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顆滾燙的熱淚都是破碎的青春——關於《樂隊的夏天》一些碎碎念_風聞
代沟挖掘机-2019-07-23 01:50

作為一個重度拖延症患者,我終於下定決心為《樂隊的夏天》寫點什麼了,儘管在第三期的時候我就想寫,然後等到第八期覺得不得不寫的時候,一直拖到現在才敲起了鍵盤的第一個字。卻沒想到居然有了意外的收穫,就是終於搞明白了我前段時間瘋狂失眠的秘密。當你想對這個世界表達點什麼的時候,你真的無法安然入睡。所以輾轉了半夜,在這凌晨時分,我真想對這個co的世界隨便説點什麼。
許多人看完這個節目至今還在疑惑:樂隊的夏天真的來了嗎?這讓我想起最近微博掀起波瀾的問題:為什麼周杰倫演唱會的票不好買?如果將這個問題再延伸一下:為什麼張學友的演唱會能抓那麼多逃犯?如果你能想明白這些問題,那麼恭喜你,意味着你已經老了。你終於回想起我們兒時的困惑:翻來覆去的樣板戲,為什麼可以讓老輩聽得津津有味?霸佔公園廣場的歌唱隊為什麼永遠是主旋律紅歌。現在你知道了:那都是他們回不去的青春,那都是他們破碎的夢啊。
人到中年的一個顯著特徵,就是那無可抑制的鈍感。本來你內心覺得還是個孩子,可是忽然看到父母已是滿頭的白髮,忽然接到孩子要交學費的通知。你便自覺不自覺的代入了那個扛起責任的角色,你是兒子,也是丈夫,更成了父親。生活磨平你所有的稜角,慢慢成為沉默的大多數,成為這個社會大冰山的底座。那些精心收藏的CD卡帶騰給了嬰兒牀,那些讓你翻來覆去循環的歌曲,再也不能給你一點慰藉。好不容易空閒下來,你打開榜單看着那些花花綠綠的歌曲,你捋着漸漸稀疏的頭髮,摸着鼓起來的啤酒肚,終於還是搜索起那些記憶中的歌。那個可以接受一切,對一切新事物保持好奇的敏鋭感終於一去不復返了。
是的,你再也回不去了,**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天真萌萌的女兒抬起稚嫩的小臉調皮地喊你一聲“老爸”,你除了欣慰,更多的是欲哭無淚。心想:我才比你大幾歲啊,你就這麼喊我?你終於在客廳裏裝上了65寸的大彩電,想着空閒的時候看看電影,於是拿着遙控器一排排的挑選,可是再也沒有了讓你觀看的慾望。隨便打開個電影還沒看完片頭的字幕,你便迫不及待的退了出來。那個曾經徒步五公里去音像店租碟看的少年如今想來是如此的陌生遙遠。你打開電視頻道,從001摁倒099居然沒有一個節目能留住你10分鐘。看着滿屏花花綠綠的俊男靚女,你終於還是習慣了《新聞聯播》。
等等,可是不對啊。到底哪裏不對呢?你最終不能違心的面對這個世界,這不是我們想要的世界,這不是我們憧憬的未來。這不是我要去的那個兩千年後的世界,那個有人墮落,有人瘋了,有人隨着風去了的世界。我們那些曾經熱烈的期望,不過是“我們就這樣都老了”的世界。你無奈的看着資本工業的肆虐,標準開始統治一切。流量模塊化組裝,偶像批量化定製。製造流行就像吹肥皂泡,排山倒海的湧起,五彩斑斕的幻滅。如日中天的偶像瞬間就墜入谷底,剛剛的安排上的熱搜轉眼就像過去了一個世紀。你不是跟不上這個時代了,而是你已經被這個時代拋棄了。
在我認為的藝術門類裏,音樂是第一藝術,詩詞次之,書畫再次之。因為給你一個遐想的世界,只需要簡單的一個音符,其後是一句詩,然後才是線條和顏色。抽象永遠比具象承載更多的密度和能量,所以音樂是可以直達靈魂深處的存在,而音樂藝術家們的作品實則是他們的一個個美妙的夢啊。你再也無法欣賞的音樂,實際是你已經無法進入他們的夢中罷了。當然我自己認為這樣的藝術也已經死了,不能分享和共鳴的藝術,就像一座夢的墳墓,也可以是夢的豐碑,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了。比如。。。。。。
既然一個音符便是一個世界,那麼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不要想當然以為現在的流行淺薄,這真的跟閲歷有關。當我們是個孩子的時候,毫無疑問能打動我們的是兒歌,《小星星》,《找朋友》就是經典,當我們是中二少年的時候,這個世界給你的是什麼,你就會認為什麼是經典。我始終認為那時候信天游西北風還是挺經典的,比如《走西口》、《黃土高坡》、《大花轎》等等,甚至陪伴了我們初高中時代的流行音樂也很經典。香港四大天王,四大天后,beyond。台灣那一大票流行歌星,當時的那些歌加上現在濾鏡的加持也都變得很經典。有些人看到我這些話,估計要把我拉黑了,我只能説這就是我的青春。
那個貧瘠閉塞的小縣城承載着我的少年時代,港台明星就是絕對的流行。遺憾的是那時候周杰倫時代還沒來。真是有什麼聽什麼,甚至連張帝都聽。現在想想那時候也根本不懂欣賞音樂,只要旋律順暢悦耳,歌詞朗朗上口,那就可以在街邊的卡拉ok上嗨上半天。改變我音樂審美,提高我音樂鑑賞能力的還得是開始北漂之後。在這裏不得不説,在北京長大的孩子真的很幸福。你們認為理所當然的東西,真的是其它人永遠無法跨越的存在。我大概永遠不能忘記那個帶着耳機初次聆聽《夢迴唐朝》的夜晚,那真的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靈魂上的顫慄。前奏的鼓點就從你的右耳滾穿到左耳,循環往復,久久不息。一聲大鑼震過之後,便開始了一段不可描述的生命體驗。以致於第二天一大早便趕到音像店買下了那張同名專輯,為此還咬牙買了三洋隨身聽。
在此向那位電台DJ致敬,此後我的音樂世界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次元。可悲的是我聽得第一張專輯就是唐朝,以致於後來聽輪迴、超載、面孔再也不能打動我。在重金領域有這麼個巔峯的存在,不得不説也是一種遺憾,好在當時的指南針給了我更多的驚喜。通過唐朝又回望了94那場演唱會,自然而然的聽魔巖三傑。現在抽屜裏還存着它們的《垃圾場》、《孤獨的人是可恥的》、《黑夢》三張專輯。當時就寫了篇文章紀念這場演唱會,在搖滾社區裏被人轉載的到處都是,當時還有點小竊喜。還有一個可悲的是,你只要接受了這種音樂,那這種審美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即便周杰倫風起雲湧的時候,他們在我心中的位置始終沒有動搖過。我最愛唐朝,雖然我聽他們的音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當聽專輯不能刺激到我的時候,那就只能去現場了,為此我去趕迷笛音樂節,印象中只有海淀公園和順義水上公園兩次,海淀公園那次認識了痛仰,猶記得全場大合唱《最美麗的一天》。在順義的那個晚上見到了老崔,激動的跟着人們喊着“崔健”的名字,期待着他的返場。其它還有點記憶的是山人的裝扮,布衣的沉悶,和重塑那主唱勁勁地甩頭,王勇衝着台下喊着“放毒”,以及在朝陽公園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冷酷仙境。這個時候我不得不承認:其實我是一個偽搖。雖然接受了搖滾的洗禮,但是並不狂熱。後來音樂節離北京越來越遠,我也就斷了這方面的追求,因為巔峯時代已經過去,現在的樂隊還能玩出什麼花兒來?生活裏不止有音樂,還有電影,還有電視劇,還有動漫。值得你追求的永遠不止音樂,不過悲哀的是:我終於聽無可聽了,現在不僅後悔起在音像店的時候,面對新褲子和子曰的專輯,我選擇了秋野。因為那時候我真的討厭朋克。
隨着時間的流逝,終於沒有了狹隘的偏見,也沒有過多的激情讓我揮霍。漸漸樂隊的歌真的不怎麼聽了,就像彭磊説的:搖滾已經斷了香火。後來的朴樹、鄭鈞、許巍就這樣一一走過我的生命。再後來連他們也都消逝不見了,音樂世界裏我成了流浪的孩子。隨遇而安,隨行就市,隨隨便便,世界你給我聽什麼,我就真的什麼也聽。仔細想了想,聽歌也不過是《歌手》、《中國好聲音》、《中國好歌曲》這些綜藝節目罷了。直到《中國有嘻哈》的橫空出世,我在那一刻就真的覺得看不懂這個世界了。也是在那個時候我就預感到有關樂隊的節目真的不遠了。因為什麼?因為樂隊比嘻哈更有利用價值。好在這個夏天終於等來了《樂隊的夏天》。
暈,終於繞到正題了。。。。。。
我這個偽搖早已麻木的內心,像被蝴蝶吻醒的春天,居然慢慢的活泛起來。屬於老傢伙們的季節豈能錯過,看着公佈的31支樂隊的名單,沒想到感到親切熟悉的只剩下痛仰。在這個歲數能給我驚喜的着實不多。最大的驚喜當然是新褲子、刺蝟、海龜、九連、編號15。言之無物不是我的風格,那就隨便聊聊裏面的幾隻樂隊。我只是音樂世界的一個過客,沒有那些裝*犯聽的那麼多歌,雖然我中二時期也説過:“所有流行歌手的歌我都聽過”這種大言不慚的話,但是到了這個年紀,一説搖滾便甩出一串綠洲、涅槃、槍花、戰車、山羊皮。然後便鄙夷起這個那個來,真是幼稚中二的可以。
音樂真的很私人的東西,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熱愛。要不然搖滾也不能小眾了這麼多年。即便此起彼伏的各個流量們,如今也追求着破圈。現在的音樂類型被分解的稀碎,每個碎片都代表着一個圈子。雞犬相聞,而又老死不相往來。每個人的感動都是自己的生命體驗,而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都經歷了什麼,或許你也不屑於知道。而這個夏天帶給我最深感動的就是新褲子,尤其是被説成妥協之作的《生命因你而火熱》。這首歌只一句歌詞便可流傳於世:“格子間的女孩,時間久了也很美”。這短短的一句話,是整首歌的題眼,映照了理想的破滅。彷彿是兩個人生階段的橋樑,理想與現實的分界。以悲憫的眼光俯瞰着人間的煙火悲喜。給了萬千城市的千萬大廈裏面的億萬男女巨大的觸動和慰藉,世間沒有比這更美的情感。
我最開始迷上的是刺蝟,但是彭磊以其特有的赤誠和人格魅力,再一次帶給我靈魂上的顫慄和共鳴。如果説海龜先生是藝術家,每一個音符的顫動都是美妙夢境的話,那麼新褲子已經可以站在更高的層次上俯瞰這些夢境。彭磊漫不經心地説着從朋克,到新浪潮,再到“土搖”的歷程,這都不是他想要的。這些話無疑是真誠的,任何有經歷和沉澱的藝術家,誰不想把自己的世界唱給人們聽。但是藝術需要高於生活,但是更需要剋制。漫無止境的追索最後只能是藝術的死寂。永遠希望理想為人民,你的音樂也為人民,在繼續前進的道路上不要脱離我們太遠。希望像梵高的星空一樣,帶給我們美,也讓我們懂得美。
接下來發表對刺蝟的彩虹屁,從來沒有聽過刺蝟的歌,但是對這個樂隊的名字絕對有印象,雖然這些年不再追音樂節,但是五一的時候還是會關注有哪些樂隊去迷笛。名單裏總是能看見它。謝謝樂夏讓我知道,它們是這樣的優秀。搖滾就是這樣,就像唐宋過後無詩詞,想在這個圈裏玩出花來,重金沒有出路,朋克也沒有,因為都有一個你不可能越過的高山,你總是會被拿來比較,同時也活在這些高山的陰影下。所以子健説:我們玩的是情緒。不可否認情緒玩的很好。尤其火車的前奏怎麼可以那麼撩撥我。
忘了從哪看到的人生的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知道父母是普通人,然後知道自己是普通人,最後承認自己的孩子是普通人。我現在已經度過了三個階段感覺很成熟了,知道自己的才華只能讓自己這麼平庸,平凡的過一輩子,幸運的是你總能看到有才華的人是什麼樣子。然後感到慰藉,我很幸運和他們活在同一個時代。就感覺唐朝的百姓會驕傲他們那個時代有李白。當然這個彩虹屁吹的有點過,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他們的真。唯一的遺憾是認識你們太晚,以致於蹉跎了這麼多年。
在我心中有5張無法超越的專輯《唐朝》《黑豹》《萬能青年旅店》《不要停止我的音樂》《我去兩千年》,如果再加上一張專輯就是《生命因你而火熱》,刺蝟的歌雖然喜歡,但是整體上還是跟這些大佬有點差距,原諒我這個偽搖的短淺見識吧。海龜先生一開始真的抓不到他們的高級感在哪裏,他們的歌真的需要耐心的聽幾遍,然後在某個瞬間,你的世界彷彿被他們照亮了一般,感覺什麼都對了,這是一個新的世界。人人都愛李紅旗,不是沒道理。不懂樂理的人也能咂摸出他們音符間的和諧和靈動。他們的歌過於抽象了些,抽象也意味着更大的想象。千人千面,每個人眼裏的海龜都不一樣,但這是唯一的海龜。獨一無二的,不可替代的。真的適合最夜深人靜的時候,最想聽的歌。
海龜的風格由內到外都是統一的,看不到人間煙火氣,仙氣飄渺雲霧間。那真是普通人夠不到的境界啊。但是還好還能被有心的人看見,還能聽見天空中傳來的回聲。他們的音樂在迷濛一些,在縹緲一些。那真的到了自娛自樂的另一個境界了,幸虧中國足夠大,能看到你們的人足夠多。但是搖滾要想夏天,還是得靠“土搖”。我的欣賞水平不足以讓我更愛海龜先生。再説一遍這只是一個偽搖的囈語。
剩下的樂隊我就快評了,九連就是滿滿的少年衝勁和動感,最好的歌我反而認為是《北風》,沒辦法年紀大了,現在喜歡聽一些相對舒緩的歌。最主要的是缺少沉澱,時間這東西是所有感情的催化劑。它讓葡萄汁變成紅酒,也讓肥皂泡幻化成夢境。我只是看好他們的未來,我也寄希望於他們的未來。畢竟新褲子和刺蝟都會凋零,搖滾的旗幟需要有人傳承。15的音樂可以get到我,卻打動不了任何人,只適合現場表演。現場的魅力和律動讓人陶醉讓人嗨就完了。但是這的確是能走向國際的一個組合,比這裏的任何一個樂隊都有前途。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巨星風采確實能帶動圈外的大批迷妹,節目組千方百計的挽留,資本的眼光真的看得長遠。
盤尼西林只一句話:拿讓人閉嘴的作品説話,我比任何人都想看到你們火。
旅行團也是一句話:可愛的人總不會運氣差。
最後的垃圾時間,我要獻給痛仰。説實話搖滾這些年的不景氣,痛仰的存在也要負上相當一部分責任,它可是帶偏了相當一批樂隊。前期他們的音樂我是一個也不喜歡。只知道批判,不知道為什麼批判,只能提出意見,沒有解決答案。只知道痛苦的吶喊,奈何有思想侷限。實踐證明:外國的泊來的東西還是要跟中國的國情相結合才能有前途。憤怒不代表一切,柔軟卻能向前。我喜歡温和的痛仰。實踐也終會證明,柔軟比剛強生命力更長。《我願意》《西湖》這些歌才是真正能傳世的。那些爆裂的,洶湧的跟噪音沒啥區別,除了讓人現場開火車,宣泄多餘的荷爾蒙,啥作用也起不了。鬼知道《我願意》循環了多少遍。
隨着年齡的增長,真的能想明白很多事,那些年輕時想的高深問題,現在看來簡直幼稚的要死,人類最大的煩惱就是想得太多,但是讀書太少。你年輕的閲歷根本就不足以讓你對這世界有足夠的判斷。作為的整體的利益共同體,總要求取最大的公約數,中學的政治課本雖然枯燥但是的確是真相的一部分。表達的越多,其實越代表着自身的淺薄和可笑。這個世界沒人真正的要對你惡意,一切不過是看你怎麼理解這個世界的邏輯。你所有的選擇不全是妥協,而是你終於知道自己只是生來平凡。每個人存在於人世間,不過碎浪中的一朵。潮來潮去間,浮沉亦不過百年。萬曉利在歌中唱到:“在第七秒時突然從夢中驚醒,這一切沒有想象的那麼糟。”
這些話看似不着邊際,但我相信懂得自然懂,再多説無意義。看着女兒的笑臉,我知道她的未來比我更好就夠了。
最後我希望第二季能看到萬青。別無所願。再喊句口號: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