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污名化,家政工人會怎麼做呢?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1051-2019-07-28 10:15
編者按:本期推送的是Kim Bosmans於2016年發表於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的題為Dirty work, dirty worker? Stigmatisation and coping strategies among domestic workers的文章。因為涉及處理污垢、低職業聲望、與僱主有密切的關係,家政工作被視為“骯髒”的工作。這種污名化,對家政工人的自我意識產生負面的影響。本文通過分析43名比利時家政工人的訪談情況,探討了如何調節家政工作污名化與自我意識的矛盾。
這是社論前沿第s135期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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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政工人被污名化,物理層面上是因為做清潔工作會接觸較多垃圾、廢物、污垢,社會層面上則是僱主與工作人員的奴役關係。此外,家政工作被認為是不需太多技巧、每個人均可做的工作,也即非生產性無償家務勞動。從地位、權力、工作情況、教育質量、收入情況等維度分析後,可將家政工作總結為“低職業聲望”的工作。這些使得僱主不尊重家政工人,或許忽視她們辛勤工作,亦或是公開欺騙她們。
外界如何評價,影響家政工人的職業身份,因此,屈辱感會對家政工人的自我意識產生負面影響。自我意識指的是一個人的自我形象或身份,它包括自尊、人格特質、優勢、弱點、社會角色和關係等要素。
本文作者首先研究了社會壓力理論中的應對策略,該理論解釋瞭如何從工作污名化中調適,走向身心健康。本理論將社會認同理論與制度正當化理論加以整合,探索適應性良好、適應性不良的應對策略。此外,之前研究描述了家政工人如何應對孤獨、剝削、壓迫和種族主義,但未研究其如何面對污名化。
家政工人如何被污名化?
家政工作的污名化會讓人緊張,從而可能導致心理健康狀態較差。與之相關的應對策略,要麼以問題為中心,採取行動改變壓力源(如積極面對僱主的羞辱行為),要麼以情緒為重點,旨在減少情緒痛苦。在適應良好的情形中,個體通過與其他羣體相比,增強自尊心。社會認同理論認為,“我們”與“他人”的差異,促進了個體對於“優勢”的感知,也增強了成員的自尊、價值感、心理健康和幸福感。而在適應較差的情形中,制度正當化理論認為,被污名化的羣體傾向於接受、內化自己的負面評價。
事實上,在更廣闊的社會框架下,社會認同理論和制度正當化理論同時發揮作用。社會壓力理論認為,人可以管理壓力源(無論是以積極還是消極方式進行)。
方法
參與者
本研究訪談了比利時服務券計劃中工作的43名家政工人,2004年啓用的比利時服務券計劃是比利時政府資助的就業幫扶制度。截至2013年,該制度累計服務149782名家政工人。這一制度的特點是家政工人、服務券公司和僱主的三方僱傭關係。
通過以下渠道選擇家政工人:(1)工薪階層聚居的一個社區的初級衞生保健NGO(2)工會(3)不同的服務券公司(4)為大型服務券公司工作的護工。由受訪者介紹其他潛在受訪者。經過被訪者同意後,與受訪者進行深入會談。
以下是被訪者信息:
性別:男性1人,女性42人
年齡:19-29歲14人,30-49歲20人,50+歲9人
教育程度:初低等教育38人,高等教育5人
籍貫:比利時16人,外籍人27人
研究過程和分析
本研究使用現象學的觀點,關注的是人們對所經歷的事情的感受、認知,而非經歷本身。在列出相關主題後,對信息進行蒐集。相關主題包括:工作質量(僱傭合同穩定性、收入、權利、培訓狀況、僱傭關係、工會代表性、身體接觸、自主性、任務難度),工作意義(工作職能和作用),身心健康,處理與工作有關的問題/需求,移民史。這些問題與家政工人的應對策略密切相關。會談主要關注(1)對生命歷程的態度,重點關注家政工人的就業、移民史;(2)典型的工作日安排。
訪談於2012年2月至2014年10月進行,時間在37-112分鐘之間,訪談被逐字轉錄。
為了便於分析,本文根據應對策略的類型進行重新編碼,並研究應對策略如何影響家政工人自我意識。
研究結果:恥辱感和自我意識之間的調解策略
應對策略
描述
面對或反對觀點和行為
改變他人的觀點和行為
1.面對或反對他人對污名化的看法
1.通過改變價值觀來改變看法
2.面對或反對他人對污名化的行為
2.通過改變價值觀來改變行為
主要的意識形態
一系列信念,幫助解釋職業,並賦予工作積極意義
1.重構
1.轉變職業所帶來的屈辱感,將屈辱的工作注入正面價值,或忽視/中和/地址屈辱感
2.重新定位
2.通過最小化不受歡迎的方面,來調整評估工作的標準
3.重新聚焦
3.強調工作的非污名化
社會權衡
與其他羣體相比的優勢
1.對於譴責者的譴責
1.批評那些批評的人,從而質疑其合法性
2.對於支持者的支持
2.對於這份工作評價積極的人,予以更多信任度
3.選擇性的社會比較
3.與不如自己的人作比較
4.組內偏好
4.對於本組(同樣工作的人)的讚美,傾向於與他們交往
5.組際偏好
5.對於其他組的讚美,傾向於與他們交往
6.組內的刻板印象、污名化
6.關於自身職業的刻板印象和污名化
抗爭性策略
以適應現狀為重點的應對手段
1.指責、疏遠僱主
1.指出僱主是造成屈辱的原因
2.迴避
2.迴避自己家務的貢獻
3.接受
3.辭職、一直忍耐下去
4.遠離角色/組內身份認同感
4.把自己從污名化中分離出來;將自己視作局外人
討論與結論
本文討論了家政工人如何通過不同的應對方式,建立積極/消極的自我形象。家政工人有四種應對策略。第一,她們可以選擇面對/反對觀點和行為。第二,可以通過改變意識形態來應對。比如,重構意味着積極或中立的價值觀,忽視消極的評價(例如,她們把打掃屋子視作榮譽)。重新定位意味着不關注工作主要的部分、不受人尊敬之處,着眼於工作的次要部分、受人尊敬的地方,例如,她們把自己定位為照顧者。她們不關注屈辱的部分,而關注非污名化之處,如,她們會關注彈性工作時間。第三,她們可以使用社會權衡,這意味着在與其他非家政工作者交往時,選擇支持那些對家政工作持積極態度的人。組內偏愛與支持非常重要。她們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尋求同事的幫助。組外支持也很重要。第四,她們使用一系列防禦策略,如指責/疏遠不尊重自己的僱主;避免選擇為自己所在社區的客户服務;接受家務勞動;迴避自己的家政工角色。
本文從社會壓力的角度探討恥辱,但是,適應性策略和不適應性策略可以相互轉化。比如,把打掃房屋當作過渡工作,這是一種“適應性”的“接受”策略,而當找不到其他工作時,“接受”就成了不適應策略。此外,為了避免其他人看不起自己,“迴避”(不告訴其他人自己的工作),可以被理解為適應性策略。然而就“迴避”自身而言,也確實是不適應性策略。此外,研究成果表明,儘管有些家政工人已經內化了恥辱,但也會使用適應性策略來避免更深層次的污名化。“雖然做家政工人很丟臉,我從不為社區內的家庭服務,但做家政總好過失業”一位家政工人説到。此外,一些家政工人使用幾種適應性策略,來創造更積極的自我意識。比如,一位家政人員雖以做家政為榮,卻也會內化職業的恥辱。
本文研究侷限是未能區分應對策略和自我意識。比如,“內化工作恥辱”這一不適應策略,也可以被認為是“低自我形象”表達,使用了適應性策略。此外,文章還未討論人口學特徵(年齡、教育水平、移民身份、文化因素)、個人因素(控制感、忍耐性、自尊)和社會網絡等因素的影響。自尊等是自我意識的組成部分。社會壓力的分析框架如下:一個人的自我意識(包括自尊等)和過往經歷會影響以後的經歷、個人應對壓力的能力。本研究還指出,與僱主簡歷積極的、支持性關係可以更好地應對問題。而工作中缺乏支持可能會導致恥辱感。
未來研究應該使用調查研究方法,探討不同應對策略、應對資源和個人特徵對家政工人自我意識產生影響的程度和效度。社會壓力法也可以研究其他職業中受屈辱的應對策略和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