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啓三百年中原禍亂魔盒，“八王之亂”的全面戰爭是怎麼開打的？_風聞

編者按：近期，隨着《全面戰爭：三國》新DLC“八王之亂”的推出，導致西晉王朝崩潰，以及之後五胡亂華的歷史著名事件——八王之亂，再次被大眾所關注。其實説起這次戰亂，很多人雖然聽過其名字，卻對其具體細節乃至八王各自的名字都不太清楚。本期，冷兵器研究所就來説説，那八個王爺，到底是怎麼陸續下場，把中原大地攪得一塌糊塗的。

西晉永寧元年（公元301年）正月，趙王司馬倫篡奪帝位。三月，齊王司馬冏討伐趙王的檄文頒佈天下，“八王之亂”最慘烈的後半場正式拉開了序幕。從此，西晉政壇的主色調，不再只是中央少數外戚與宗室的政變爭權，而是幾乎蔓延全境的大規模戰爭。中原大區，出鎮許昌的齊王司馬冏與龍驤將軍董艾、豫州刺史何勖聯合，率先起兵。華北大區，時任徵北大將軍，出鎮鄴城的成都王司馬穎則聯絡司州境內的頓丘太守鄭琰、陽平太守和演，以及兗州刺史王彥，冀州刺史李毅等，集結大軍二十餘萬攻打洛陽。東北大區，幽州王浚暗懷心思，暫時作壁上觀。西北大區的河間王司馬顒選擇了趙王。華東方向，揚州刺史郗隆猶豫未決，被決心響應司馬冏的參軍王邃斬殺。東部除徐州外盡數捲入戰事。

▲遠處的旗幟就是“趙王”，主要為了標示勢力集團；戰爭時司馬倫已實際稱帝

起兵之初，司馬穎和司馬冏各有敗績。司馬冏雖然口號喊得響，但剛進兵陽翟便為司馬倫所遣將領張泓所破。自此司馬冏部就在潁水邊上堅壘自守，與在陽翟的張泓對峙，經過三月、閏三月，一直到四月初九司馬倫被誅，在洛陽的司馬穎派趙驤、石超等助攻司馬冏，後者才得入洛。①司馬穎部在温縣以北的黃橋為司馬倫方面的士猗、許超所敗，死者八千餘人。戰敗後的司馬穎準備退保朝歌，在其長史盧志和王彥的堅持下，才再一次在黃橋和司馬倫派來增援的劉琨交戰，大敗劉琨，贏得了討伐司馬倫中最關鍵的一仗，第一個攻入洛陽。②在此過程中，常山王（即後來的長沙王）司馬乂率國兵應之，穿趙國而過，成為成都王的後援，為其斬斷來自司馬倫勢力大本營趙國的威脅。

▲預告片中疑似趙王陣營的具裝甲騎

河間王司馬顒的表現則極其雞賊。諸王起兵伊始，人在長安的司馬顒選擇發兵相助趙王，且在兵馬都到了潼關，才得知司馬倫事敗的消息，於是現場倒戈，響應司馬穎與司馬冏。司馬顒僅僅因為夠“聰明”，投機成功，一躍進位侍中、太尉，成為新的宗王勢力和日後搞事的中堅力量。同年，司馬冏輔政專權，儼然又是第二個司馬倫。③彼時司馬穎遠避鄴城，司馬顒坐鎮關中，各懷鬼胎窺飼觀望洛陽局勢，只有剛復封為長沙王的司馬乂算得上一股清流。也正是因為如此，司馬顒利用司馬乂對司馬穎的支持和對惠帝親弟的近支宗室輔政權的維護，將司馬乂推到了討伐司馬冏的最前線。

深得司馬顒寵信的謀主、幕僚長李含，在司馬冏上位後被徵為翊軍校尉調往洛陽。時任司馬冏參軍的皇甫商，早年便與李含深為結怨，李含其他一眾對頭也都在司馬冏幕府，讓他深感不安。出於私人恩怨，他矯詔出奔司馬顒，並獻上了一石二鳥之計：利用司馬冏專權行事，已失人望，讓本來就不滿司馬冏的長沙王司馬乂率兵討伐，另一方面將起事的消息透露給司馬冏；等司馬冏殺了司馬乂，就有了大舉興兵討伐司馬冏的藉口。最終目的，是廢晉惠帝而立成都王司馬穎，司馬顒自為專權宰相，可以恣意行事。④

司馬顒暗中聯絡司馬穎，許諾儲副之位。被權力迷惑的司馬穎痛快答應，親手將從前為他斷後，一心支持他入朝輔政的親兄長司馬乂推向死地。煮豆燃萁，無過於此。儘管司馬乂成功反殺了司馬冏，然而針對他的謀殺仍在繼續。司馬乂在司馬冏死後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在洛陽的輔政宗王，並與在鄴城懸執朝政的司馬穎共分兵權。司馬穎因儲副之位落空，更加憎恨司馬乂，而司馬乂也因前次事件對司馬穎冷心失望。自身貪慾和他人挑撥，讓兄弟倆嫌隙日深，終至不死不休。與此同時，李含與皇甫商的私怨也為西晉分崩離析推波助瀾。司馬乂任用了皇甫商，皇甫商的兄長皇甫重時任秦州刺史，李含認定皇甫重也是司馬乂的人，讓司馬顒及早除之。得知這事的皇甫重，當即以討伐李含的名義起兵攻打司馬顒，司馬顒遂派涼州的金城太守遊楷、秦州的隴西太守韓稚等四郡之兵拒敵。

▲河間王的圍城大軍和旗幟；這個鏡頭不在秦州，就在稍晚些的洛陽

除了秦州、涼州，自元康六年起就戰亂不斷的益州也脱離了晉朝掌控，流人李特正式佔領益州。太安二年五月，義陽蠻張昌率流人石冰、封雲等起兵，彼此呼應，席捲華南、東南的荊州、江州、揚州，並由南向北攻打徐州。三個月之後，各州戰事依舊，而司馬穎和司馬顒分別從長安和鄴城攻打司馬乂，西北大區、中原大區、華北東北大區再次打成一團開啓了八王之亂中規模最大的戰爭。至此，西晉全境兵燹遍地。

▲預告片中長沙王洛陽守軍衝擊成都王步兵大陣的鏡頭

太安二年八月，司馬穎派出身名將世家的陸機為主將領兵攻打洛陽，司馬顒派出張方配合。陸機所率步兵直面司馬乂的禁軍甲騎精鋭，一敗之後選擇重兵圍城。⑤，與張方合作祭出絕糧戰術，⑥將司馬乂方困死在洛陽城。直到第二年正月，司馬乂在洛陽為司馬越所擒。此時陸機也早為司馬穎害死，但他留下的圍城方案，哪怕有禁軍甲騎在手的司馬乂，也至死未能突破。

▲打出成都王旗幟的野戰大軍；漢族文官打扮的前排左一和疑似少數民族將領的豹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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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論軍事層面，西晉太安二年，各地流民起義，乃至席捲整個北中國的內訌大會戰，系統複習並整合了三國以來所積累的大量經驗。比如秦州、洛陽的城池攻防、巷戰，西南、東南的山地戰和平原野戰，都還頗有看點。但洛陽、秦州跨年大戰和接下來長沙王舊部對司馬穎的失敗報復，乃至司馬越加入戰局的大亂鬥，都集中並浪費了過多資源。究其原因，也只為諸侯王的慾望或個別豪族與寒素的私怨。內戰持續不斷，完全打殘了西晉的國民經濟，也使得中原王朝從此一蹶不振。內戰過於內行的結果，是整個西晉搖搖欲墜，最終在永嘉五年不堪一擊，徹底倒塌，給中國北方留下了需要數百年來癒合的創傷。

①《晉書·齊王冏傳》：“冏屯軍陽翟，倫遣其將閭和、張泓、孫輔出堮坂，與冏交戰。冏軍失利，堅壘自守。會成都軍破倫眾於黃橋，冏乃出軍攻和等，大破之。”

②《晉書·成都王穎傳》：“趙驤至黃橋，為倫將士猗、許超所敗，死者八千餘人，士眾震駭。穎欲退保朝歌，用盧志、王彥策，又使趙驤率眾八萬，與王彥俱進。倫復遣孫會、劉琨等率三萬人，與猗、超合兵距驤等，精甲耀日，鐵騎前驅。猗既戰勝，有輕驤之心。未及温十餘里，復大戰，猗等奔潰。穎遂過河，乘勝長驅。左將軍王輿殺孫秀，幽趙王倫，迎天子反正。及穎入京都，誅倫。使趙驤、石超等助齊王冏攻張泓於陽翟，泓等遂降。”

③《晉書·成都王穎傳》：“……泓等遂降。冏始率眾入洛，自以首建大謀，遂擅威權。”《晉書·齊王冏傳》：“及王輿廢倫，惠帝反正，冏誅討賊黨既畢，率眾入洛。”可以看出，攻打趙王的首謀是齊王冏，但武功最盛的是成都王穎。齊王冏執意專權導致嚴重的分贓不均，直接成為下一輪戰爭爆發的導火索。

④《晉書·李含傳》：“安定皇甫商州里年少，少恃豪族，以含門寒微，欲與結交，含距而不納，商恨焉，遂諷州以短檄召含為門亭長。”“尚書趙浚有內寵，疾含不事己，遂奏含……”“初，梁州刺史皇甫商為趙王倫所任，倫敗，去職詣顒，顒慰撫之甚厚。含諫顒曰：‘商，倫之信臣，懼罪至此，不宜數與相見。’商知而恨之。及商當還都，顒置酒餞行，商因與含忿爭，顒和釋之。後含被徵為翊軍校尉。時商參齊王冏軍事，而夏侯奭兄在冏府，稱奭立義，被西籓枉害。含心不自安。冏右司馬趙驤又與含有隙，冏將閲武，含懼驤因兵討之，乃單馬出奔於顒……”趙浚就是趙驤的爸爸。“含之本謀欲並去乂、冏，使權歸於顒，含因得肆其宿志。”

⑤《晉起居注》：“成都王討長沙王，使陸機都督三十七萬眾，圍洛陽四匝。夜鼓譟，京師屋瓦皆裂。”《晉書·長沙王乂傳》錄《成都王穎答長沙王書》：“前遣陸機董督節鉞，雖黃橋之退，而温南收勝，一彼一此，未足增慶也。”這一戰對後世來講，最大的貢獻應該是“陸平原河橋之敗”這個典故，然而石橋、黃橋與河橋並非一地，《世説新語》的溝帶，讓後世所有關於“河橋之敗”的嘴炮都字面意義上的開錯了方向，陸機真正的戰敗地點在洛陽東北建春門石橋附近。其他詳見論文《重塑“華亭鶴唳”:晉宋兩朝的現實語境與歷史追敍》

⑥《晉書·惠帝紀》：“十一月辛巳……王師攻方壘，不利。方決千金堨，水碓皆涸。乃發王公奴婢手舂給兵稟，一品已下不從徵者、男子十三以上皆從役。又發奴助兵，號為四部司馬。公私窮踧，米石萬錢。詔命所至，一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