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移居美國後,她卻拋下父母“偷偷”跑回中國,由此改變了10萬人的命運_風聞
已注销用户-2019-07-28 22:51
試想一下,你是一個出生於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從小衣食無憂,還可以跟着家人滿世界地遊歷,接受最好的教育。
成年以後,你也不負眾望地從世界名校畢業,並在聯合國找到了高薪的職務。父母及弟弟妹妹們,也都一起安穩地在海外定居。
這樣團圓而靜好的歲月,放到任何一個普通人面前,恐怕都會心動不已。但有一個人,卻親手將這一切打破——她辭去“鐵飯碗”,放棄海外生活,毅然離開親人,回到條件還不那麼好的祖國,整天和一羣病患待在一起,併為治癒他們,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這個有點“傻”的女人,就是李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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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李桓英98歲了。**她是北京友誼醫院熱帶醫學研究所的研究員,雖然已經退休,但她每天仍然堅持到所裏“上班”。
麻風病,是她努力攻克了一輩子的難題。事實上,在李桓英回國以前,全中國尚有四五十萬病患深受麻風病所苦;而在她回國六十年後的今天,這個數字已下降至不足三千。
**這一切,並不是巧合。**是李桓英用大半生的心血與付出,創造了生命的奇蹟。
出生官宦之家的貴族小姐
赴美國留學,在聯合國就職
1921年,李桓英出生在一個北京的官宦貴族之家,是家中的長女。在她身後,還有四個弟弟妹妹,但由於是最大的孩子,長輩們對她總是格外憐愛,並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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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 李桓英訪談 《要幹到一百歲》
從小生活富足而安樂的她,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最好看的衣裳、最時新的玩具。四五歲的時候,她跟着祖父到德國居住;稍大一些後又去了香港;直到1939年,方從香港考進了同濟大學,來到上海求學。
從舊時的相片中可以看到,圓臉的她長得很可愛,穿着一身旗袍淡然一笑,儼然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富家小姐模樣。在李家的教育理念中,女孩就是要“富養”,帶她見最廣闊的世界,念最好的學堂,才能培育出那種對世界充滿好奇、不被生活磨礪的天真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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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1945年,從同濟畢業的李桓英希望能到美國留學,並順利申請上了著名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攻讀細菌學和公共衞生碩士。
家人對女兒的學業進展頗為自豪,為了支持她,乾脆全家人一起搬來美國定居。他們置辦產業,安然度日,也見證了女兒是如何在留學期間勤學苦讀,得到導師們的好評。
1950年,在導師的推薦下,李桓英獲得了在聯合國世界衞生組織工作的機會。那時,能進入聯合國的華人並不多,李桓英可以説是第一批。她沒有辜負這個珍貴的機會,以出色的表現,一直在那裏工作了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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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在家人的心目中,李桓英的前半生大概已經超額完成了他們的期許——名校畢業,工作體面,幸福的歲月,正在眼前緩緩鋪開。
可是,就在1958年,她突然“不見”了。
李家人焦急地四處尋找與打聽,這才得知一個驚天消息——女兒借道英國倫敦,又輾轉多地,竟然無聲無息地回國了!
與此同時,她的離開也意味着她在聯合國的全職工作畫上了句點。因為那本是世界衞生組織續訂勞動合同的時候,按照正常做法,李桓英應該要續訂五年合約,繼續留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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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 李桓英訪談 《要幹到一百歲》
然而她就這樣,打破了原有的人生軌跡。
在後來接受央視採訪的時候,當問及回國的原因,已是高齡的李桓英脱口而出:
“我是北京出生,我不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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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 李桓英訪談 《要幹到一百歲》
常人或許難以理解,這句聽起來官腔甚至有些“虛偽”的答案,卻切切實實是她心中所想。**在美國,她過着富足的生活,歲月靜好;**可她知道,這份美好還不屬於當時的祖國,在地球的另一端,有許多飽受病痛折磨的同胞,正需要她用所學所知做些實事。
回京後,李桓英頂着“世衞組織歸國專家”的名號,接手了一些防治傳染病的工作。
60年代,父母千里迢迢地從美國趕來勸她,也拋出了疑問:畢竟全家人都在美國,你自個兒一溜煙回國,骨肉分離,何苦呢?
1964年,李桓英與父母的合照
(圖片來源於 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她對父母的善意心知肚明,可心裏就是彆扭。好山好水好人生,她前半生都享受了個夠,她心裏有一團火在燃燒,總覺得那種日子不是真正的心之所向。那麼自己畢生嚮往的究竟是什麼呢?她思來想去,才想通:
“嚮往的,是創造真正的人生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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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她再次婉拒了父母的“招安”,繼續留在了北京。直到七十年代末期,李桓英來到北京友誼醫院的熱帶醫學研究所就職,她才終於等到了那個創造人生最大價值的機會。
情暖麻風村
坐落於雲南西雙版納的勐臘縣,山路崎嶇,地處偏僻。可就在這樣一個閉塞落後的地方,卻存在着一個更為僻靜的村寨。它四周都是水路,非坐小船不能達,但當地人都很少去往那裏,更別提外頭來的人。
這個村寨,有個不太好聽的名字——“麻風村”。**顧名思義,這裏住着的是上千户麻風病人。**事實上,他們根本不是原住民,而是在得病以後,或是被迫或是主動遷居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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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人們對麻風病的恐懼並非毫無緣由,它本質上是一種慢性傳染病,得病者往往五官扭曲、四肢畸形,為這個困擾了人類數千年的病痛蒙上了一層可怖的色彩。在古代中國或中世紀歐洲,麻風病人更被視作被詛咒的人,慘遭焚燒、水淹乃至活埋的命運。
在李桓英在擔任熱帶醫學研究所研究員之時,她被分配了一個艱鉅的任務——走訪中國麻風村,瞭解麻風病人的生存現狀並全力救治。她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走進勐臘的麻風村,村裏迎面走來“各種各樣形狀的人”,他們的眼神黯淡無光,只有層層麻木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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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女,撩開褲腿,滿是潰爛的皮損;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脱下鞋子,腳指頭已經全都不見……麻風病人不會死,只會在麻風桿菌的侵襲下,軀體一點點喪失對外界的知覺,萎縮、潰爛、變形……而更讓人心灰意冷的,是旁人的鄙夷與歧視。
**在得知僅雲貴川三省,這樣的“麻風村”就已遍佈7個地州、59個縣之後,李桓英的心被深深刺痛了。**可在當時的中國,藥物和療法還遠遠不能滿足麻風病人的需要,於是她想到了前東家——聯合國世界衞生組織,她知道他們正在研製一種聯合化療方法,説不定可以讓中國病人率先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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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幾經周折,李桓英和世界衞生組織達成了協議。她第一時間獲取了世界衞生組織研製的麻風病新藥,便馬不停蹄地趕往麻風村寨,期望可以給病人們帶來一絲曙光。
可當地的病患聽説這個**“從北京來、帶着外國藥”**的女醫生,卻紛紛表示了懷疑。醫療隊他們見多了,從全副武裝、怕被傳染的醫生手中接過各式藥物,也不是第一次。可是藥物吃下肚,病情卻沒有好轉。久而久之,麻風村的村民們也不敢再對痊癒抱有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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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李桓英察覺出了村民們的抗拒和疏離,她想到,要讓病人們安心服藥,建立信任是第一步。於是,她做出了一個破天荒的舉動:
不戴口罩、不穿防護服,見到麻風病人,她就握手擁抱,致以問候,就像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挨家挨户關切村民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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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要讓麻風病人重拾治療信心,就要讓他們感覺被平等對待、被尊重。” 李桓英這樣想着,像沒事人似的與村民同吃同住,融入當地生活,同事的勸誡她不聽,反而樂呵呵。
她告訴所有人,第一,麻風病雖然是傳染病,但傳染性沒那麼強,主要傳染途徑也不是表皮接觸;第二,就算自己染上了麻風病,也正好為後續治療提供了一個“樣本”。
“我就不信,我還不能治好自己的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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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見到李桓英如此“不見外”,村民的猶疑也被打消了。在他們心裏,李醫生是第一個把他們當人看的人,他們願意將信任全盤給予。
原本灰心喪氣的病人們,爭先恐後地來到李桓英處服藥,在服用新藥後皮膚產生了一些正常的變色反應,不瞭解藥理的村民們雖然害怕,但也硬着頭皮堅持。偶爾有人看到自己發紫的皮膚還是偷偷停止服藥,李桓英就會逐個地做思想工作,確保麻風村寨的每個人都能按時按量,將療程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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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李桓英訪談 《情暖麻風村》
麻風村村長刀建新,在入村前曾是一位縣委書記,家庭美滿,生活小康,直到得病後被驅趕至此,原本的生活一夜之間塌陷。
“我在村裏21年了,也埋在土裏21年。” 刀建新説,“是李醫生,讓我重新做人。”
在堅持服用李桓英帶來的新藥後,刀建新和其他村民一樣,麻風症狀有了根本的轉變。**病痛消失了,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得病以來被深深踐踏進泥土裏的尊嚴。**談起李桓英,刀建新面露微笑,笑中又閃着一絲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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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西雙版納勐臘縣麻風村上千名村民的病情徹底好轉,並在接下來十幾年的複查中未曾復發;1985年,以勐臘縣麻風村的治療經驗為樣板,李桓英帶來的世界衞生組織短程聯合療法也被推廣到了雲貴川。
除了藥物,李桓英甚至動用自己的資源,向世界衞生組織申領了十二輛豐田車,有了這些“奢侈品”,基層散發藥物就更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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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 李桓英訪談 《要幹到一百歲》
可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在那些下鄉為人治病的年頭裏,她在艱險的山路上遭遇了好幾次車禍。最嚴重的一次是從擋風玻璃直接飛出去,雙側鎖骨折斷,面部縫了七針。
**在她給病人送温暖的過程中,遠在美國的父母先後離世,她甚至沒能見他們最後一面。**回家後,躺在她面前的只剩冰涼的墓碑……
但李桓英沒有多説什麼,一從身心的傷痛中恢復,她立馬又開始下鄉送藥,診療複查,以一己之力推動着改變。在她辛勤奔走的那些年,我國麻風病高發的雲貴川三省,11萬病患數量被迅速縮減至不足1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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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説這世界上真的有什麼奇蹟,那必定就是用犧牲與奉獻堆積而成的美麗。
“希望我100歲那年,
這個世界再沒有麻風病”
1990年的傣族潑水節,一句“李醫生”來了在已被更名為“曼南醒村”(寓意為“新生的村寨”)的勐臘縣麻風村引發了轟動。村民們團團圍住這個不是母親、卻勝似母親的老太太,與她握手、擁抱,更有人送來了家鄉特產,一項又一項的禮物讓她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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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桓英説,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不會輕易動感情”,但在看到康復後的麻風村村民後,她的眼眶也濕潤了。
“我覺得,我達到了人生目的。” 李桓英説,“人生在世,無非是給他人做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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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覺得,自己做的事情還是不夠。
新藥物與新療程的推廣,雖然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但是隻要麻風病還存在於這世上一天,她就覺得,自己的工作遠沒有結束。
探望麻風村之後返京,李桓英又一頭扎進了醫學研究的工作之中。雖然已逾古稀之年,但李桓英依舊像研究所的小年輕那樣上班、下班,把所有的光與熱都用來對抗麻風病。
1994年,李桓英將中國的麻風病治療經驗總結成冊提交給聯合國世界衞生組織,為新療法在全世界各地推廣打下了基礎;1996年,她又帶頭在國內開展消除麻風運動,並首次提出垂直防治與基層防治網相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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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桓英的種種努力僅得到了國內認可,更在國際上被定性為“全球最佳治療行動”。**麻風病,這個在新中國成立初期還影響數十萬患者的疾病,到了2007年已弱化為僅有6300名患者的“小病”,而且可以治癒。
可以説,中國在半個世紀的風雨滄桑後終於走出了麻風病時代,李桓英居功至偉。**一生未婚的她雖已98歲高齡,卻仍奮戰在消滅麻風病的最前線。**她説:“我還有兩年就100歲了,希望那時世上再無麻風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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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罷,她憨厚地笑笑,放棄個人的享樂、優渥的生活,把最美好的年華奉獻給祖國與人民,李桓英從來沒覺得後悔。
時至今日,你仍然能從98歲的李桓英身上,看到當年那個被富養的富家千金的風采——她早起必喝一杯咖啡,中英文雙語流利切換,時髦的衣裳、可愛的玩具、有趣的活動,她來者不拒,對世界依舊充滿天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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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健康北京》 李桓英老人拜年
一箇舊社會官宦之家貴族小姐的形象,從歷史的風沙中款款走來,與新時代為人民服務、不怕苦不怕難的醫療工作者形象有了奇妙的交疊。這背後,是人性,亦是大愛。
2019年,我國麻風病患者的數量仍有2000多人。對此無比清楚的李桓英又拿起了筆,戴上了眼鏡,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尚未完成,為此,她願付出餘生最後一絲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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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s:
麻風_Ma Feng_百科名醫網
《大愛初心——麻風病專家李桓英訪談記》 作者: 劉丙鈞、陳唯斌、黃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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