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教育水平”：除了這件事，都是輔助_風聞

一

標題的寫法有點像營銷號。沒辦法。不這麼寫標題，閲讀量就是低。

更核心的是，從上週四開始寫的一組文章，我挺希望有更多人讀到。而且，最近這兩天，商州辱罵事件也很熱，一位教師對一位學生污語連篇，哪怕有錄音指正，學校還在嘴硬，説“這是太把孩子當自己人了”。

你們那裏如果是這樣對自己人的，那我還是求求你們把孩子當外人。

其實，就是一個不應該當老師的人當了老師，不懂得如何評價老師的人組成了教務組。

把這個老師剔除出教師隊伍，學校能不能迎來一個水平和師德都很高的老師？能不能很快有人補位？——在一個小城鎮，還真不好説。

微信羣裏依然有“舉一反三”的，説“我孩子説他們老師也很兇，現在的老師啊……”

“對啊，現在的老師啊……”

這種推導有合理性。各個公眾號也都在談“怎麼消滅壞老師”——這個結論沒有問題，但它只是硬幣的一面。

另一面是“怎麼吸引好老師”。

我就説説這另一面。

二

前段時間，家長羣裏關於全面提升義務教育質量的解讀一直在持續，我自己也把文件看了又看，也在七上八下地等着細則——我兒子馬上就讀五年級了，很快就要小升初，我當然有心儀的初中，但也吃不準在未來的一年裏，是該去考個證，還是該去燒個香。

少扯那些“沒關係不要緊隨它去”，你們那麼淡定，是因為你們沒五年級的孩子。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關着己呢。

文件的字數不算少，未來執行的細則想必會更多。最有爭議的“搖號”我已經説過了，其他那些林林總總的措施，都體現了一種對教育的關心和提升的決心。別因為一個爭議，就帶着情緒説話。

但所有的林林總總，終歸會有一個重點。我一直覺得，在“提升教育水平”這件事情上，只有兩句話是核心，其它都是輔助。

這兩句話是：

培養好老師，善待好老師。

如果在斷句上做一些調整，它還可以變成四句話。

三

怎樣的學校是好學校？是教室裏放滿觸摸屏，400米的塑膠大跑道，專業足球場，超級大舞台嗎？

作為家長，我會覺得“這是個很棒的輔助”。

真正讓我覺得“學校真好”的，是優秀的老師。那些耐心、學識、威嚴、細緻融合在一起的能力，才是判斷“教育水平”的唯一答案。

好的設施就好比青龍偃月刀，你讓周倉去揮，就是徒增笑料；只有在關羽手裏，它才能成為以一敵百的神兵。

就算沒有偃月刀，你扔給關羽一把柴刀，關二哥也能在戰場中殺個風生水起。

所以，在一大堆文字裏，我們第一時間要找的只有兩條：有沒有培養好老師？有沒有善待好老師？

有，這事兒就可能成。沒有，這事兒就還得補。

四

這個問題有一個特別簡單的回答：讓好老師過得體面。

可能有人會不服氣：老師過得不體面嗎？我一直拍着馬屁，老師的朋友圈我條條點贊，許多學校裏該教的東西我自己還得教，老師還有寒暑假……

先別急着抱怨。反問一個問題：如果你的孩子，尤其是兒子，説自己想當小學老師或者初中老師，你會不會覺得“這是一個特別棒的職業選擇”？

説“不好”可能有些誇張，最終的答案很可能是“馬馬虎虎”或者“最好不要”。

所有職場上的“體面”，都來源於兩個維度：尊重和收入。

就算我們承認朋友圈裏的那些所謂“跪舔”，那我們也得回答另兩個問題：

第一，那個辱罵學生的老師當然素質低下，屬於不合格的老師。但和我們小時候相比，現在老師正常批評學生，是更容易了，還是更困難了？

第二，和那些此起彼伏的風口行業相比，現在的老師，收入是更高更穩定了，還是更平更一般了？

哪怕就是合理的批評，結果一個學生哭了，告訴家長了，後果是什麼？別的不説，就吼一句“你們腦子拎拎清”，危不危險？現在的老師，敢不敢公佈期末考試的分數？能不能在暑假裏開一個學習班？我們小時候老師所擁有的那種權威，現在的老師還有沒有？

你看，這可能不是一個太有爭議的答案。

五

二十幾年前，我讀中學的時候，恰逢民辦學校的興起。當時許多大人都在説，“什麼破學校，學費那麼貴，怕是斬冤大頭的”，“還是公辦好”。

後來這些學校成了家長們擠破頭也要讓孩子去讀的學校。

是因為他們有更好的校舍、更大的操場、更棒的多功能廳麼？並不是。

我高三那年的班主任，一位特別資深的數學老師，在我們畢業後的那一年，跳槽去了一所民辦學校。和她一起站在新學校講台上的，有來自許多公辦學校的老教師，以及一些很優秀的新生力量。

為什麼？因為這些民辦“事兒簡單，錢多。”

評比總結匯報迎來送往的事情少，收入高。就是這麼簡單。第一批民辦學校怎麼脱穎而出的？甚至於第一批優秀的培訓機構怎麼冒尖的？就是這麼撬出來的。

這樣會不會導致“不平衡”？當然會。公辦學校為了趕緊填上漏洞，大規模招應屆生，副課老師就在社會上招，先不講水平高低，能對付過去就行。一來二去，和民辦的差距就越來越大。合理不合理？説實話，也沒什麼太不合理的。

能力終究應該和體面劃上等號。

那些想成為老師的人，應該能看到那些“體面”的目標，不要一宣傳中小學老師，個個都是生活再困難也要堅持付出，把“好”和“窮”扯上關聯。

那樣是吸引不了優秀人才的。

不要動不動談“犧牲”，犧牲確實會帶來感動，但只有體面，才會讓更多人加入其中。

五

總有家長會説，談什麼“體面”，他們還不夠體面嗎？就這個水平，就這個脾氣，你看那什麼什麼地方，還有禽獸教師！

這其實是一個循環：正因為不夠，所以它始終留不住優秀的人才；正因為留不住，所以大家會更覺得它不該擁有“體面”。

除了嚷嚷着把“劣幣”驅逐走，我們總得看看，能不能讓“良幣”留下來。

基礎教育的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課外培訓機構的無序興起，不是突然形成的，它是人才雙向選擇和遷移的結果，是流失和接納的結果。有些和收入有關，有些和尊重有關，有些和考核標準有關，有些和評定體系有關……

既然要把“兩極分化”改革成“全面提升”——

那麼，這樣的循環，總該有一個破局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