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慌了嗎？聊聊天津的4.6%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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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勇駟

雖屬意料之中，依然心裏難受。

隨着2019上半年各地GDP數字陸續發佈，在已公佈的省區市當中，天津以4.6%的增長率仍然排在末尾。就像每一個故事總會有開局、發展、挫折、低谷、奮進，然後才是高潮一樣。天津經濟正在經歷着較勁時刻——這麼説，想來不會有多少天津人持反對意見。也體現了我一個身份證以“120”開頭，現在卻嘴裏蹦不出幾句天津話的“遊子”，一種最樸素的情愫。從2017年經濟總量擠水分開始，天津GDP有了深蹲的説法，網上繼而出現了天津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東北的憂慮，濱海新區被邊緣化的疑慮也開始出現……疑慮的出現並不是杞人憂天。2018年最後時刻，三星通信技術在天津的手機工廠關閉。雖然關廠是三星手機自身問題,最終員工得到了安置，而且三星在天津的其他投資還在逐漸加碼，遠超手機——但之前三星關閉深圳的同類工廠，遠沒有產生這麼大的波瀾——這，或許也展示了人們對天津經濟的敏感程度。和幾乎所有天津人一樣，我很少公開為天津辯駁。天津人的性格很像羊，看起來温和，但在青藏高原上，岩羊、黃羊、藏羚羊與雪豹、金雕這樣的猛獸猛禽一樣都是可以戰勝惡劣環境，在其中生存下去的物種，它們靠的是堅韌的性格。那麼，4.6%，天津慌了嗎？應該繼續唱衰嗎？在認真看了這個4.6%之後，卻總想拉拉雜雜説一些現在天津正在發生的、所謂背後的故事。冷眼旁觀，卻也情真意切。都説山東急了 其實天津早急了

不可否認的是，在中國的經濟版圖上，一個地區的發展速度和質量決定着當地人的“面子”，也決定着生活水平的“裏子”。

當東北三省連續幾年GDP增速墊底之後，共和國長子們的臉色是不好看的；當山東經濟總量與廣東和江蘇逐漸拉開之時，山東省領導直言，“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陷入了由別人追着跑到追着別人跑的尷尬境地”。山東急了，天津其實早急了：“要打開腦袋上的津門！”“地當九河津要，路通七省舟車”，歷史上的天津幾經風雨，一度是商業繁華之地，企業創業的搖籃，德國人起士林在這裏開辦了中國第一家西餐廳、中國人侯德榜在這裏建立了中國第一家制鹼企業、範旭東創辦了中國第一家精鹽公司……但驀然回首之時，你卻會發現今天的天津國有經濟佔比過高，民營經濟小散弱，缺乏代表性領軍人物。不禁讓人發問，今天的天津企業家在哪裏？天津的創業精神丟失了嗎？再等就來不及了！2017年11月，天津推出了《關於營造企業家創業發展良好環境的規定》，被簡稱為津八條，再精簡到一句就是“產業第一 企業家老大”。 這，是真急了。急着改變。吳曉波《激盪三十年》一書中的一句話可以送給天津“當這個時代到來的時候，鋭不可當。萬物肆意生長，塵埃與曙光升騰，江河匯聚成川，無名山丘崛起為峯，天地一時，無比開闊。”當我們對某一個問題越重視，就説明這個問題越嚴重，當我們對某一樣東西越渴求，就説明這樣東西越缺失，比如人才。“21世紀什麼最重要？是人才！”電影《天下無賊》中的一句簡單台詞能夠流行起來，與各地政府在搶人大戰中的表現不無關係。天津的人才多嗎？不算少，這裏有全國的知名高校，有各種科研機構；天津的人才缺嗎？很缺!急缺!緊缺！2018年5月16日，天津召開的第二屆世界智能大會上，天津情理之中也是出人意料的公佈了《海河英才行動計劃》，面向海內外引進和培育高層次創新人才、高層次產業人才、高技能人才、緊缺專業人才等四類人才，在直轄市中率先打響了搶人的第一槍。還有一個更厲害的“急”——對“温冷”不作為的幹部發起全國罕見的、疾風暴雨般的攻勢。有人説，原來天津官場中，常有一個現象，那就是等靠要，拖懶怠，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做事之前總要看看別人怎麼做，導致行政效率不高，機構活力不足。急了的天津高層，首先從存在於官場腦袋上的懶惰霧霾開始動刀。2018年4月，天津市委下發通知稱，以治庸治懶的疾風厲勢向不作為不擔當宣戰，從2018年到2020年深入開展不作為不擔當問題專項治理三年行動。到底有多少不作為不擔當官員在這次整治中落馬，數據可能只有天津相關機構掌握，但從媒體的報道中還是可以看出來這是下了重手的。天津人朋友圈中曾有一篇文章流行，題目叫做《天津地鐵 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 卻無可奈何的樣子》細數了天津地鐵種種讓人無語的表現，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建設速度慢。在這個全國第二個開始修建地鐵、城區人口規模位居第五的大城市，通車裏程僅位居全國第十的城市裏，人們有權去嘲笑那些給他們帶來不便的機構。不作為，那就拿掉你。天津軌道交通集團有限公司原黨委書記、董事長苗玉剛，天津軌道交通集團有限公司原黨委副書記、總經理劉玉琦，雙雙因不作為不擔當問題被問責，並免去相關職務。官員因為腐敗被處理，並不新鮮，一、二把手因為不作為不擔當雙雙落馬，這樣的力度顯然是空前的。名字還有一大串，《天津日報》報道，天津市工信委黨組書記、主任李朝興因為不作為問題進行被嚴肅問責，免去職務；天津天保控股有限公司原董事長邢國友、現任董事長趙家旺履行巡視整改責任不力被問責；天津藥物研究院有限公司原董事長湯立達履職不力，造成國有資產損失被問責……從政府官員到國企領導，有理由相信問責的名單還會繼續。濱海新區，他的努力可能超出你想象按照傳統天津人的習慣，將自己的城市分為老城區，環城區，遠郊區和塘沽幾個部分，其中的塘沽就在濱海新區。打開地圖可以看到，天津類似啞鈴型城市，兩邊是市區和濱海，中間通過輕軌和幾條高速相連。在天津呆過之後，會發現兩地之間的差異甚至不比北京和天津差距小。一方面是南開，天大為代表眾多高校雲集老市區；一方面則是以大火箭、空客為代表的現代製造業紮根濱海。每天上下班高峯時，往來市區和濱海兩地的通勤大巴成為獨特的風景。最新的變化從濱海開始，一條消息震驚了這裏的很多人。在這篇《“國家幹部”變“合同制人員”！濱海新區法定機構改革“全員競聘”8月底完成》的報道中，濱海新區幾大功能區事業編全員下崗，並開展全國招聘，這就意味着幾千名原屬於濱海各功能區的事業編制工作人員，將全部轉為企業工作人員，籤勞動合同，看業績考核，失去了“身份”，能者上庸者下。濱海新區副書記、區長楊茂榮介紹，選聘工作於4月23日正式啓動，吸引了1056名優秀人才報名。擁有碩士及以上學位的人員達到782人，其中擁有博士學位的235人，來自天津以外地區的479人，佔比45.36%，特別是來自於北京、上海、廣東等發達地區的267人，佔比25.28%。此次參與選聘的五大功能區的管委會副主任中，繼續留任的副主任僅有3名，新聘任的副主任卻高達21名！其中各開發區中層正職9名，市級機關1名、新區機關1名，來自北京、上海、深圳等7省市的外地優秀人才10名。這些外來和尚將怎樣念好濱海的經？雖然最終結果還需要時間的檢驗，但這樣的力度本身已經是全國罕見，新陳代謝，自我創新的勇氣超出想象。作為天津的重要一環，濱海新區曾經一度引領了當地經濟的發展，即使在經歷了擠水分之後，這裏的經濟總量仍然佔據着天津的一半左右，濱海行，天津才能行。

7月8日，藍天碧海之下，當今世界上最大的集裝箱船“地中海古爾松號”，悄然停泊天津港。在完成3000餘標準集裝箱的外貿作業後，這座海上巨無霸將從天津啓程開啓西北歐航線之旅。單獨提出天津港，不是因為這裏是中國北方最大的港口，也不是因為這裏早已從天津人眼中的苦活、累活變成了好工作，而是因為這裏有着特殊的意義。國家戰略的《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綱要》中為天津謀劃了“一基地三區”的城市定位，其中的第一個區就是“北方國際航運核心區”；在“一帶一路”規劃中，天津港則處於北方交匯點的位置。

2019年1月17日下午，正在天津考察工作的習近平總書記來到了天津港碼頭，“國家要發展，經濟是第一要務。經濟要發展，交通要先行”總書記對天津港的殷殷期望，言猶在耳。天津港的復興，頗有幾分鳳凰涅槃的味道。2017年4月，天津港碼頭全面叫停接收公路散運煤炭焦炭業務，數百輛大型重載運煤車穿梭運行成為歷史，也給天津港帶來經濟上的壓力。壓力也是動力，智能化、無人化正成為這裏的新標誌在，通過逐步引入“人工智能”技術到傳統集裝箱碼頭，對接“天津智港”建設，推動港口物流要素信息的自動採集與智能感知，構建全鏈接、能互動、可協同的港航大數據平台。轉變實施的兩年多時間裏，天津港通關時間和通關費用都大幅下降，其中通關時間下降60%以上，進口合規成本下降超過60%，出口合規成本下降將近20%。“只要能進渤海灣的船，我們都能接”，用天津港太平洋國際集裝箱碼頭有限公司董事長陳濤的話説。不只是天津港，急了的天津，進一步打開腦袋上的“津門”，對標先進地區的經驗做法，從制度上為新區發展鬆綁助力，應放盡放、能放全放，真正實現“新區的事新區辦”，今年春節剛過，向濱海新區下放市級權力事項開始推進，並逐漸展開。625項權力事項下放，力度之大，鼎力支持之心可見。看，智能大會旗幟多點開花（注：第三屆智能大會）

2019年5月16日天津晴，參加第三屆世界智能大會的客人們先後走進了位於梅江會展中心的主會場，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頭腦風暴與心靈衝擊。智能，早已不是一個工程字眼，經濟字眼，而是滲透到社會經濟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天津召開的智能大會第一次開始於2017年——天津經濟擠水分的那一年。現在，第三屆已經完成，讓我們看看都有哪些成果。最直觀的項目上，共簽署合作項目126項，預計投資額1082.2億元。一個關於水下智能設備的產品可能更有意思。前不久，網上關於三峽大壩出現變形的謠言甚囂塵上之時，一羣在天津的年輕人卻知道那隻不過是無稽之談。他們就來自天津深之藍海洋設備科技有限公司——國內第一家從事全系列水下機器人自主研發的民營企業。早在2018年10月，深之藍就已經與國家大壩安全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國家大壩中心）簽訂戰略合作協議，並對葛洲壩水利樞紐進行了水下機器人檢測，雙方合作共同為保護人民羣眾生命財產安全和國家安全提供有力保障。水利水電檢測是深之藍水下機器人的一個重要應用領域，新技術的介入大大提高了水下檢測的效率以及準確性，但這遠不是全部。世界機器人領域，總是各個國家到日本去採購各種機器人，日本企業卻很少去其他國家採購，前不久日本JOHNAN株式會社、Skyseeker株式會社、Tiwaki株式會社卻來到了天津，組團採購採購深之藍生產的用於水下漁業的智能機器人白鯊Mini！憑藉着先進的技術水平，深之藍的產品被應用於世界範圍內的各種大壩檢測，公司被評為2018“胡潤百富最具有投資價值新星企業”自然名至實歸。再看看處於焦點的半導體領域。隨着中美貿易摩擦，全世界都將目光放在了中國的半導體行業，天津也沒有閒着。2019年3月28日，中電科半導體材料有限公司完成註冊登記，落户天津市河西區。眼下，該公司正在統籌整合將其在河北、南京、山西和天津四地的半導體材料資源，完場整合後預計實際投資規模可到40億元，成為國內規模最大、技術水平最先進，影響力最強的第三代半導體材料集團。如此魅力十足的項目，哪個地方不怦然心動呢？經過激烈角逐，由天津政府主導的海河產業基金最終形成了聯姻。  2019上半年，海河產業基金已經引入投資10億元以上大項目13個，落地項目新增實際投資額142億元，引導作用顯露無疑。**4.6%，還可以怎麼看？**山東急了，天津也急了，這兩個中國經濟曾經的優等生面臨着相同的問題——經濟轉型期的陣痛。2019上半年，天津全市生產總值10371.16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同比增長4.6%。在全國範圍內，這不是一個好答案。其實對天津自身來説，同比增長4.6%，增速比一季度加快0.1個百分點，比去年全年加快1.0個百分點，卻是一個藴含豐富內容、見證穩中競進的數字。分門別類的看，可能更加準確。2019上年，天津市工業生產基本穩定，企業盈利狀況向好；服務業發展提速，現代服務業增長較快；固定資產投資保持較快增長，關鍵領域持續發力；住宿餐飲市場持續活躍，線上線下融合並進；招商引資穩步推進，京津冀協同發展成效顯著；就業規模持續擴大，居民收支穩定增長；居民消費價格漲勢温和，工業品價格基本平穩；新動能快速積聚，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成果不斷鞏固。“天津上半年經濟增長速度高於去年全年一個百分點，這一點很重要，重要性就在於呈現出的是逐漸增長的態勢，可以説是進入了正向增長通道。”中國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所長魏後凱這樣解讀。南開大學經濟學院經濟學系教授劉鳳義認為，就天津自身發展情況而言，4.6%已經是新的突破，這種突破不僅體現在增長率的穩步提高上，更重要的是體現在以創新為引領向高質量發展邁進。“上半年取得的成績來看，符合創新引領的特點”。經濟數字這筆賬，專家們從專業角度有不同的解讀，天津人自己最清楚代表着什麼。空氣越來越好，收入越來越高，就業渠道越來越多，社會服務越來越好這些民生項目才是最重要的。改善民生是要需要真金白銀投入的，需要財政收入作為支撐的。事實上，一個非常不顯眼的數字可能更加重要，那就是上半年天津財政收入扭轉了近兩年半負增長的局面，同比增長了0.4%，而且這一增長是在2017年以來累計為企業減税1057億元的情況下發生的。在財政資金支持下，天津上半年以地鐵建設為主的道路運輸業投資增長48.7%、中心城區老舊小區改造直接受益居民達到28.24萬、衞生和社會工作投資增長1.2倍，教育投資增長37.2%的成績。在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税務學院院長白彥鋒眼裏，僅僅在三年之前，天津的營商成本在全國都屬於最高的城市之一，現在天津財政中非税收入降到了15%以下，成為了營商成本最低的地區之一，“先打造成本窪地，再讓他變成投資高地”——天津採用的是這樣的“套路”。數字和賬本總是令人枯燥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急着追趕的道路上，這筆賬記錄着天津不求虛、只唯實的高質量發展的追求；記錄着這座城市在風浪中前行，滾石上山、爬坡過坎的勇氣；也記錄着壯士斷腕，脱胎換骨後進入正向增長通道的欣慰與自信。歷史告訴我們，天津不用慌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中國人總是喜歡將苦難估計得足夠，這樣才會努力的足夠。2002年，深圳網民咼中校在人民網強國論壇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深圳，你被誰拋棄？》的文章，歷數了深圳在改革開放進入到途中跑之時面對的問題和壓力；在那之前，同處深圳的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做過一次名為《華為的冬天》的演講，兩篇文章有着共同的主旨：壓力和困難隨時都在發生，只有不斷的改革和拼搏，每天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才能行穩致遠。十幾年之後，華為早已成為中國民族產業的標杆，以一己之力扛住了美國的打壓；而深圳，經濟總量剛剛在過去的2018年超過了香港，成為粵港澳大灣區中最大的經濟體。現在，天津同樣處於變革的關鍵時刻。2017年底的蕭瑟寒意，許多人仍記憶猶新。經濟增速一度領先全國的天津，給自己做了一次大手術，出血量近乎全身換血，但是隻有這樣下狠手挖除病灶，才能保證天津經濟走得更加健康長遠。術後的天津有些虛弱，但4.6%背後還有一組數字——1.9、3.4、3.5、3.6、4.5、4.6，它們分別代表2018年一季度、上半年、前三季度、全年和2019年一季度、上半年天津經濟增幅百分點。如果以時間為橫軸，構建座標系，這是一條越走越穩的上行軌跡。從1.9%到4.6%，天津人用了一年半時間！這是一條滾石上山的正通道！天津慌了嗎？天津不用慌。現在需要的是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定力，和功成不必在我的決心！在前不久迴天津參加的一次酒局上，我對着所有朋友，對着夜市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依然這麼説。彷彿，一種承諾。習近平總書記曾經指出，“困難是一道坎，是一道分水嶺。就像鯉魚跳龍門，跳過去就是一片新天地，進入一種新境界。”我願意陪天津越過這道坎，開拓出自己的新天地，進入自己的新境界，我願意陪天津經歷陣痛、改革，對所有嘲諷充耳不聞，我等待着你變成你承諾給我的樣子——屆時我將再一次向小夥伴們介紹：你們看，這裏是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