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化一個周杰倫花20年,流量工廠造一個蔡徐坤,卻只要3個月_風聞
财经无忌-财经无忌官方账号-独特视角记录时代冷暖2019-07-23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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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無鏽缽
中國樂壇神化一個周杰倫需要花20年,流量工廠造一個蔡徐坤只需要3個月。
轟轟烈烈的“崑崙之戰”終於落下帷幕,22日晚,伴隨着周杰倫的超話影響力定格在1.1億的歷史級數據上,傑迷們終於心滿意足的結束了這場發起於週末的夕陽紅團建。
同一時間,排在第二位的蔡徐坤,超話影響力只有前者的一半多一點。
對於經歷過“內容為王”時代的80後90後們來説,這無疑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正如雷斯林所説的那樣,這一勝利本質上是對流量明星邏輯的最大諷刺,它證明了,被無數飯圈粉絲所推崇的流量和熱度,根本無法代表藝人真實的影響力和藝術素養。
與此同時,這次打榜活動更深層的含義,則在於對流量排名的一種解構。你能刷,我自然也能刷,今天我認真了,我可以選擇把周杰倫頂上榜單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偶像,明天我心血來潮,這個榜單的頭名可能就會變成陳冠希和孫笑川。
在一眾傑迷看來,這場勝利可謂價值連城,樂壇天王重出江湖,打的羣魔宵小潰不成軍,落荒而逃。然而現實中的結果是,一場幾近狂熱的打榜大戰後,雙方沒有損失任何意義上的有生力量。
對於“IKUN軍團”來説,她們除了超話榜單的第一之外,幾乎連士氣都沒有得到挫敗;而與之相對應的是,一眾“中老年”傑迷犧牲健康熬夜爆肝,換來的卻是對周杰倫音樂事業毫無幫助的一個虛銜冠軍。
這場空前絕後的超話之戰,與其説是“天下苦流量久矣”的一場發泄,倒不如説更像是流量產業的一種試探,而這種試探的目的,早已在周杰倫這一IP下場的瞬間,就已經達成了。
畢竟,中國樂壇只有一個周杰倫,但沒了蔡徐坤,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張王坤、李劉坤。
01
中國的樂壇,出一個周杰倫需要花多少年?
答案是20年。
從2000年發行首張個人專輯《Jay》算起,周杰倫從不被理解的小眾音樂圈,一步一步走到中國音樂的台前、登上春晚、成為華語樂壇當仁不讓的天王、兩代人心目中的神話,一共花了將近20年的時間。
如果算上出道之前的經歷,時間還會更長。畢竟,1979年出生的杰倫,今年都已經40歲了。
而反過頭來,周杰倫的這位“宿敵”蔡徐坤同志,從籍籍無名到全民偶像,又花了多長時間呢?
答案是三個月。
是的,你沒有看錯,從1月19日《偶像練習生》這檔綜藝的正式開播,到4月6日以蔡徐坤擔綱C位的九人男團NINE PERCENT正式出道,蔡徐坤成為億萬流量,一共只花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一個是中國流行音樂的代表人物,不世出的天才,扛把子的一哥;另一個是出道一年半的95後,作品乏善可陳的年輕人。兩人粉絲團體的這場互掐,套用《亮劍》裏面一句經典的台詞來説:
“一個軍打贏了一個師,沒啥可吹的。”
另一邊,比起這場催枯拉朽般的勝利,一個更為令人不安的事實是,在這場“戰爭”的最初階段,蔡徐坤的粉絲還一度穩穩佔據上風,甚至還通過遊刃有餘的拋分,將雙方分值落差固定在10W這一數字上。
誠然,不是每個周杰倫的老粉都能熟練學習並掌握微博打榜的那套流程,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一過程中,同樣有着大批微博的野生用户出於對流量明星的反感而站隊杰倫,甚至還有各方媒體為其聲援,一起一落之間,周杰倫方人數依然佔據絕對的優勢。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敗退”的“IKUN軍團”依然做到了全身而退。7月22日,蔡徐坤粉絲團官微發博稱“聯合聲明退出微博各項數據榜單的競爭”,並表示,以後將會把重心放在關注藝人的作品和舞台,數據重心轉移至舞台、音樂、時尚等領域。
微博下方,依然是清一色的控評。
很多人看到了關注藝人的作品和舞台,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卻沒有看到後面的那句數據重心轉移。換而言之,蔡徐坤的粉絲們並沒有揮手告別流量,而是單純放棄了微博超話榜單這一小塊流量陣地,轉攻別處。
而針對這些即將發生於其他領域的數據之戰,周杰倫的粉絲們不可能有時間精力一一奉陪。
況且,即使真的奉陪到底並取得了勝利,打贏了一個流量工廠規模製造的idol,流量經濟真的就會自此一蹶不振嗎?
02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對於國內如今愈發成熟的娛樂經紀產業來説,再造一個蔡徐坤,要比造一個謝廣坤簡單太多。
伴隨超話榜單數據的清零,截止7月23日中午12時,周杰倫的超話熱度再次攀升到了1805.7萬,依然高居榜單第一,而承諾“退出微博榜單數據競爭”的IKUN們,自己偶像的超話數據依然位列三甲。
前三甲中,單論數據,周杰倫單打獨鬥蔡徐坤,的確是手到擒來,然而,再算上第二名朱一龍,只怕老周也難以穩操勝券。
與此同時,超話榜單之外更廣闊的世界裏,流量經濟依然來勢洶洶。
其中,為此次“崑崙大戰”友情贊助場地的微博,就是這一經濟鏈上的重要一環。
儘管微博CEO(ID:來去之間)曾發博賣慘,稱雙方一頓神仙打架,自己的日活率還掉了0.2%,但這場廟野震動的打榜大戰中,新浪收穫了多少,答案不言而喻。
遠的不説,單單這批此前從未接觸微博打榜的佛系粉絲,就讓新浪一夜之間完成了十萬乃至百萬級別的用户增長,更何況,雙方為了爭搶積分撒出去的真金白銀,也是赤裸裸的直接收入。
無外乎IKUN們四處抱怨新浪“又當又立”,賺了明星粉絲的錢,還把粉絲當傻子看。
事實上,自微博大批“放逐”知識分子和高端大V,選擇“跪地求生”以來,這一平台早已與流量經濟完成了深度捆綁。
過去的一年裏,微博淨營收的21.1億美元裏,有17.9億都是來源於廣告。而作為8大廣告類產品中當仁不讓的頭部營收,明星類產品無疑在之中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
2017年到2018年,娛樂微博明星總人次從128億上升到了167億,同比增長30%,而相較於一年前粉絲與一線明星微博互動的方式變化,點讚的佔比已經大幅減少,轉發和評論的佔比分別提高了61%和67%。
與之相對應的是,整個2018年,微博的廣告營收較上年度增長了36%。明星流量產品對於微博營收的拉動幅度可見一斑。
而在這些高速增長的數字背後,以粉絲數*人均勞動程度的流量計算公式,也開始不脛而走。
03
“崑崙大戰”即將塵埃落定的時候,以羅永浩為代表的聲音曾一度質疑過這種以年代來劃分偶像的“黨同伐異”行為。
他們中的一部分人認為,周杰倫在剛出道的時候,也不受70後長輩的待見,換句話講,今日萬民聲討的蔡徐坤,會不會就是二十年之後那代人心目中的周杰倫。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為忽略掉外貌、衣着等一系列主觀因素,周杰倫和蔡徐坤最本質的區別,是在於二者的成長軌跡。周杰倫是先有的作品,再慢慢積累的粉絲,而蔡徐坤則是先有了一定規模數量的粉絲,再產出作品。
相形之下,周杰倫的火爆,只會鼓勵音樂圈更多原創音樂的出現,而蔡徐坤的造神,只是一場建立於數據之上的虛假繁榮。
倘若捨棄作品這一環節的硬性要求,蔡徐坤們本身其實無關於藝術,只是資本增殖的工具,資本花錢包裝藝人,招徠粉絲,再透支藝人職業生涯完成資金回籠,並在壓榨完價值之後回到第一環節繼續循環。
在這一過程中,被消耗的,不僅僅是藝人的藝術生命,還有粉絲的勞動價值。飯圈經濟自出現以來,粉絲所承擔的勞動強度在被日復一日的擴大着,從打榜、控評、買專輯、刷屏、再到營銷,資本的效率要求甚至催生了粉絲自發的分工行為,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心愛idol的流量數據。
面對洶湧而來的飯圈經濟,三聯生活週刊也曾不解發問:“是什麼讓這些人覺得數據就是一切?”
換句話説,究竟是什麼在支撐着這批粉絲的“免費勞動”和“用愛發電”?
探究這一點,同樣要到微博中去尋找。
新浪此前發佈的2018微博用户發展報告顯示,當前的微博用户中,18-30歲的人羣佔據了整個羣體的75%。其中,三四線城市人羣佔比56%。
年輕、下沉、娛樂化,這樣的羣體標籤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奶嘴戰略”和“娛樂至死”。
其中,前者是美國戰略家布熱津斯基提出於上個世紀的一套戰略理論,這一戰略指出,伴隨着社會層級的分化,精英階層為了固化現有地位,勢必要向平庸階層提供諸如娛樂八卦、社交網文、賭博色情等具有成癮性的“低俗消遣”。
這種消遣將在一定程度上耗費他們的思考時間,從而消磨他們的鬥志,直至完全淪為上層階級的附庸。
當然,這一觀點在當時因為太過尖鋭和陰謀論而一直被束之高閣,21世紀以後,日漸興起的,是受啓發於這一理論的一種全新管理模式:遊戲化管理(Gamification)。
而這一管理的核心內容,就是放棄僵化的KPI管理體系,代之由設計元素、激勵機制、規則系統、反饋體系等構建的遊戲管理模式。
在這一管理模式下,人的主觀能動性得到最大程度的激發,工作就像打遊戲一樣上癮。箇中經典案例就是微軟。
上個世紀末,微軟為了更好地尋找Windows系統不同語言版本翻譯中的問題,曾經設置了一個企業內部遊戲機制,動員全球不同辦公室不同職能的員工參與到“找茬”當中,結果驚呆了所有人,900多個員工共完成了2.6萬項任務,並額外找到了170多個語言翻譯上的錯誤。
這種模式套用到微博上來,就是飯圈粉絲們的網遊化生存,毒唯粉、媽媽粉、私生飯等不同種類的粉絲可以被理解成戰士、奶媽、潛行者等不同職業角色,粉絲團體就是公會,每天的簽到、打榜就是做日常,刷數據、買專輯就是下副本、打裝備。
甚至於,如果你的“公會”和別的粉絲的“公會”之間發生了齟齬,為了爭奪榜單第一的位置,你還可以親眼見證一場真人PVP版的“沙巴克攻城戰”。
持續不斷的激勵和反饋措施下,微博已經不再僅僅是一個用於交流溝通的平台,而是成為了一場大型的在線角色扮演遊戲,成千上萬的狂熱粉絲們就是遊戲的死忠玩家,在日復一日的“肝與氪”,甚至求助工作室的背景下,保證着這款遊戲的活躍數據。
04
而對於那部分同樣身處“流量世界”這款網遊的其他吃瓜羣眾來説,蔡徐坤的存在,就像是一刀999的副本BOSS一樣,折磨着他們的神經。
從“青春修煉之謎”的三兄弟,到“小時代之王”的面癱羣雄,再到“寬面再臨”的電音吳,以及如今“爭霸流量地球”蔡徐坤,流量世界的boss逐一登場,唯一不變的,只有日漸疲憊的粉絲與公知。
這一次,藉助於周杰倫這個聯動NPC的幫助,網友們終於成功推倒了這個版本的守關BOSS,然而誰也不知道,前方迷霧中隱藏的下一個時代裏,市場又將誕生什麼樣的萬眾寵兒。
過往的時間裏,飽受idol和他們的粉絲們折磨的網友選擇訴諸B站,通過鬼畜等頗具解構色彩的元素,去消解、祛除粉絲們心目中idol的神聖地位。
這種解構主義最為盛行的時刻,成千上萬厭惡流量的網友甚至自發的藉助孫笑川這一“符號”,來完成一場飽含諷刺的造神運動。藉助於碰瓷流量明星、踐踏idol尊嚴,這些“狗粉絲”們完成了心中蓄積已久的對於飯圈文化的反感表達。
遺憾的是,這些去嚴肅化的行為,對於緩解流量經濟的熱潮,收效甚微。
因為這種所謂的解構,本質終究只是一種拆散,而不是建構。它只破壞錯的,卻不負責建造任何對的東西。
正如此次的崑崙之戰一樣,身處高傲姿態的傑迷們,以雷霆萬鈞之勢完成了對飯圈粉絲的壓制,然而短暫的勝利過後,周杰倫這樣的實力派明星所藴含的故事、音樂素養、藝術價值,並沒有一絲一毫滲透到蔡徐坤的粉絲羣體之中。
相比之下,更值得思考的問題是,我們能夠為這些飯圈粉絲提供什麼樣的偶像。
身處三四線城市的高壓學習和低娛樂配置的夾擊之下,學校有沒有為她們提供正常的美學、藝術學教育,沒有人為她們樹立值得學習的、可供選擇的積極榜樣,她們的父母、長輩、親人、老師,有沒有聆聽過她們內心情感,有沒有關注過她們對於愛的接納與表達。
如果這些的答案都是否定的,那麼藉着偶像教育的名義,拿周杰倫和輿論的壓力去衝擊蔡徐坤的粉絲們,本質上和批評電子遊戲沉迷、靠着電療戒網癮的楊教授可能並沒有什麼區別。
從另一個角度説,這場落下帷幕的崑崙戰爭之外,周杰倫沒有贏,蔡徐坤也沒有贏,新浪雖然獲得了短暫的勝利,但我們所有的人都是輸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