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蔡徐坤粉絲的自白：手握5個微博號為愛豆打榜，真的太累了_風聞

出品|三言財經

作者|王白聿

距離浩浩蕩蕩的“坤倫大戰”結束已經半個月，在蔡徐坤粉絲團宣佈退出微博各項數據榜單的競爭後，微博明星勢力榜內地第一已經易主，昨日榜單中蔡徐坤位列第九。

然而粉絲們還在用自己的方式證明蔡徐坤“頂級流量”的名號。在當下的娛樂圈，不管蔡徐坤還是其他流量對象，都陷入這樣一種無休止的怪圈：沒有曝光就沒流量，沒有流量就不存在流量明星，而資本偏愛流量和曝光。在這個怪圈裏，明星往往是造星遊戲中備受非議的主角，公眾想戳破流量明星的泡沫，粉絲們則在“信奉流量，苦於流量”中糾纏、徘徊。“要給他更好的資源，就要讓他站在各大榜單的頂端。”

小金今年17歲，準高二生。在蔡徐坤2595萬的微博粉絲“ikun”裏，小金不是最早的那一批。和很多人一樣，她是通過一檔比賽節目認識了蔡徐坤。

去年，1998年出生的個人練習生蔡徐坤參加了男團養成節目《偶像練習生》，節目首播1小時破億，刷新了網絡綜藝播放紀錄，以勢不可擋之姿再度開啓中國偶像元年。最終，蔡徐坤憑藉強大人氣和實力，毫無意外地以第一名成績C位出道，出道後粉絲量便迅速突破千萬，微博轉發評論動輒百萬甚至過億，成為超級流量的代言人。

比賽完結一段時間後，小金才在朋友的強烈安利下看了節目。“其實當時我挺不以為然的，因為我也不是一個很痴迷於顏值的人，覺得那不過一個作秀的節目。但節目的第一個舞台《I Wanna Get Love》，他的確跳到我心裏去了。”看完節目後，她第一時間去搜索了蔡徐坤這個名字。

相較於眾多出身大公司、“有背景”的練習生，蔡徐坤沒有經濟公司，沒有所謂的包裝，就連參加節目也是面臨着和前經濟公司解約甚至天價賠償金風險，這種人設更顯得他與眾不同。

或許出於憐愛之心，ikun羣體間早期流傳這麼一句話：“蔡徐坤沒有背景沒有後台，只有我們了。”在“APP催生互聯網新生態、數據轉化為商業價值”的流量時代到來後，數據逐漸成為流量明星商業價值的某種佐證，成為衡量藝人和作品影響力的重要參考指標，以及是品牌方從粉絲經濟中收割“韭菜”的依憑之一。

於是，一種“要給他更好的資源，就要讓他站在各大榜單的頂端”的“使命感”，成為蔡徐坤粉絲間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僅是蔡徐坤的ikun們深諳其道，這種粉絲在環境與市場的影響下自發創立的一套規矩，很快成為整個飯圈裹挾的“羣體性行為”，讓人不自覺就去遵守其中的規則。

在數據等同曝光和資源的吸引下，製造數據自然成為粉絲的目標和基礎工作。為此，粉絲每天自發給偶像做數據，無休止地掄博，試圖在流量時代付出時間和真金白銀為鍾愛的明星換來曝光。身處飯圈，像小金這種沒有固定收入來源、無法全身心投入應援的高中學生，要想“為愛發電”，做數據顯然是最好的選擇之一。在粉絲團等官方組織的號召下，小金和其他散粉每天會轉贊評蔡徐坤的微博，並瀏覽他的各條微博，以此提高微博互動量。

根據粉絲團發的鏈接，ikun們在大V的微博下安利蔡徐坤，把正面聲音頂到最前面，控制評論走向，即所謂的“控評”。為了給真路人刷個好的印象分，小金也會藉着熱搜去安利蔡徐坤，通過轉贊評把一些優質的帖子頂上去，讓路人輕而易舉地看到。

在小金3000多條微博的大號裏，有80%內容是轉發蔡徐坤本人和營銷號的微博，這些內容裏有的是發自內心的幾句稱讚，有的則只是為快速轉發而潦草打的幾個字母。這僅僅是她5個微博號中的一個。

“4、5個號重複做是日常，我5個號都不算多，畢竟我只是個學生我也有自己的學業。很多有獨立能力的姐姐們都是很多很多的。”小金解釋道，這只是微博的日常任務，發歌后音樂平台也要做。

在成熟的飯圈，在組織的精密部署、粉絲的協同配合下，更多粉絲手握數十個賬號沒日沒夜機械式的掄博、控評、反黑、淨化，和一支體系完整的精密部隊在行軍打仗一般無二。“手機裏的每個號都是‘有温度的’。”

然而，粉絲行為通常無法被非飯圈人士理解。**ikun們瘋狂為給蔡徐坤提升知名度、帶來流量的同時，也留下許多的非議。**知乎上“你對明星由粉轉黑或者對一個明星由路人轉黑是因為哪件事？”的高贊回答裏，第一條就是蔡徐坤。

而這種巨大“反噬”的出現，一半或許要歸咎於蔡徐坤過於誇張的數據。

今年1月，央視新聞報道蔡徐坤新歌微博轉發次數過億，以3.37億人的微博用户比例來看，相當於每3人中就有1人轉發了該條微博。明星粉絲刷數據行為浮上水面，此後“星援”專業數據造假App也被查處。

然而仍有許多其他粉絲對“水軍”的定義有爭議：“軟件就是方便粉絲掄博，要自己買小號、綁定小號。有的小號蠻脆弱的還得養一陣，不然掄不了幾次就會掛。”在粉絲看來，那些為了擴大粉絲基數而每人手握數個賬號都不算注水。

刷數據確實是表達喜愛的一種方式，也是粉絲經濟下粉絲羣體“狼”性執行力的的體現，手機裏的每個號都是“有温度的”。“他們質疑是因為憑他們自己做不到，但我們家能拼是出了名的。”對於外界一直以來對蔡徐坤百萬轉發的質疑，小金這樣回應。

**“反噬”的另一半原因，或在於因為龐大流量而衍生的“話題性”。****“每次他掛在熱搜上，不論好壞我的心都咯噔一下。”**從對蔡徐坤女性化、仿韓流的妝發的爭議，到網友吐槽蔡用染頭髮當作給粉絲“福利”後遭粉絲人肉，再到後續因為“打籃球”與虎撲用户、嗶哩嗶哩用户之間產生的糾葛與矛盾……作為擁有有現象級流量的明星，路人反感蔡徐坤能因為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就頻頻上熱搜，他和粉絲的一舉一動都成為被分析和批評的對象。

然而更令路人不解的是，粉絲們常常用一種口徑、一種論調、一種觀點的內容模版佔領評論區，無法get到的路人把這些當作無效的垃圾信息，但是又無法忽視它們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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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只允許一種聲音出現的控評方式引發網友反感：“刷微博看到下面整齊劃一的評論，會思考網絡到底是讓更多人説話，還是讓更多人閉嘴。****”

很快，直男們對流量代表蔡徐坤進行了第一次大規模“圍剿”。年初，蔡徐坤官宣成為NBA新春大使，這在中國NBA粉絲羣體眼中無異於“世紀災難”，他們難以接受NBA與“小鮮肉”“娘”等標籤的蔡徐坤相聯繫。

與此同時，蔡徐坤在此前比賽中一段打籃球的視頻被翻出，“菜是原罪”、“強行裝逼”等一些列的吐槽充斥網絡，這段視頻在B站上被惡搞成了無數版本。小金起初並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黑蔡徐坤。在她看來，蔡徐坤成為大使後的確帶來了很多正能量：粉絲自發組織做公益，為貧困邊遠地方有籃球夢的孩子捐贈籃球以及資金。

“我這麼長時間瞭解到的他跟那些文章和黑粉所説的，相差十萬八千里。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會顛倒黑白，不能理解為什麼因為一個愛好能被全網黑。”每次蔡徐坤被掛在熱搜上，她的心都是坐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無論好的壞的心裏都是咯噔一下。經過這些風風雨雨後，小金如今覺得，流量明星能引起各種各樣的爭議，大流量有太多雙眼睛盯着。“流量明星哪怕不想，也時刻被迫處於風尖浪口，在刀尖上走好了就是皆大歡喜。”

她知道，有些安利“做過了就是無腦，得做得剛剛好”，所以粉絲間不得不常常相互提醒“謹言慎行，專注自家”，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終於解脱了，截止到現在真的太累了。”****在當下的娛樂圈，不管蔡徐坤還是其他流量對象，都陷入這樣一種無休無止的怪圈：沒有曝光就沒流量，沒有流量就不存在流量明星，而資本偏愛流量和曝光。**這種愈演愈烈的“唯數據論”引發了愈來愈多人強烈的不滿，直到在剛剛過去的7月，“坤倫大戰”被一點即燃。

7月16日，一位豆瓣網友發問：“周杰倫超話排名都上不了，官宣代言的轉評都沒破萬，演唱會都是粉絲去看，他的粉絲真有那麼多麼？”

受“傑迷”的衝榜熱情，7月18日，周杰倫攀至超話榜排行17名。20日上午10點，排名已經升至第二，直逼明星榜單第一蔡徐坤。

7月20日下午開始，蔡徐坤數據站發出了打榜動員微博，並有序指揮粉絲。在組織指揮下，包括小金在內的ikun們積極響應，很多人都去開了新號，不斷囤分、拋分。經過周杰倫“夕陽紅粉絲團”和蔡徐坤“新生代流量明星粉絲團”近16個小時的鏖戰，7月21日凌晨，周杰倫超話成功登頂，隨後影響力破億。

回想起這場“坤倫大戰”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小金到現在依然覺得很茫然。“莫名奇妙就被拉入battle了。因為豆瓣一個帖子而引發這麼大的事，實話説感覺我們躺在地上都能被開一槍。”圍觀者將這場超話榜單角逐看作大眾對“流量至上主義”的激烈抗議，流量代表蔡徐坤就是眾矢之的。然而在蔡徐坤粉絲眼裏，只是自始至終信奉“要給蔡徐坤最好的”這一信條，並無意與前輩爭高低，即便不是周杰倫而是其他明星，這個第一也是要守的。

得知超話被超過後，小金的反應很“ikun”：她第一個念頭是為沒有守住第一覺得“對不起”，第二個念頭是“又要被全網嘲了”。而後她又不自覺地為之後打榜憂慮：“這次我們的備用積分差不多用完了，蔡徐坤生日那週會有很多家粉絲衝榜，我們會守得很艱辛。”

新的一週，蔡徐坤粉絲團官方賬號宣佈要退出微博各項數據榜單的競爭，為這場數據戰爭畫上了句號。得知不再競爭榜單後，小金和很多ikun一樣感覺到一瞬間的解脱。“截止到現在真的太累了。”過去一段時間，小金在5個微博賬號之間切換，守住第一的壓力總讓她緊繃着神經：“主要是精神方面太累，生怕一鬆懈就被超過了。”要知道，在此之前蔡徐坤已經佔據微博超話第一54周，拿下微博明星勢力榜內地榜64個周連冠、14個月連冠，刷新了內地榜連榜記錄。

“希望所有花錢、花精力的吸血榜單都有關閉的那天。****”

這場沒有硝煙的“坤倫大戰”一度讓微博超話癱瘓，許多人開始重新思考畸形的飯圈邏輯、狂熱的粉絲文化、流量和實力的權重以及代際衝突。在流量時代，當越來越多人把數據當成檢驗明星商業價值的標準之後，由此衍生出一系列規則之下的金錢較量和灰色操作。因為“流量榜單”，被指受益端的微博也惹上不小的糾紛。

7月22日，北京消協微信公號發佈消息，近一週以來，陸續接到69件因新浪微博明星停榜引發的退款投訴，反映為參加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的某明星打榜而購買虛擬鮮花。當日，市消協聯合海淀消協緊急約談新浪微博相關負責人。

而據媒體不完全統計，各大互聯網社交平台上需要打榜的明星榜單大概有77個。諸如超話排行榜、明星勢力榜、亞洲新歌榜等等，覆蓋了微博、騰訊音樂、網易雲音樂、抖音、優酷等所有主流的娛樂平台。“如果不弄這麼多榜就不會有這麼多事端。”

小金澄清，上述提到的“解脱”並不意味着數據不做了，僅僅是少一個需要時刻掛念的榜單而已。“對於我們來説，更寧願把錢花在蔡徐坤的音樂上。”如今，微博明星勢力榜內地榜第一已經易主，但粉絲們還在用自己的方式證明蔡徐坤“頂級流量”的名號。

7月26日，蔡徐坤的新EP《YOUNG》發售，用時3小時22分鐘成為QQ音樂總榜第一， 目前銷售額破2900萬人民幣。與之對比的是，此前張藝興粉絲歷時9個月創造的2600萬記錄。然而小金或許能代表絕大多數粉絲羣體的追星心態：信奉流量，也苦於流量。“沒有辦法，在那麼多質疑嘲諷的聲音下，粉絲能為他做的僅僅只是這個。”小金説道。

有人説，周杰倫超話登頂是實力不向流量低頭的最好證明。對於流量明星，路人帶有天然的排斥甚至偏見，明星往往是造星遊戲中備受非議的主角，公眾總想戳破流量明星的泡沫。但在流量數據繁榮背後，明星和粉絲往往也是苦於被流量“綁架”的受害者。“誰都會因為受到非議而不開心，但是並不代表所有粉絲都懂得消化。因為我們因為捨得拼已經被當槍和靶子很多次了，很累。

有一些年齡尚小的妹妹們還會因為自己不懂而損害自己的精力，比如説情緒方面。”打榜仍在繼續。在沒有找到更好支持偶像的方式之前，在畸形的粉圈規則還沒被打破之前，粉絲們仍不得不在流量中糾纏、徘徊。

“我希望所有花錢、花大量精力的吸血榜單都有關閉的那天。”小金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