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溝油“從良”：部分替代石油，根治校園“毒跑道”_風聞

內容提要：

    近期，城市居民在熱議生活垃圾分類與回收的話題，這不由地讓我想到另一項重要的垃圾——飯店、賓館的餐廚垃圾，之所以説它重要，因為它是“地溝油”的主要來源。當前，地溝油問題仍隱患重重，被引向廢物再利用的“從良”之路倘若沒有良心企業的堅守，絕對也是一塊難以消除的社會心病。有一家閩西革命老區的高新技術企業可以將地溝油近乎百分百地“轉化”為生物柴油，大量出口歐盟市場，還能憑自主研發技術將生物柴油再造為環保新材料，應用於破解校園“毒跑道”問題。但是，由於許多地方治理地溝油的措施沒有真正落到實處，地溝油迴流餐桌依然值得警惕！

餐桌“油患”如鯁在喉

    今年春節，盡情一番煎炒炸的潑油烹飪，用去半桶食用調和油，總算是將去年春節朋友送來的這桶五公斤食用油給用到見底。之前那半桶，我和老婆斷斷續續吃了大半年，不知道的會以為我家吃油這般節省。

    老婆看着空空的油桶，如釋重負，迫不及待地問我：“接下來，我們總可以買農民自種的菜籽油來吃了吧？”

    我“嗯”的一聲以示贊同，老婆頓時面露歡喜之色，看樣子像是恨不得立馬飛去買油。

    其實，老婆的開心只因是不用再吃市場上大批量售賣的食用調和油。我家吃油“節省”，也只因我在做菜時多用自己熬製的肥豬油，然後少量添加這送來的調和油，美其名曰“動植物養生調和油”。

    可誰知真相卻是，我捨不得將這送來的油扔掉，但又難以抹除老婆對這油可能存在不安全隱患的擔憂，折中處理便是自己再調和調和以此稀釋可能的不安全。

    市場上售賣的調和油為何不受老婆待見，我想這絕不是老婆一人的問題。俗話説，民以食為天，而柴米油鹽的安全大過天。四件之中以油的可疑點最多而最不讓人省心，這完全是拜了臭名昭著的地溝油所賜。

    何為地溝油？它的別名還有泔水油，潲水油等等，泛指生活中各類劣質油，其來源五花八門，有城市飯店下水道的隔油池，有土法熬煮“二師兄”的劣質皮肉、內臟而得的油脂，也有反覆煎炸的老油，這些油殊途同歸，混入桶裝食用調和油。若長期被人食用，會引發多種癌症等重疾，對人體健康危害甚大。

    近年來，隨着人們對食品健康意識的增強，對地溝油迴流餐桌、污染環境，特加重視。各大媒體適逢其時地曝光了地溝油之亂與害，振聾發聵。一時間，“禍國殃民”的地溝油猶如過街老鼠，從政府部門到平頭百姓人人喊打。

地溝油遭到如此打殺，按理説早該斷絕生路。然而，有專家近日振振有詞地算了一筆家庭口糧中的油賬：中國人一年動植物食用油總消費量2300萬噸左右，其中已知的地溝油迴流市場量高達300萬噸，大約佔了食用油總消費的13%。

    數據一出，人心憂憂。老婆就是被這筆“油賬”給震驚到的。理智告訴她，這13%的“害人精”不見得會單獨裝桶，説不定全被調和到了87%當中。假若真是如此勾兑了，市場上還會有多少好油呢？

    我覺得，老婆的疑心過大，但也不無道理。老婆的解決之道便是最好不吃市場上賣的桶裝調和油。而親朋好友之中如我老婆者還是少數，大多數則“生性樂觀”，後知後覺，比如大姑為此特意在大家庭微信羣裏轉發了一篇檢測地溝油之法的集成大帖。

    種種檢測法中，既有專業的，買一檢測儀器做理化般的檢測實驗；也有便捷的，剝一粒白大蒜。

    儀器之法，整得廚房好比實驗室，與居家過日子的平實感差距不是一點點。大蒜之法，比較的接地氣，近人情。然而，我炒菜倒油回回用大蒜，回回都顯示所用之油沒問題，這又不由地讓老婆疑竇叢生。

    我覺得，大蒜的可疑就在於它太萬能了，在外國的電影裏，它不是還具驅逐吸血鬼的功效嗎。

地溝油“從良”：先變生物柴油，再造環保新材料；部分替代石油，消滅餐桌隱患

    徹底消除地溝油之患的辦法不是沒有，那是什麼樣的辦法？我稱之為地溝油“從良”之路，那就是將地溝油送進工廠，把它們統統轉化為利國利民的工業新原料、環保新產品。

    我在新華社從事採編工作十餘年，關注地溝油問題也有十餘年。

    2005年底，一次偶然機會，我在閩西革命老區一家民營的國家級重點高新技術企業第一次親歷見證了地溝油的“從良”。在持續追蹤這家企業十餘年發展歷程的同時，我目睹了國內大多數同類企業悲壯地倒下。歸結起來，那些企業難以逾越原料供應和技術創新這兩道生死坎。

    在國內外，大多數企業因為沒能研發出過硬的技術，只能利用棕櫚油、大豆油等非食用的動植物油提煉生產清潔燃料——生物柴油，這樣每噸的生產成本要比利用地溝油提煉生物柴油高出好幾百元，這幾百元正好是生物柴油企業能夠獲得的賴以生存的利潤，盲目擴張而賺不到活命錢，終致大量生物柴油企業“曇花一現”。

    如今，碩果僅存的這家高新企業現名為福建龍巖卓越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

    我返回浙江老家照顧年邁父母，福建依然捷報頻傳：2018年，龍巖卓越全年“吃”掉地溝油等廢棄動植物油達23萬噸，產出生物柴油達22萬噸，出口歐盟可再生能源市場，這部分佔了全國同行出口總量的七成。

（圖為龍巖卓越工作人員展示的兩杯油：左為黑色地溝油，右為轉化後的生物柴油）

2005年底，初出茅廬的我被委以採訪龍巖卓越的重任，原因有二：一是，時任國家領導人迫切想了解，該企業如何利用自主研發的技術和裝備將地溝油“變”為生物柴油；二是，我出身於浙江大學化學工程專業，比文史類的記者應該更懂化工行業生產。

    此後的十餘年裏，我共計四次探訪龍巖卓越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在閩西龍巖、廈門等地的3家工廠。每一次，走進這些工廠，我的至深印象是：由金屬管網和反應容器組成的大型提煉生產設備鱗次櫛比地排布在廠區內，但與一般煉化企業不同的是，一股淡淡的生物柴油特有的芬芳氣味撲鼻而來。

    每次走訪都能讓我有驚喜，地溝油提煉生物柴油的技術不斷成熟，產出率突飛猛進地在提高。

    龍巖卓越早在2002年率先在國內實現地溝油提煉生物柴油項目產業化，最初的轉化率勉強達到80%。2005年底，我訪問該企業在龍巖市鐵山鎮的工廠時，該廠利用自主研發的催化劑，將轉化率提至90%。2011年下半年，我訪問廈門新廠時，該廠利用新的連續自動生產工藝和設備，將轉化率又提升到了98%。也就是説，1噸“地溝油”進入提煉的複雜流程後，可以產出980公斤的生物柴油。我當時就將這一工業科技新動態播告海內外，《科技日報》以頭版報眼的重要版位刊載了這一消息。

    2016年底的一次訪問，公司董事長葉活動自豪地告訴我：“目前，以我們自主創新的第四代連續法、自動化生產技術，變廢油脂為生物柴油的其總脂肪轉化率已經達到99%。”此時，與百分百的轉化僅差一點點了。

在龍巖卓越，我看到的地溝油渾身是寶。它除了提煉生物柴油，部分替代石油，同時產生重要的副產品——工業甘油，這是精細化工的重要原料。此外，龍巖卓越目前着力開發生物柴油二次深加工，製造科技環保的新材料——生物質增塑劑，可廣泛應用於鋪設橡膠跑道，不會產生對身體健康有害的化學物質釋放，此舉可徹底解決曾一度令國人聞風喪膽的校園“毒跑道”問題。

國產生物柴油品質高於歐盟標準，發展潛力巨大

    讀者通過我的報道，對地溝油變生物柴油不斷有新的認知。也有熱心讀者問我，龍巖卓越所產的生物柴油品質到底如何？整個產業的發展潛力將會有多大？

　　我首訪龍巖卓越後，在福建省相關主管部門取得一份鑑定資料表明，它生產的生物柴油“具備了０號柴油內燃機燃料的性能要求……填補了國內空白”。隨後，上海內燃機科研所提供另一份鑑定結果指出，它生產的生物柴油含硫數值比０號化石柴油低得多，１６烷值比化石柴油更高，不含芳烴和重金屬，含氧值高，燃燒充分，不產生污染。

    2016年底，時值大規模技改後的龍巖卓越開始向歐盟市場出口生物柴油，國際權威鑑定機構——SGS瑞士通用公證行提供的一疊厚厚的質檢報告顯示：龍巖卓越產的生物柴油，其含硫量、酸值、遊離甘油、氧化安定性等系列指標均符合歐盟標準。

(圖為龍巖卓越創業的廠區外景)

    以下數據大致可勾勒出地溝油提煉生物柴油的產業發展前景。

有關研究機構統計，我國城鄉餐廚垃圾每年可回收的地溝油資源量1000萬噸以上，這相當於一座永不枯竭的“油田”。其中，在城市每年回收到的地溝油量有400多萬噸，進入生物柴油等工業領域大約只佔20%。反過來説，有300多萬噸的地溝油可能尚未進入工業循環，這與上述專家所言“迴流餐桌”的地溝油數量似有吻合。

“從良”之路不夠順暢

    地溝油迴流餐桌值得警惕。但社會公眾是否更應關心，地溝油進入生物柴油等工業領域的“從良”之路緣何不暢？專家解釋，主要有兩個方面：

一是，目前國內許多城市的地溝油回收網絡不健全，回收還不充分。以福州、廈門兩個城市為例子，酒店、賓館的餐廚垃圾中回收達到了90%以上，但普通市民家庭流出的餐廚垃圾回收還處於起步階段。

    二是，地溝油回收利用尚處於比較混亂狀態，非法的食用油生產商暗中與正規生物柴油企業爭奪地溝油油源現象依然比較突出。

　　導致上述問題又是因為，政府部門雖對廢油脂污染問題日益重視，採取了相關治理措施，但很多措施難以真正落到實處。一方面，多頭管理，有效治理缺失；另一方面，對違規行為處罰力度輕，廢油脂收集、運輸、使用等環節監管力度和措施尚不到位，政府部門的階段性打擊和監管，難以形成長效機制。

　　可以肯定，地溝油非法迴流餐桌的通路仍活躍於地下。在以往的調研中，我得知這麼一個公開的秘密：一些大型餐飲企業、機關和學校食堂等單位出售廢棄油已成為餐廳從業人員或相關人員的一項額外收益。

（圖為地溝油的地下隱藏窩點）

    我在新華社調研地溝油問題的那些年，非法生產商收購地溝油的價格是每噸高達6000元至7000元，高出生物柴油生產企業收購價500元以上；迴流餐飲可賣到每噸9000元至1萬元，獲利遠高於生物柴油的生產盈利。近來的行情雖有波動，但大致還是如此。

    無論從哪方面來説，龍巖卓越這家民營企業是一家值得尊敬的、具有強烈社會責任感的優秀企業，十餘年曆經艱難無數，卻初心不改，創新制勝，成就一番利國利民的大事業。現在，它不僅是國內生物柴油領域的龍頭老大，而且被歐美市場尊為國際生物柴油的典範製造商。

    然而，大多數的地溝油仍“暗不見天”，全面實現“從良”，前路依然漫漫而坎坷。給地溝油開創一條光明的生路，人人有責！我們應切實提高認識，呼籲和推動國家採取立法治理，落實政策，切實扶持企業發展等更加有力的措施，有效消除地溝油遺患。

    目前，深圳、上海等部分城市已在指定專業公司對餐飲和部分生活中的廢棄油脂進行有序回收，政府部門加快健全網絡化的監管網絡，最大限度避免廢棄油脂流入非法之手，並穩定市場收購價格，首要確保和加大供應給生物柴油生產企業。

    近來時有風聲傳聞，地溝油正在大踏步“下鄉”，農村食品安全問題日益凸顯。期盼上述有益的城市治理措施和監管手段，儘早覆蓋至更為廣袤的鄉村地區。唯有形成城鄉共治的大格局，地溝油“從良”之路才會有更加確定與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