術上做出重大突破的人。而不是説是“萬民去當官”。要形成有技術專利的人可以獲得大量的財富。就像當年日本一個家庭婦女發明洗衣機裏面撈髒東西的兜子,申請了專利,那個家庭婦女就變成了鉅富,我們應該鼓勵這樣的人。大家都去琢磨怎樣用技術條件去改善生活。這就好了,大家都在琢磨怎麼請客、送禮,那就壞了。那就不是創新,創新是要激勵的,因為是它需要主導未來。
一到深圳,我感覺空氣都特別好,深圳真是一個充滿了活力的、創新的城市。所以美國人評價:深圳20-30年後會超過加州的硅谷(全世界創新中心)。深圳研究了一批,如華為、中興、華大基因、大疆無人機,“大疆無人機”就是從美國回來的幾個學生研究的,現在做到了全世界第一。他們最近又再搞監控,它的監控現在世界第一,就是探頭,各種各樣的監控設備。而且它的歷史才7到8年,就已經世界第一了。現在英國人要引進這套設備,但是被美國人警告,英國人現在猶豫了。我們現在的深圳全是一夥年輕人。
只有創新才能帶來活力,你不創新死氣沉沉。創新,你也可以理解也可以不理解,但社會就這麼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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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南:如何在和平年代淬鍊一名真正的戰將
來源:“時局策”微信公眾號作者:金一南責任編輯:武千妍
2017-06-21 095223
將軍是如何產生的?這是一個古今樂道而又引人遐思的話題。古語言:一將功成萬骨枯。説明一名優秀的戰將,必是在無數次戰爭中成長起來的。金一南教授此文,旨在用一個個真實鮮活的事例,闡釋“將軍發於卒伍”這一古老樸素的真理,句句精彩,字字珠璣,我們原汁原味呈上,以饗各位看官。全文1萬餘字,通讀大約需要10分鐘,但如夏日品茗,異常解渴!
我們平常講,沒有打不倒的兵,兵敗如山倒;但是就怕打不倒的將,強將手下無弱兵,打仗就是打將。對我們今天來説,這是頗有道理的,這也是一個難題,怎麼樣把最適合的將領培養選拔出來,這是世界性的難題。
劉伯承元帥始終認為,要建設一支現代化的軍隊,最難的是幹部的培養,而培養幹部最難的又是高級幹部的培養。我們説戰爭準備、裝備準備、工事準備、經費準備、部隊準備,劉帥講最艱難的是軍官的培養,這是最艱鉅的戰爭準備。
“軍事教育絕不單是基礎教育,而是戰爭教育”
蘇軍在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有五名元帥,伏羅希洛夫、布瓊尼、耶格羅夫、佈雷赫爾、圖哈切夫斯基,二戰期間毫無建樹,都沒有貢獻。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這些都是英雄啊,尤其是布瓊尼,騎兵軍太著名了,秋風掃落葉。保爾·柯察金的夢想就是加入布瓊尼的第一騎兵軍。二戰期間卻毫無建樹,五個元帥都毫無建樹。二戰發生之前,耶格羅夫、佈雷赫爾、圖哈切夫斯基三個元帥被槍斃,只剩下了兩個元帥,伏羅希洛夫、布瓊尼,相當於國防部副部長、國防人民委員會副主任、人民委員。布瓊尼是西南方面軍前方總指揮,反對撤退,斯大林也反對撤退,導致了西南方面軍全軍覆沒。
伏羅希洛夫
這些元帥很英勇,不錯,但作戰經驗過時了。教育,必須提升教育,哪怕是原來卓有成效的指揮員。軍事領域,特別是戰爭領域,成功不會簡單地複製,過去成功不一定意味着未來成功,這一點對我們來説特別重要。為什麼要教育?如果我們不搞軍事教育,如果我們過去是成功的,能保證我們未來的成功,那麼搞軍事教育幹什麼呢?
1979年自衞還擊戰,當時40軍政治部副主任叫宋子佩。他後來寫了本書叫《生死28天》,2014年出版。書中提到一句非常好:“走出虛幻戰爭,打贏未來戰爭,不要拿頭腦裏面的虛幻戰爭,以為未來戰爭就是過去那套一樣,完全不一樣。”軍事教育,不同於地方教育,完全不同。軍事教育絕不單是基礎教育,而是戰爭教育,是War College,而不是軍事教育,不是Military College;一定強調的是走出虛幻戰爭,打贏未來戰爭,這應該是軍事教育的核心。
先看美軍在和平時期對軍人的教育。美軍的幾個軍校:National War College、Army War College、Naval War College、Air Force War College。我們的標準翻譯是:國家軍事學院、陸軍軍事學院、海軍軍事學院、空軍軍事學院。但美軍的真正叫法是:國家戰爭學院、陸軍戰爭學院、海軍戰爭學院、空軍戰爭學院。
我問我們的外事處、外交學院,對方都是War College,都是戰爭學院,而為什麼我們翻譯為軍事學院呢?得到的解釋是軍事比戰爭的外延更寬,戰爭就是打仗那點事,軍事還包括和平、協調、管理等,都是屬於軍事範圍以內的事情。我説人家不是別的,是教戰爭的,我們卻翻譯成軍事學院,對方在和平時期就叫戰爭學院,進行戰爭教育。
關於教育,鄧小平同志講了三個面向——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
美軍的軍事教育系統不是這樣面向的,是面向戰爭、面向對手、面向未來。面向未來跟我們也不一樣,美軍是面向未來的對手,面向未來的戰爭。
英美的軍事教育都是這樣,英國的這些軍校從資格最老的桑赫斯特皇家陸軍學院開始,一入校都是戰爭教育。美軍也是如此,美軍的各種軍校,從西點、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到空軍官校,到陸軍參謀學院、海軍研究生院、陸軍戰爭學院、海軍戰爭學院、陸戰隊大學、空軍大學、國防大學,全部都是戰爭教育,就是打贏教育。這是對方高度集中的地方。
在美軍學院裏面,對手是誰,和對手進行什麼樣的戰爭,未來戰爭的模式是什麼,都在研究這個問題。我們很長時間對手是誰?回答,沒有對手。國防大學隔壁是中央黨校,2009年、2010年、2011年,我們有將軍去中央黨校講課。講完課,中央黨校的教務處給我打電話,説金教授趕緊派人來講啊,你們的將軍已經來講過了,説我們的軍隊沒有對手啊。美國不是,日本也不是,台灣是中國人打中國人也不行啊,哪有對手,沒有對手。聽得地方省部局幹部目瞪口呆:軍隊沒有對手了!那要軍隊幹什麼?!我們對手是誰?搞不清楚。跟對手打什麼樣的戰爭?也搞不太清楚。軍事教育是幹什麼的,與地方教育的區別在哪裏?我們要特別注意這個問題。美軍的教育,不是面向過去,不是面向和平,不是面向和諧。這一點我們要特別地注意。
金一南:如何在和平年代淬鍊一名真正的戰將
來源:“時局策”微信公眾號作者:金一南責任編輯:武千妍
2017-06-21 09:5223
“想學東西,到美國軍校,想吃苦,到英國軍校……”
有這麼一句話,開玩笑的話,倒是有幾分真實——你想學東西嗎?到美國的軍校真的能學到東西。你想吃苦嗎?到英國軍校,英國軍校真的能吃苦。你想舒服嗎?來中國軍校,安排得都很寬鬆,很好。
舉個例子。2000年,我到英國皇家軍事科學院學習,誰管呀,就英國國防部轉給咱們外辦一個通知:你的軍官2001年1月11號還是12號到皇家軍事學院報到。怎麼報到,不管。你來報到,是坐飛機,是坐火車,是怎麼報到,不管。路費都是自理,什麼都不管,到這裏報到就行了。我們國家哪是啊,外軍學員一來,在機場接,行李不用自己搬,公務員上來全把行李搬了。來了以後,防務學院一住,每週還組織去紅橋買商品,配翻譯,和小販侃價。他們學習完了,一個集裝箱一個集裝箱地拉東西走。我們再幫他們搞託運。外軍誰管你啊,這些就你自己的事。
在皇家軍事學院學習,畢業儀式很隆重,皇家軍事科學院的院長,一個一個學員上來,他要求每個人握手一分鐘,要錄像,寒喧扯半天,一分鐘之後,你就可以走了。怎麼走啊?皇家軍事學院也不幫你訂票,訂票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可以走了。你不走也可以住在這,但你住在這,明天晚上開始計價,收費很高,房費和吃飯都算上,因為你的補助截至今天晚上12點,其他的明天開始,就商業化的管理,弄得你真是沒有辦法。而且説英國人在皇家軍事學院跟着吃苦,我們班30名軍官,來自於26個國家和地區,都是高級軍官,科威特都是准將,英軍也是准將,我當時是大校,也給列為準將。准將住什麼?一進門,牀那麼窄,翻身稍不注意就掉下來了,上面鋪個毯子,屋裏面沒有衞生間,有洗臉池和一面鏡子。這個與雙規的囚室差不多。所有衞生間在走廊裏,淋浴、盆塘都是在走廊裏。所以科威特、阿曼、卡塔爾的軍官都受不了,根本不在皇家軍事學院這裏住。我們這個皇家軍事學院校區位置離倫敦西部160公里,他們住在倫敦五星級賓館,租奔馳車,每天開車過來,160公里開來,晚上下課以後160公里開回去。科威特那幫軍官的補助很高,很有錢,他們覺得這裏太差了,什麼玩意,不在這裏住。
我們住在羅伯特大廈,到上課行走的路線,非常的遠,遠得夠嗆。英國人説,沒有關係,15分鐘就走到。英國人,人高馬大,15分鐘走到了,我們得快步走20分鐘。課程安排非常滿。為什麼英國學習苦?上午五節課,一直到12點;下午一點上課,沒有午休。12點到1點就一個小時,我們得20分鐘急匆匆走過來吃飯,學習的地方沒有餐廳,我們得走回到羅伯特大廈餐廳。20分鐘趕緊吃完飯,必須搞定。你還得20分鐘走回去,來回40分鐘,吃飯20分鐘,下午往那一坐,真的是驚魂未定,渾身出汗,上午的外語教學,下午又開始,腦袋都木了,腸胃在消化,本來腦袋就缺血,昏昏欲睡,教授講什麼,根本聽不進去,已經沒有反應了,力圖想辨別英文單詞講的是什麼意思,腦子已經聽不出來了,就是這種強度。我們總講外國人的教育是啓發式、誘導式教育,中國是填鴨式教育、滿堂灌,哪誘導啓發我們了?上午五節課,下午三節課,哪誘導我們了,都是滿堂灌,灌得我們暈頭轉向的。所以想吃苦到英軍軍校。
英軍經費很有限,我們到倫敦去實習,皇家軍事學院離倫敦160公里,一個大轎車把30名軍官全部拉到英國外交部白廳下車,然後開跑了。我們問,我們車怎麼走了?回答説,倫敦停車費太貴,下午再來接你們。一上午到中午,參觀外交部、國防部、聯合作戰指揮中心,英軍參謀部參謀告訴我們都離得不遠,咱們走路吧。遠得夠嗆,倫敦那天細雨濛濛的,30多名高級軍官在細雨濛濛中就跟一幫難民一樣,一會兒走到這,一會兒走到那,一個單位參觀完了又走到另一個單位。中午在聯合參謀部指揮中心招待的午餐是什麼呢?站在那,座位都沒有,一個人一小塊蛋糕、一個蘋果、一杯橘汁,就算午餐了。科威特的准將講,就這一天,他一輩子沒有走過這麼多的路。這就是對方的軍事效應,太不一樣了。而我們,只要到課堂上課,只要下雨了,大轎車就開過來接了。有時霧霾太大,大轎車就開過來接了。在英國,沒有這個可能。在美軍,也沒有這個可能。而在我們這裏是可以的。
英軍軍校給我印象特別深的是什麼?同樣的校園裏面,他的指揮裝備是一體的,有坦克中心(Tank Shed)、全球安全研討中心、聯合軍種指揮參謀學院、新材料中心(什麼新材料?尼龍等避彈材料)、發動機與空氣動力中心(英軍最大的風洞)、火炮中心、地空導彈與地地導彈中心、計算機中心、災難救助中心、聯合作戰條令及新概念中心、皇家軍事學院校部、作戰模擬中心(該中心是保護最嚴的地下中心。我問:為什麼我們不能進?答:別説你們中國人,美軍來了也不能進)、英軍聯合作戰指揮中心、防務管理中心、新型火藥中心。我們正在防務管理中心開會研討,跟英國人討論是否要加入歐盟,就聽見外面“嘣”巨大的爆炸聲,他們正在實驗新型火藥。皇家軍事學院的校園,有直升機停機坪。校園的道路上,有挑戰者Ⅱ型坦克履帶壓的印。這個氛圍,就是軍人與裝備完全結合在一起。英軍中校跟我們講肩扛式地空導彈發射,非常熟練地分解、結合、分發和瞄準,非常的熟練。既在這裏學戰略,又在這裏學習各種最先進的裝備,這是技指合一,完全合一。
美國國防大學也是這樣。1997年,我們到美國國防大學學習。2001年,去那裏講學。2003年、2008年幾次陪校長去訪問。美國人給我們的接待是,沒有專車車隊,也沒有警車開道,完全沒有這一套,他們是直升機,黑鷹直升機。
我們去了以後,他們校長陪着我們校長,我們隨員另外還有兩架黑鷹直升機,上了直升機就走了。那天霧非常大,我説直升機來不了吧?美方説,你們擦擦皮鞋,馬上就來。譁……直升機很快來了,雲霧中下來,很簡單,艙門一放,準備,登機可以了。沒有我們事先放警戒哨、調整哨,沒有這些。而且我們上去以後,一看這個直升機,有很多的蒙皮,就是表面的漆皮都磨掉了,鋁合金的本色都露出來了,直升機座位上一坐,剛把安全帶一系,安全帶都是毛邊了。這説明是經常使用,絕不因為你的代表團來了,就更換全新的東西,沒有。坐好了沒?坐好了。就起飛了,艙門還沒有關呢,就全起來了,斜着順着河就飛。我們覺得這個是不安全因素啊,人家是沒有這套東西。非常簡潔,安全帶沒有繫好是你的事,直升機起來了,一掀,馬上你滾下去了,是你自己的事。動作非常快,非常利索,不像我們一接觸裝備、一接觸技術,就小心謹慎,千萬別出差錯,他們的裝備都用爛了。
“推動軍事變革的不是軍事思想,而是軍事技術”
我們今天有一個問題,真正推動軍事變革的不是軍事思想,而是軍事技術。《孫子兵法》和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都寫到了今天讓世界軍事日新月異的是技術。所以説,脱離軍事技術就是脱離軍事實踐。我們對古典兵書、戰法等研究得頭頭是道,但我們不接觸先進武器。英國皇家軍事學院,要求他的高級將官必須有一次乘坐戰鬥機的經驗。他的高級軍官必須完成乘坐戰鬥機,然後乘坐潛艇、乘坐裝甲車和坦克等等,一定要與軍事技術接觸,一定要有感性認識。
我覺得,制約我們戰法選擇的不是軍事謀略,而是技術。制約我們思維創新的,不是軍事理論理解能力,而是技術理解能力。習主席長篇講創新,怎麼創新?學了理論,學了中央精神和軍委決議,我們就創新了?對技術一竅不通,不知道技術帶來的是天翻地覆的變化,怎麼創新啊?我反覆強調,理論理解力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技術理解力,一定要理解技術帶來的天翻地覆的變化。不理解技術條件帶來的顛覆性的變化,不打破原有的習以為常的傳統規則,就無法獲得創新的必要條件,因為你無法超越舊有的思想藩籬。
我們很多的高級軍官,一講到裝備就一點兒都不懂,不知道,不瞭解,不熟悉,甚至沒有聽説過。2001年、2002年、2003年、2004年,我們都發現過這樣的問題——大區副職領導登上人家的航母,竟然問別人:喲,這個飛機翅膀怎麼都是斷的啊!摺疊機翼都不知道,這個很要命了。我們集團軍的領導訪問俄羅斯,竟然連裝甲戰鬥車和裝甲步兵輸送車的區別都看不出來。對裝備,我們很多領導一説都是理論,都是指示,都是文件。我們今天是缺乏理論培養嗎?我們講創新,開幾個創新班,通過創新理論,學習各級的指示精神,我們就創新了?有那麼簡單嗎?怎麼樣衝破傳統思維藩籬?它是技術帶來的變化。戰鬥力生成模式的轉換,靠的是什麼,靠的是技術條件。
我深刻地感覺這一點,我們今天最缺乏的不是理性的認識,而是感性認識。缺乏對現代先進裝備的感性認識,你得擺弄它,槍支你得擺弄它,潛艇你得真跟它走一趟,飛機得坐坐,從空中感覺從空中打擊地面、俯瞰地面,從空中掌控地面的能力。我們沒有感性認識,就無法建立有效的理性認識。美國人現在提出,現代戰爭形態的轉換,正在由過去的大吃小,變成了今天的快吃慢,一定要快,怎麼快?裝備很快、通訊聯絡很快,遠程投送很快了,技術條件帶來的速度會造成很大的方便。
“一個非常強調現代化裝備的軍隊,非常強調傳統”
美軍《軍人守則》裏強調,士兵不會相信那些遠在後方、對部下漠不關心的領導,要想鼓舞和鼓動士兵心甘情願地接受苦難、劇痛、傷殘和死亡,必須與士兵同甘共苦,才能讓士兵信任你,相信你的判斷。同時守則裏還講,指揮官在地上匍匐,或是在野外縮頭縮腦,士兵們會紛紛效仿。鼓起勇氣,主動承擔風險,士兵也會表現出超乎想象的英勇。就這種先導作用、先期作用、榜樣作用,對高級軍官極其重要。
在美軍,一個方面是現代化的教育,另外一個方面非常崇尚傳統。美軍的《軍隊守則》裏規定高級軍官的八個傳統:
第一,榮譽傳統。軍官應超羣脱俗,克服從事要求不高的職業的人們所具有的那些弱點。軍官是個高尚的職業,有些職業人的弱點,是可以容忍的,軍官不能容忍。
第二,公職傳統。必須承受經常性的職業艱苦和職業風險,軍官為了履行自己的公職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第三,忠誠傳統。軍官必須實實在在地忠誠,沒有忠誠,就會失去信任,就可能毀掉其被委任或者是使用的價值。
第四,完成任務的傳統。平時訓練計劃必須有效貫徹執行,規定時間內必須堅守崗位,軍容嚴整,儀表端正,充滿自豪感;戰時,攻擊目標必須拿下,防禦目標必須守住。我們很多人認為美軍是玩技術的,玩計算機和電腦,其實,美軍非常重視軍官的傳統,榮譽、公職、忠誠、完成任務。
第五,領導傳統。軍官受訓既是為了領導別人,也是為了接受他人領導,沒有一個人能夠平步青雲,上升到不必對另外一個人負責的職位,軍官必須具有與集體和友鄰合作共事的能力。
第六,言語及契約傳統。軍官必須做到言為心聲,陳述的無論口頭還是書面,都必須做到深思熟慮、言而有據,結論合理。我們的軍官在俄羅斯學習時,俄羅斯軍官歧視我們,説我們的作戰電文浩如煙海,你們跟我們一樣——作戰電文浩如煙海,什麼都圈閲、什麼都批示。俄軍軍官講,德軍非常簡練,一個電話過來,承諾,執行。電話過來,讓你堅守陣地,在這守着,電話線都被炸斷了,蘇軍被包圍了,因為沒有指示還在這守着。電話即承諾,口頭即承諾,他就承認。我們有的時候沒有批示,看不見那個字,責任是誰的,都難説。為什麼作戰電文都要圈閲,這是個責任問題。美軍也簡練,但是不如德軍簡練,但是他的作戰電文比我軍和蘇軍要簡練。德軍強調,言語即契約。我們講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比如説,我讓你幹了?我沒有説過,你有證明嗎?沒有説過。你有批示證明嗎?德軍是言語即契約,作戰簡練,而不是電文浩如煙海。非常強調圈閲批示這一點導致了什麼?沒有批示,絕不行動,導致最後錯過了時機。
第七,常備不懈的傳統。隨時做好駐地和任務突然改變的準備,能立即轉入戰時狀態,率領部隊奔赴戰場。
第八,一視同仁的傳統。以身作則是對所有的軍官的要求,凡涉及品德、信譽或者是蓄意欺騙的過錯,不論經久考驗的高級軍官或是新命令的下級軍官,其性質同樣嚴重。
一個非常強調現代化裝備的軍隊,非常強調傳統,用傳統來保持軍人的精神狀態、行為習慣。
“戰鬥前挑選好指揮官,傷亡前得到最好的訓練”
美國陸軍最大的訓練中心——歐文堡國家陸軍訓練中心,其格言是“成功的秘訣是在第一次戰鬥前挑選好並訓練好指揮官,使他們在遭受傷亡前得到最好的訓練”。戰鬥前挑選好指揮官,傷亡前得到最好的訓練。
美軍的訓練的嚴酷性,給大家舉一個歐文堡和利文沃斯堡陸軍指揮與參謀學院的例子。2001年,我當時在美國國防大學講完學,可以選一個地方參觀作為回訪。我選擇去堪薩斯州的利文沃斯堡,沙漠裏面的一個指揮學院。為什麼選這個呢?這裏是海灣戰爭方案的提出地。到了以後我才知道,這是美國陸軍的地獄,以訓練嚴酷著稱。外行人動輒就知道是西點軍校,美軍內部動輒則是利文沃斯堡陸軍指揮與參謀學院,以要求嚴格、紀律嚴酷著稱,軍官之間競爭十分激烈,平均每年有一位學員自殺,以至於陸軍部曾想關掉這所學院。這是魔鬼學院,訓練太嚴格、標準太高,又在沙漠,很多人受不了,老有學員自殺。正是因嚴謹著名,它出了一批優秀軍官,馬歇爾、艾森豪威爾、麥克阿瑟、李奇微、施瓦茨科普夫、彼得雷烏斯,美軍的名將幾乎全部來自利文沃斯堡,就是這種嚴格的訓練培育出了美軍內部最多一批戰將。
舉一位利文沃斯堡最傑出人物——艾森豪威爾,美國人總結他:一是,出身第一窮。家裏七八個孩子,大學上不了,一點兒背景沒有。二是,晉升第一快。三是,統帥第一廣。歐洲盟軍總司令,美國第一次統治整個歐洲大陸的力量。四是,地位第一高,最後當了美國總統。
艾森豪威爾,當年上軍校根本不是立志從軍,是家裏實在沒有錢,哥哥和他都考上了大學,父親説艾森豪威爾你得打工供你哥哥上學。他打工一年多,發現軍校免費,考入西點。在西點學習成績平平,整天想打橄欖球,打四分位挺猛的,一次嚴重受傷,不能再打了,學習成績也差,球隊也不要他了,一度在西點混不下去,退學申請都交上去了,硬是被周圍幾個同學攔下來了。
艾森豪威爾
轉機來自兩點,利文沃斯堡的訓練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利文沃斯堡給艾森豪威爾提供了非常嚴酷的訓練,他講了兩個:我一生最嚴酷的訓練,第一來自我母親,第二是利文沃斯堡。因為家裏孩子太多,母親的訓練太嚴格,沒有別的招,就是打。有一次艾森豪威爾和哥哥給在鐵路上工作的父親送飯,要過一條河,恰逢漲水。忘了送飯這事了,幾個小夥伴找了條船,划船時船又翻了,兄弟幾個都掉水裏了,爬出來了,飯盒掉水裏面了,沒有飯了。他父親在鐵路工作那麼辛苦,中午飯沒有吃上。母親知道後,讓他和哥哥在牆角站好,拿藤條抽,一面抽,一句話都沒有。抽,印象非常深刻。艾森豪威爾總結説,“我的戰役戰術是利文沃斯堡給的,戰略是我母親給的。”在競爭嚴酷、激烈,每年平均一名學員自殺的利文沃斯堡,艾森豪威爾以第一名成績畢業。被西點淘汰的艾森豪威爾,到利文沃斯堡,硬是被擠壓出來了。
1941年,二戰開始,艾森豪威爾為陸軍上校,到1945年,晉升為五星上將,4年晉升5級。
1916年至1941年,艾森豪威爾從陸軍上尉到上校,用了25年時間晉升了5級。
李奇微,給我們志願軍帶來災難的傢伙,把我軍琢磨透了,也受過利文沃斯堡的嚴酷的訓練。第五次戰役的180師就遭遇了李奇微的“磁性”戰術襲擊。李奇微接替麥克阿瑟出任美國駐朝第八集團軍司令、聯合國軍總司令。當時大家都認為不行了,頂不住了,麥克阿瑟就講過,朝鮮半島如果不用原子彈就必須退回日本,李奇微去了頂住了。
李奇微
李奇微就第二次戰役、第三次戰役韓國軍隊的潰退講:“我站在吉普車上拿着自動步槍卡賓槍朝天開槍,都無法阻止韓國軍隊狂潮一般的崩潰、往後跑。我截住韓國的兩個師長,不要退了,阻止部隊不要退了。韓軍師長告訴我,中國人來了,趕緊跑吧。他們把中國人看作天兵天將,嚇破了膽。”李奇微沒有辦法,制止不住部隊,但是很快把我志願軍琢磨透了。
李奇微發現志願軍的攻擊特點:攻擊時間都是八天,不會持續時間很長。李奇微判定,中國志願軍只能發動“禮拜攻勢”。他還發現了,志願軍後勤保障能力差、裝備落後,隨身攜帶七天糧彈,後勤靠人挑肩扛牲口馱,只夠七天,只能發動禮拜攻勢。對付志願軍最好的辦法是,當他們進攻,就後退,尤其到了晚上,一定要跟志願軍保持25-30公里的距離,這就是一晚上行軍的距離。志願軍為了躲避美軍的襲擊,基本都是在晚上攻擊,這是規律。所以李奇微讓他們的部隊和志願軍的接觸老是保持25-30公里,然後打到第六天、第七天,志願軍糧彈已盡時,果斷反擊,這就是“磁性”戰術。
對方琢磨你,把你琢磨透了,這是嚴酷的訓練給他帶來的。大家都覺得朝鮮戰場不行了,肯定全丟了,李奇微發現了志願軍的弱點,把美軍的被動局勢轉過來了。
再看利文沃斯堡陸軍指揮與參謀學院在海灣戰爭中發揮的作用。1991年,海灣戰爭38天空襲,然後100小時地面戰鬥,美第7集團軍採用大縱深迂迴的戰術。美軍以往作戰都是一線平推,全部是用裝備火力優勢佔領陣地,沒有戰法,但在海灣戰爭中卻打出了花樣,與德軍和我軍作戰頗有類似的地方。東方講軍事行動,是“Art of War”,就是軍事藝術;美國講軍事行動,是“Operation”,就是操作,就是工程,就是混凝土、彈藥、堆積、覆蓋、佔領。1991年,美軍在海灣戰爭中的作戰行動有一點藝術的味道,哪裏來的?就來自利文沃斯堡。左勾拳方案的提出者,竟然不是美軍的參聯會作戰處,而是利文沃斯堡的一夥捷迪騎士,就是星球大戰中的離經叛道者。利文沃斯堡,一方面教育非常嚴酷,另一方面軍事探討非常寬鬆。時任美軍參聯會主席的鮑威爾講,捷迪騎士提出作戰計劃,利用伊拉克軍隊暴露的問題完成行動。
“閲歷非常關鍵,你幹過什麼,沒幹過什麼,非常的關鍵”
18世紀,法國薩克斯元帥提出,戰爭是一種充滿陰影的科學,在這種陰影之下,一個人在行動時是很難有把握的。所有的科學都有原理,唯獨戰爭沒有。很難把軍事作為一個類別,軍事是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自然科學通過實驗得到結果,社會科學通過積累完成過程,軍事近於自然和社會科學之間。我們通過兵棋推演出全部的作戰成果嗎?也不行。通過積累完成所有的戰術研判,也不行。所以,軍事既不是簡單的文科,也不是理科,是介於兩者之間的,是一個沒有原理的、沒有基本規律的學科。這一點就看出了不管怎麼教育,不管怎麼訓練,閲歷極其重要。就像美國著名的軍事家貝文·亞歷山大講的,一切偉大思想都是簡單明瞭的,訣竅在於趕在別人之前明白它。怎麼樣趕在別人之前,這種閲歷非常關鍵,你幹過什麼,沒幹過什麼,非常的關鍵。
五角大樓曾經對美軍一批軍官做過這樣的調查,軍官的經驗、閲歷和才智在軍官表現中佔多大的比例。最後發現,當壓力比較輕的時候,軍官的表現好壞幾乎全部來自於才智,就是智商、學歷、聰明不聰明等等;但是,隨着壓力的增大,才智佔用的比例逐步減少,閲歷的比例逐步增大,當壓力達到一個足夠的量級,軍官表現好壞,幾乎全部來自於閲歷,幾乎與才智不相關。當壓力達到足夠的量級的時候,軍官表現的好壞,與才智毫不相關,都是閲歷。你的經驗,你幹過和沒有幹過,這是關鍵的,而不是學富五車,跟博士碩士都毫不相關,你的本能來自於閲歷的反應。
我們看美軍要求航空母艦艦長的基本條件:第一,飛行員出身,任職艦載機中隊長以上。第二,航母上起降800次或者是飛行4000小時以上。第三,當過艦長,在複雜情況下進出港口五十次以上。全是經驗,沒有學歷指標,沒有規定必須博士才能當艦長的。按照我們一年飛一百小時,4000小時飛40年,都退役了。但是美國可以飛的時間長,一年可以飛200小時以上。美軍的軍官設三等十級,尉級三級,校級三級,將級四級,三等十級。這十級裏,一個是學歷教育,另外是經驗的問題,怎麼樣通過晉升完成對最富經驗的人的篩選?晉升的比例,任何軍隊都是這樣的,金字塔比例,越往上空間越小,選擇越嚴。
美軍的考核非常注重軍人的閲歷。從中尉到上校這一級,都歸美國的軍官晉升選升委員會審選,然後軍種參謀長上報,國防部長批准。上校升將軍這一級,不用通過軍官晉升選升委員會審選,需要國防部長審批上報,總統批准。到了中將、上將的晉升選拔,總統都批准不了,只能總統提名,參議院批准。這種嚴格的篩選程序,使大多數軍官在達到將級以前都要經過審選委員會。美軍沒有固定的幹部部門,審選委員會不是編制機構,都是每年臨時搭配組合,像法庭陪審員一樣。一批品德、資歷都優異的軍官組成審選委員會的後備人選,每年到軍官晉升時,計算機篩選,調出並通知:今年你成為審選委員了,你能參加一系列的軍官的審選。成為軍官審選委員會成員的條件:第一,少校以上軍銜,並且高於審選對象。第二,本人不在該年度的晉升審選範圍內。第三,審選委員會軍官中無審選對象親屬。第四,上一年未任過同級同類的審選委員會。第五,本人不屬於即將退出現役的軍官。
美軍軍官審選優先條件,首先優先的是海外駐防。在總部服役、首長身邊的經歷,起不了作用,最關鍵是海外駐防。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