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融匯古代東西方文明_風聞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楊巨平

原帖：http://whis.cssn.cn/sjs/sjs_xsdt/201907/t20190719_4936270.shtml

　　地中海既是古希臘羅馬文明的誕生之地，也是東西方文明的匯聚融合之地。地中海文明以希臘羅馬文明為主體，也包括環地中海地區的埃及、兩河流域、腓尼基—迦太基文明。在地中海文明形成和發展的過程中，這些周邊文明也作出了巨大貢獻。

　　多元文明發祥地

　　地中海是多元文明的發祥地，一度存在埃及文明、腓尼基—迦太基文明、希伯來文明、愛琴海和巴爾幹半島的希臘文明、意大利半島的伊達拉里亞文明，還有高盧地區的克爾特遊牧文明、黑海北部的斯基泰人遊牧文明。

　　説到地中海古代文明，我們必須提到腓尼基人，雖然其祖居地在黎巴嫩、敍利亞、巴勒斯坦一帶，但他們是商業民族，商船遠達地中海各個角落。公元前1200年至前800年，是腓尼基文明的巔峯時期，有力地促進了地中海地區文明發展。

　　公元前四千年代，埃及進入文明社會。早在克里特文明時期（約前2500—前1500年），十八王朝法老就與克里特有外交往來。邁錫尼人可以説是後來希臘本土文明的開端，他們與敍利亞、小亞細亞等地區有着商業和政治上的聯繫或衝突。到希羅多德時代，希臘文明進入輝煌的古典時代，民族意識空前增強。即便在此時，希臘人仍然並不否認埃及文明、腓尼基文明、巴比倫文明對希臘文明的影響。希臘與波斯長達兩個世紀抗衡的結果，是亞歷山大東征與希臘化世界的建立，希臘文明滲透到中亞和印度。絲綢之路的開通，更使希臘化文明的遺產擴散到中國。

　　雖然羅馬人在文化上罕有自己的建樹，但他們對外界的先進文化並不抗拒，而是採取拿來主義，為己所用，希臘文化的主流部分幾乎都被他們所接受。羅馬人的希臘化是不容迴避的事實，但羅馬人並非全盤“希”化，他們有自己的選擇，根據自己的需要對希臘文化做了改造。直到羅馬帝國時代，統一的地中海文明才真正出現，但這並不意味着沒有其他文明因素和遺產的存在。基督教也是地中海文明的組成部分之一，而且是希臘羅馬古典文明文化遺產的主要傳承者。

　　以羅馬文明為標誌的統一的地中海文明從3世紀起，遭到北方“蠻族”的入侵。395年，東西羅馬分治。476年，西羅馬帝國滅亡。但是，“蠻族”仍以接受羅馬文化和基督教文化為榮。隨着7世紀阿拉伯帝國的建立，統一的地中海文明不復存在，地中海地區再度出現諸文明並立的局面。

　　東方文明因素影響地中海文明

　　從文藝復興以來，西方學界一直把希臘羅馬古典文明看作西方文明的源頭。在歐洲中心主義主導下，學術界出現了所謂“雅利安模式”，認為西方文明是“雅利安人”創造的，其源頭可以追溯到希臘羅馬時代，地中海就是歐洲文明的源頭。

　　但是，一些學者對此提出疑問，最有名的就是美國漢學家馬丁·波納爾。他在《黑色的雅典娜》中説明，西方古典文明的根在亞洲和非洲，他要用新的“雅利安模式”取代舊的“雅利安模式”。他認為，甚至在希羅多德時代，希臘人都承認自己的文明吸收了東方文明的成果。

　　牛津大學的奧斯温·默裏教授在《早期希臘》一書中，從藝術史角度首次提出了希臘歷史上的“東方化時代”（前750—前650年）這一概念，並將這一概念運用到這一時期的整個社會中。沃爾特·伯克爾特接受了“東方化時代説”，深入論述了這一時期近東文明因素有可能對希臘文化產生的影響。

　　雖然這些觀點都強調了東方文明對希臘文明起源的影響，但是這些零散的、碎片化的影響痕跡不足以解釋希臘文明的獨立性、整體性和統一性。希臘文明在克里特時代、邁錫尼時代甚至古風時代，確實曾經受到小亞細亞、腓尼基、巴比倫、埃及文明的影響。但是，在之後的歷史進程中，希臘文明走上了獨立發展的道路。不論從政治制度、文化形態、社會構成來看，我們很難看出希臘文明與埃及、腓尼基、巴比倫文明有什麼共同之處。它們都是具有獨立特徵的文明，有各自的文明形態。因此，把古希臘文明作為西方文明的源頭，還是可以成立的。後來的羅馬文明以及經由羅馬文明和基督教傳給後世的，正是希臘古典文化（包括希臘化文化）的遺產。從這個意義上説，希臘文明既是地中海地區最早的區域文明之一，也是羅馬時代地中海文明形成的基礎。追根溯源，以腓尼基、埃及、巴比倫為主的東方文明因素，確實參與了地中海文明的創造和發展。

　　絲綢之路溝通羅馬與中國

　　絲綢之路大約於公元前後與地中海相通。此時已是羅馬帝國時期，地中海成為羅馬人的內海。早在公元前2世紀，張騫等中國使者就知道安息以遠的條支、黎軒。儘管對此兩地的界定説法不一，但都指向遙遠的西方國家，地中海東岸的安條克和埃及的亞歷山大里亞，都有此可能。

　　公元前1世紀，中國的絲綢已經輾轉販運到羅馬。1世紀末，中國使者甘英奉命出使大秦，雖然因故未能抵達，但他帶回了關於大秦的傳聞，特別是搞清了大秦（犂鞬）和條支的方位，它們無疑都與大海有關，這個“海”有可能就是地中海。大秦雖然與中國遠隔千山萬水，但通過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大量絲綢仍然來到了羅馬。安息與羅馬之間的戰爭或許對絲路的陸路交易有所阻礙，但羅馬與安息和天竺的海上貿易卻暢通無阻，獲利甚多。

　　2世紀末，羅馬商人已經從海上來到中國的南端。儘管他們可能是從印度而來，而且冒充羅馬皇帝的名義，但這件事意義重大，這是從地中海到中國海上絲綢之路開通的標誌。羅馬帝國時期，地理學家托勒密曾經記載，一個羅馬商隊從地中海東岸的推羅出發前往中國。他們似乎到達了東漢都城洛陽，《後漢書·西域傳》記載“遠國蒙奇、兜勒”來獻，有學者認為這就是那個商隊。鑑於古代中外記載的貧乏和混亂，對學界的種種猜測，我們只能參考。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海陸兩路絲綢之路的開通，無疑擴大了地中海文明與中國文明之間的接觸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