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宗法與民主_風聞

在淡江大學做交換生的時候，有時會去台北聽明居正的講座。此人因為修煉和鼓動別人修煉某輪式密宗，讓江湖避之不及，還被同僚送上“明大師”的戲稱，當然也不是很受大陸的待見。但就是這樣一號人，骨子裏是傳統深藍，言台灣必稱為省，因為中國才是國家實體。相信兩岸會走向統一，但大陸也一定要實行選舉民主制。

那段時間對台灣有種狂熱的求知慾，於是訂閲了一個活動推送，隔三差五幫我彙報大台北地區的學術活動。鬼知道那時為什麼每週都推送明大師，一開始聽明大師的觀點還覺得新鮮，但久了之後發現都是換湯不換藥。不是説他的學術功力不行，而是他的理論框架已難推陳樹新，即便講座主題換了，也是新瓶舊酒。後來純粹將他的場子作為我在台北無處可去時的娛樂項目。

（小插曲，這個推送的創辦人已經把事業做大，現在人在北京，是圈裏小有名氣的創業才俊）

明大師的講座以民主為主題，聽多了之後自己也會有一些想法，既然已經聽了這麼多次，那索性就教交流一下，在講座結束後問了發展效率與保障人權之間的協調的問題。

我還記得那是晚上十點多，夜幕低垂，台大一片死寂。明大師端坐在石凳上，被求教的學生們環繞。在面對我的問題時，他淡淡地説，就發展而言，民主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卻是最不容易使人受到傷害的制度。

後來四下散去時，因為陸生身份而被他的弟子們攔下，不僅被強銷某密宗心法，還捆綁反TG思想。當時一位陸生對我言道，同學你是黨員，我也是黨員，可是我覺得你這個黨員不夠格，因為你不選擇相信真相。

聽聞此話，差點一口鹽汽水噴出來。

説這個故事其實是想做個引子，雖然比較長，但是好玩。

後來幾年，我的政治價值趨向保守，奉行精英主義。相信技術官僚，而不是什麼民意。民主一個隱含的前提是個人的理性，理論上講，個體做得到，而羣體做不到，特別是一旦到了羣體行動階段，往往意味着羣體失控，那對社會的殺傷比貪官污吏還大。

集權會變成專政，民主也一樣，多數人並不一定就是正確的。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想玩政治，就考公務員從基層做起。民意能捧紅你，卻不代表你真的有能力。

但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依然尊重台灣人對自己道路的選擇（噴子們洗洗睡，這也是十九大報告白紙黑字的許諾），因為集權和民主説白了不過是權力收放程度的差異。你覺得這個制度適合你，那你就去搞，因為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但真正讓人反感的，是拿着雞毛當令箭的價值優越。

制度是觀念的規範化，制度反映社會價值。但價值有其植根的土壤，越高政治領域的東西越難以形成普世價值，因為大家的情況都不一樣。我不好斷言台灣就適合民主，但既然台灣選擇了走西式民主的這條路，那摸爬滾打就是你自己的事情，藉此指摘大陸令人生厭，特別是在你還沒有做到所謂的民主的情況下。反修例運動期間，台灣力挺香港，指責大陸破壞香港司法獨立。回頭一查世界經濟論壇的司法獨立報告發現，香港世界排名13，亞洲第一。大陸和台灣得分相同，順位下來一個46一個48，優等生班末段，難兄難弟罷了。

美國搞民主輸出，是因為其是超級大國，骨子裏還有“山巔之城”的救世文化基因。搞不明白的是台灣的價值優越感在哪裏？

看到這裏，恐怕很多人會暗爽台灣打腫臉充胖子。不過我依然是一碗水端平，即便大陸發展的狀況看上去良好，但也不代表我們就是引領人類的方向。其實我們的文化基因裏，多多少少也有點救世文化，也就是天下體系的“以夏變夷”，喜歡沐化別人。但天下觀念有一個好處是，只要你接受了核心文化，那無論是誰都具有正統性，有坐擁中原的資格。雖然天下體系不平等，但至少公平，我們的政治哲學還是存有善念的。從這個角度講，那些沒事就黑元毀清的的鍵盤俠們，其實是自己拆自己歷史，也挺可恥的。

中國的發展是迅速了一些，狀況也比很多國家強，但那不是高人一等的藉口。這個世界太大了，我們只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中國人要承擔起世界的責任，但並非單憑一己之力的莽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價值的認同來自感召而不是宣傳。美國在全世界的咄咄逼人相信每個人看在眼裏，大家因為國力崛起而心生民族自豪感，但若是自豪感變成傲慢，那我們和美國又有什麼分別？

最後感謝美國為中國踩雷，讓我們學會如何做好一個大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