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夢賣給孤獨的女人”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0527-2019-07-15 16:06
歌舞伎町
歌舞伎町大概是東京最有名的街道了。在這裏,每當夜晚來臨,各式“殺馬特男”的燈箱招牌亮起,便是男公關們爭奇鬥豔的時刻。
這裏匯聚着300多家的男公關店,是全日本男公關密度最高、競爭最激烈的地方。
前陣子,有個轟動日本社會的新聞:有個叫高岡由佳的女孩,向自己心愛的男孩Runa刺了數刀,致其一度昏迷5天,原因是“太喜歡他了”“太想要佔有他”。
但Runa不可能滿足她,因為他是一名男公關。而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後,Runa又宣佈迴歸歌舞伎町繼續工作,並把名字改成了“不死鳥”。
歌舞伎町的一家“牛郎店”
男公關,別名“牛郎”,主要是陪聊天、陪喝酒。
法新社有篇報道,標題叫《**日本牛郎:**向孤獨的女人兜售夢幻》。
其中提到一位27歲的女商人Nitta,每月要在牛郎店花上1萬美元。她説:
“生活裏的男人不是很專注,也不太會表達感情。但在這裏,他們會像對待公主一樣對待你。我想要受寵若驚的感覺,為此我不在乎花多少錢。”
自然,這也是一個吃青春飯的行業:一旦過了30歲生日,許多人只能轉到幕後或是退行。
做男公關時的城咲仁
比如,曾經連續5年穩居日本男公關頭牌寶座、税後年收入達到1億日元的 城咲仁 ,退出後轉型綜藝嘉賓,但無法再維持那種講究排場的生活,一度出現經濟困難。
後來,城咲仁成為一家餐廳的領班:從打掃到點單再到接送客,從早上10點到晚上11點,基本上是全年無休。
做餐廳領班時的城咲仁
做男公關時,城咲仁以自律著稱,比如他堅持自己做飯——“吃垃圾食品的男人,不管哪一行都做不好。”
他把這一行“顧客至上”的工作態度也帶到了餐廳:
“接待客人沒有輕鬆一説,如果客人回去前沒有説出‘下次會再來’這樣的話,服務就不算100分。”
那麼,這幾年頭牌寶座上坐着的又是誰呢?
他叫 Roland 。生於1992年。
肄業於東京大學——確切地説,是早早退學了。因為在開學典禮上放眼四周,發現“全是無聊的傢伙”。邊聽校長講話邊想“我到底為什麼在這裏”。於是不顧家人反對,退學進入了新宿的燈紅酒綠。
他曾創下一晚上6000萬日元(約合380萬人民幣)的營業額記錄;
生日派對上,收到過一瓶價值3000萬日元(約合190萬人民幣)的人頭馬路易十三黑珍珠干邑白蘭地。
Roland 人長這樣:👇
不太能接受?
他也有機會與莫德里奇這樣的人會面——以慈善家的身份。👇
Roland 又是如何坐到這個位置的呢?
01
“請把我的臉整成《最終幻想》的男主角”
Roland 今年27歲,在競爭激烈的歌舞伎町不是一個多佔優勢的年紀。
他每天至少要健身一小時,即便是出門旅行也會帶上運動服。
“牛郎是為別人帶來快樂的職業,自己不努力的人,自然也無法為別人‘加油’”。
他也不避諱自己整過容:
“我別的都有了,只有臉不行。當然要花錢把臉給整好了。”
做手術前,他向醫生提出的要求是,希望自己和《最終幻想7》的男主角長得一樣……
《最終幻想7》男主角克勞德·史特萊夫
Roland 的房子豪華,但擁有的物品極少。衣服、鞋子等按照用途擺放,很多隻有一份,這樣他就不用浪費時間去考慮穿搭了。
而且,因為總是穿着一樣的衣服,如果體型變化或是身體狀態欠佳時,自己很快就能注意到。
雖然出入紅燈區,一直以來 Roland 都貫徹着滴酒不沾的原則。
因為他想確保自己始終給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務。
有時即便是被倒了昂貴的酒,他也只會親吻一下酒杯,並笑着在客人耳邊説“我很開心”。
為了鍛鍊和客人的交談能力,他經常在聊天軟件上和自己對話。
他還給自己設了一個“戀愛禁止條例”。
因為**“既然男公關是我的職業,我就決定了不會談戀愛”**。
Roland 曾經這樣描述自己的職業信條:
“‘做不到’這種話,是隻有拼盡了全力的人才有資格説的。”
他自己也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
一般男公關的月收入約合人民幣1.3萬到3.2萬元人。剛入行的新人由於沒有客源,收入要更加微薄。
做男公關的頭一年,Roland 每天只能趕在超市快關門前去買打折的麪包充飢。
為了節省交通費,每天騎自行車上班,但心裏反覆告訴自己:“我一定會成為巨星。****”
他不喜歡那些表現得謙虛的人。“賣着市價十倍的飲料,態度卻是’我也沒多少能耐’的謙虛的話,不是很失禮嗎?“
“自信滿滿地提供服務,才是大家應該共同遵守的職業操守。”
一年半的時候,他創造了1000萬日元的營業額記錄。
兩年後,他直接用賺的錢把店子買下,自己當了店長。
03
叫男公關要花多少錢?
男公關的一天是怎樣的?
用一句話來説就是:圍着客人轉。
**“讓客人喜歡上自己”**是他們的生存手段。
除了坐枱以外,每天還得給客人發短信、打電話進行日常維護。
一般的公關從下午1點起牀,做聯絡和準備,晚上7:15出台,到凌晨4點半陪客結束。
一週只能休息一天。
讓客人在服務過程中開香檳是最賺錢的。
這也是男公關能力的分水嶺。
開一瓶香檳,最少也要3萬日元(約合1914元人民幣)。
再往上走還有香檳塔,一般在50萬日元(約合3萬2千元人民幣)和100萬日元(約合6萬4千元人民幣)之間。
香檳塔
客人會開多貴的香檳,是男公關實力的直觀體現。
Roland 曾説過:
“如果讓客人離開時覺得太貴了,那就是自己沒有做到與之相配的服務。”
歌舞伎町某男公關店的看板
一提到日本的男公關,很多國人都會吐槽他們醜……
除了審美差異的因素外,男公關最重要的資本其實還不是外貌,而是溝通能力。
**讓客人愛上自己,但又欲求不得。**掌握好這種分寸才能最大可能地讓客人掏錢。
在男公關界,女性顧客一般被稱為**“公主”**。
面對“公主”,有些問題是絕對不能開口問的。
比如年齡、職業,是否有男朋友等隱私問題。
又比如“今天干嘛了?”、“喜歡喝什麼酒?”這種無聊的問題。
這些都可能破壞聊天的節奏和氛圍。
網上曾流出過一份男公關手冊,裏面將找男公關的女人大致分為四種:
單純喜歡喝酒、熱鬧的笨蛋女生;
平常不受歡迎,想要被關注、奉承的醜女;
剛來大城市不久,沒有朋友的外省女;
自視為悲劇女主角的喜歡奉獻的受虐狂。
猜猜這當中最受男公關們歡迎的是哪種?
答案是:第四種。
這是公認的最容易培養成常客,也最容易為男公關掏錢的客人類型。
為了精進自己的能力,很多男公關都會在工作之餘上男公關補習班。
補習班的講師一般都是業界有一定聲望的男公關前輩。
授課的內容,就像是一套標準的質量認證體系,比如:
最開始和客人的對話比例以7:3為最佳。
最終目標是讓自己和客人的對話比例變成4:6。
説到底,男公關做的是一個人情的生意。所以,雖然是青春飯,但最受歡迎的往往還是一些更有閲歷的人。
出身中央大學的手塚真輝,19歲從公關做起,先後創立了4家男公關俱樂部,併成為GQ等雜誌採訪過的名人。他認為:
“要讓客人滿意而歸,情感的深度和豐富程度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的武器就是書:
“通過讀書得到的情感深度,是別的東西都都沒法交給你的。就像在吃一個東西的時候,我不想變成除了‘好吃’或‘難吃’,説不出別的什麼話的人。對於男公關的待客之道來説,這恰恰也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後來又開了一家以男公關為店員的書店。
歌舞伎町的男公關書店
04
自戀的“拼命三郎”:
“颱風教會了我,珍惜晴空之日”
Roland 也曾説過:“語言就是男公關的商品。****”
讓他穩居第一把交椅的,也不是那張《最終幻想》式的臉,而是他的語言技巧與察言觀色的反應能力。
他經常讀一本廣告語精選的書,琢磨那種“只用一句話就決定一切”的能力。
他的語錄在日本互聯網上的流傳也很廣:
“和平凡男人在一起喝的軒尼詩,
還不如和我一起時喝的雨水。****”
“10位女生中,大概只有18位認識我”
“女人只要有水、麪包和 Roland,
就可以生存下去。****”
“我對名牌沒有興趣,因為我就是名牌”
“Roland 是幸福的象徵,
所以這個世界上我的對手只有白鴿。****”
“我從不走回頭路,所以也不需要認路”
“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男人:
我,和其他男人。****”
“‘醜’的反義詞就是‘Roland’。****”
“我不大看電視。電視不是給我看的,是給我上的。”
“這個世界上能夠理解蒙娜麗莎的心情的,只有 Roland。****”
除了流傳的語錄, Roland 還很高頻地在網上回復提問。
他自戀的形象,自然也招來不少討厭他的人。
網民:“ZOZO 的前澤社長要去月球了,從規模上來説 Roland 已經輸了呢。”
Roland:“自己選擇朝月球出發就已經輸給月球了吧?像我這個級別的人,考慮的都是怎麼讓月球飛向我。”
網民:“我們東京大學的學生都把你當個笑話。你對自己那麼有自信,幹嘛不像我們一樣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我在東大等你喲。”
Roland:“對於 Roland 來説,沒有‘去學校’一事,只有‘建學校’一事。”
這種爭議性的自戀人設,其實只是Roland 的營銷手段。
他説:“一流的男人應該學會如何正確地推銷自己。”
他在店面運營上的才能也很被稱道。比如,有次電視台跟着他一起去為新店選址,他提到自己的幾個標準:
不要冷門地段,要在最激烈的地方競爭;
選擇能看見招牌的低層店鋪,因為客人“不想一直保持仰望地活着”;
電梯必須整潔美觀;
環境必須夢幻,不能讓客人因為現實的原因出戏。比如站在窗邊看到對面屋頂有一個晾衣架,就決定放棄,這樣的細節會讓客户的“美夢”破滅。
他給員工的待遇非常優渥——“不要給他們為做不好事情找藉口的機會。”
有人問過他:“怎樣的工作才算得上是自己的天職?”
他的回答是:“簡單來説,就是你買彩票中了一等獎,第二天仍會準時去上班的工作。****”
對於自己放棄的“學歷”,他説:
“學歷不過就是飛機上的座位。坐頭等艙當然很舒適,但下了飛機之後誰也分不出頭等艙和經濟艙的區別。真正重要的,是如何在目的地度過。”
當年,Roland來到東京的原因之一,是他從小一直期望成為足球運動員,想和頂尖的球員同場踢球,發現夢想實現不了後,他一度百無聊賴。
後來他以慈善家身份,與莫德里奇、卡洛斯、菲戈等人會面,一起玩過球。也算另類地實現了夢想。
如今,Roland 也轉到了幕後,他的新目標是開10家自己的店。
他説,現在的社會充滿了種種制約,比如若沒有拿到大學畢業證,就會失去很多機會。相比之下,”公關界因為門檻比較低,反而才有夢想可言,存在着各種可能性。“
他想改變社會對這個行業的看法,而且,預言會有越來越多的大學生進入這個行業。
在”退役“生日結束後,他曾走在下着大雨的街上説:
“颱風教會了我:珍惜晴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