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扛旗:中國奇幻的自證還是自曝其短?_風聞
娱乐产业-娱乐产业官方账号-带你了解行业的“热点”“盲点”“痛点”2019-07-18 09:23
作者 / 阿華
類似西方有《指環王》,2002年的時候,構建一箇中國式的奇幻世界,已經在“清韻論壇”上得到了熱情的響應,神靈、星辰、大陸被陸續締造,輪到世界命名時,有人提議“九州”很好。
但“九州”已經被一個叫“江南”人的用了,他當時正在為這個世界貢獻自己的故事《九州縹緲錄》,是今何在説服了他。作為交換,今要“參與這個設定並寫出成型的小説”。
這是“九州”名字的由來,也是世紀之交斬頭露角的通俗小説的寫意概括。這些作品在文娛行業資歷深厚,它們從年輕人的荷爾蒙中生長出來,繼而又落寞於網文時代。等到IP時代來臨,就融入改變大潮,浩浩蕩蕩和光同塵。
從付諸筆端到劇集上線,《九州縹緲錄》走過了近20年。作為本土奇幻的扛旗作品之一,它的發育風貌是中國IP衍生的絕佳樣本,也是文人式英雄之志和財富野心的代表:它們從誕生之日,服膺於商業文明的規訓,並一次又一次,主動或被迫地融入影視等產業鏈中,試圖把文本IP兑換成流量、真金白銀,還有夢想。
**劇版《九州縹緲錄》**一次不動聲色的愛咋咋地
為了集中敍述,劇版的“縹緲錄”砍掉了一些次要的角色,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做簡單化處理。但原著作者江南的氣質仍得以彌散開來。其主要手段是藉助典型的江氏對白。
無國無家的人,沒那麼多可在乎的。我不也委身於國主了嗎?
從小到大,我最討厭別人説的就是你不配。
都説睹物思人,雖説思念也換不回那人來。可若是那人不在我們身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了。
説話人往往措辭剋制,然而話語背後卻連接着更深層廣大的陰沉與悲哀,顯然是借眼前之事澆自己的往昔塊壘。
同樣地,哪怕情節有出入,一些經典橋段的“意境”仍然被傳遞出來:由劉昊然飾演的呂歸塵和宋祖兒飾演的羽然初次見面,後者解開頭髮表明自己是女兒身的一瞬間,令人動容。一見斯人誤終身,“她在絕高處揭開自己的面具,抖開了長髮。呂歸塵的眼裏,那一瞬間就是陽光灑落的情景……”,劇情聰明地復刻原著中的“情緒點”,嘗試打動此前從未接觸過“縹緲錄”的觀眾。
但讓人失望之處也不少,因為主創人員缺乏複雜敍事的掌控力,弱化人與人之間的衝突、博弈、猜忌,相較於原著,劇版“縹緲錄”顯得張力不足。
以開頭九王凱旋為例,原著中,這一場景有大君與王爺的矛盾、王子與王子之間的敵意、強勢九王給人的不安、龍格真煌女兒們對青陽的仇恨、呂歸塵與九王持刀對峙多組人物關係,氣氛劍拔弩張。
但在劇中,只剩下劉昊然無腦拿刀砍爹,智商堪憂,令人嘖嘖稱奇。而另一位男主,由陳若軒飾演的姬野,本該孤絕陰沉的姬野,小説裏被人圍毆“臉上都是鮮血,雙瞳像是火燒一樣明亮”的姬野,現在竟然自願當“雷雲少爺的跟班”;在演武場上勝利,也不是因為最後關頭頓悟開了大招,而是出自呂歸塵的放水。
娛sir不是站在原著粉的立場,以“還原度”來衡量劇集。娛sir甚至可以理解這種處理方式:通過當雷雲少爺的跟班來換取前程,其中透露出的懦弱,是日後姬野必須要克服從而成長的關鍵心裏弱點;又因為劇情不像原著有姬野“一生中,第一次知道這個茫茫的世界上,竟然可以有什麼東西(羽然)只屬於我,而不屬於昌夜”,從而激起豪情大勝演武場。為了讓人信服,編劇只好以呂歸塵授意手下放水的方式處理打鬥。
但這種敍述腔調顯得極其庸俗,給人感覺編劇像是剛剛讀了幾本諸如《故事》那樣的好萊塢編劇手冊,然後迫不及待的展開課後實踐。這是一種對原著粉不動聲色的愛咋咋地:反正就這麼改了,有些地方也還原了,人物邏輯也説得通,您就這麼看吧。
中國奇幻的一次自證或者自曝其短
當然了,不照顧粉絲情緒,還有一個可能是粉絲也不太給力——要是真給力,曾經的九州雜誌《九州幻想》《幻想1+1》《九州志》等等也不至於都沒了。
連他的作者江南都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再版感言裏,如此對比《九州縹緲錄》和他的另一部非九州小説《龍族》帶給他的物質生活:出《龍族》時,是人生贏家,籤售時激動的粉絲還要扒他衣服;而寫縹緲錄時呢?“穿着一套價值120塊錢的西裝走在南京西路上”“縮在出租屋裏敲字兒,餓了出去吃一盤餃子”。
總覽近些年由“九州系”改編的作品,口碑和流量似乎都不如人所願。2015年改編自唐七公子《華胥引》的劇集《華胥引之絕愛之城》上映,幾乎沒有聲響,豆瓣評分6.2;2016年,由九州作家唐缺執筆小説,上影寰亞“自主研發的新IP”《九州天空城》更是渣劇的典型;上影寰亞等公司在2017年又以九州世界觀出了部《鮫珠傳》,被新京報評價為“喜劇方面的笑料依然只能拿軟色情和屎尿屁來湊,正劇方面永遠是最基本的正邪二元對立”。
如果説上述作品還因為“不夠九州”情有所原。那上映於2017年的《海上牧雲記》,則表現得像一個努力用功然而成績平平的學生,人們都從他的服化道中看出了誠意,然而這部劇被記住的也僅僅是服化道——可這已經是九州里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了,作者是今何在。
所以當另一部聲勢最響亮的九州作品《九州縹緲錄》上線,無論作者之間的恩恩怨怨如何,它都意味着“九州系”又一次自證,九州迫切地需要一場勝利來一掃頹勢,哪怕是小勝,也會給資本市場以信心,如同開閘放水,讓後續作品浩浩蕩蕩湧入市場。否則則讓人心生困惑:王炸都打出去了,還不見起色,後面的牌似乎也可有可無。
從這個角度,需要自證的甚至還有中國的奇幻/玄幻影視市場。當一部部大IP特別是玄幻IP如同樹木矗立在樹林時,剝開宣發的面紗,我們只能看到殘花敗柳,以至於去年輿論“恍然大悟”地宣稱女性向IP才是民族的希望。國內有資格和《九州縹緲錄》並駕齊驅的幻想類IP並不多見,如果成了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不成,那資本市場很自然陷入反思:項目收益僅僅和題材掛鈎,與IP質量無關。
這種擔憂並非一種空洞的工具理性,而是有其歷史根源:不同於美國的科幻題材電影,很多如《星球大戰》一般的經典之作都是沒有原著,電影的氣質靈魂直接從主創團隊身上生長出來;中國的奇幻/玄幻影視,則由出版界提供原材料,再嫁接到影視行業身上,先天體虛不足。後天又因為熱錢湧入,孩子該發育的年級偏要他出門接客,以至於把中國從流量到品質的頂級IP都草草浪費了一遍,落得個不三不四。
娛sir是在號稱奇幻元年的2005年開始大量看奇幻小説的,那時候有九州、有《誅仙》、有《天行健》,那時候娛sir處於小學初中之交,真的會相信當時出版社營造出的輿論基調:中國的奇幻事業將可以正面剛西方的《哈利波特》《指環王》。
所以哪怕作為原著粉,也希望《九州縹緲錄》劇集能爆,畢竟如同江南《九州縹緲錄》裏著名的句子:南淮是不是那個南淮都無所謂,那些年陪你一起偷花跳板打棗子的人已經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