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機三鏢客：笨、奸、狂_風聞

曲豔麗 | 文

原本以為，馮鑫的結局是奮鬥半生，歸來兩手空空。

現實生活遠比想象的更糟糕，馮鑫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採取強制措施。

根據各路媒體，大致是因為行賄行為，在那場臭名昭著的暴風影音收購意大利體育版權商MP&Silva失敗案中。

光大資本投資總監項通，可能是收受賄賂的對象，亦被批捕，第一財經報道稱，回扣一千多萬。

❶

笨

海南黎族姑娘蘇運瑩在北京上學的時候，有一天早晨，風颳得很大。她站在窗邊，看着大風颳着樹葉，突然想到，為什麼風可以刮掉樹葉，卻刮不斷樹幹，大概是因為樹根扎得很深。

於是，她寫下《野子》這首歌。

馮鑫、賈躍亭都愛《野子》愛到骨子裏，唱起來字字泣血。

當一切過去，再看歌詞，一首歌竟然唱盡了二人命運：“怎麼大風越狠，我心也越蕩”、“我會變成巨人，踏着力氣，踩着夢”、“毀不滅的是我，盡頭的展望，吹啊吹啊，我赤腳不害怕”。

馮鑫是賈躍亭的山西老鄉。“樂視和我們的邏輯，相同程度非常高。”馮鑫在2016年時突然稱，樂視的一些涉足，“應該義無反顧地學習”。然而，此時的賈躍亭，已在水深火熱之中。

事實上，暴風影音是一個活在PC時代的互聯網公司。到了2015年3月上市時，早已是強弩之末，但是人少、靠廣告費活得挺滋潤的。

二級市場是非常荒誕的。上市後，暴風影音40天36個漲停板，股價暴漲逾42倍，僅僅是因為，暴風影音的一個“魔鏡”概念。

在A股，馮鑫出現了排山倒海的錯覺：“暴風應該匹配巨獸”。

“魔鏡”即VR，一個頭戴式的虛擬現實眼鏡。馮鑫從暴風影音調集了十幾個人臨時組隊，2014年9月在上市前發佈了一代魔鏡。

“即使暴風死了，我也會去做這件事。”VR被馮鑫視作無與倫比、天賜的機會。

多年之後，暴風影音技術合夥人對投中網吐槽道：“產品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馮鑫對於技術究竟發展到哪個地步、什麼時候能夠成熟，其實沒人給他把關”。

馮鑫是銷售出身。上市前漫漫長夜，他就像心裏埋了一把刀子，咬緊牙關，一路浴血奮戰。上市後，他化身賈躍亭第二，開始造就無數的概念。

2015年，馮鑫在山西老家閉關十數天後，決定要搞“DT大娛樂”戰略，做互聯網娛樂平台。2016年，馮鑫官宣了代號為“N421”的暴風蟲戰略，四塊屏+影業、體育兩大核心內容再生平台。2018年馮鑫又轉向硬件，All in TV，即暴風電視，學習小米。

這些新戰略名詞，冠冕堂皇、不知所云，但卻能讓資本高潮。

暴風體育，曾經是馮鑫在魔鏡、電視之後的第三個抓手，他當時想做體育垂直領域的今日頭條。

在這種背景下，收購意大利體育版權商MP&Silva被馮鑫認為是入局體育版塊的“最後一張入場券”，卻最終葬送了暴風的一切。

2016年1月領投暴風魔鏡B輪的中信資本，在2018年7月率先凍結了馮鑫名下的資產和股票。2019年5月，馮鑫和暴風再次被光大資本旗下子公司告上法庭，索賠7.5億，後者在MP&Silva收購案中提供了融資。

而海淀區法院早已發現，暴風集團旗下沒有了可供執行的資產。

如今，在所有人的回憶裏，馮鑫都不是一個壞人，“性情中人”、“文藝”，很多很好的標籤。

但是，所有的那些火樹銀花，彷彿是誘餌，把他整個人都吞噬了。

潮水褪去，是馮鑫在裸泳。馮鑫不僅僅是輸給內心浮躁的慾望，而且PC時代的他，在移動時代真的有些“笨”。

 ❷

奸

馮鑫玩得，都是賈躍亭玩剩下的。

一開始做視頻，在資本市場上嚐到甜頭之後，開始切入硬件、娛樂、體育，編織了一個巨大的生態的幻夢，暴風走的也是樂視的老路。

賈躍亭的“生態化反”，是造概念的鼻祖。從視頻網站到自行車、電視、手機、汽車，賈躍亭不停地做PPT和發佈會，不停地融資，什麼都做。

他的手法並不高明：在資本市場上拿足彈藥，進軍新領域，併購。之後再融資，再進軍其他領域。

賈躍亭有一句名言：這一代互聯網公司將死於專注。

而真實情況呢？

樂視通過高明的會計手法，實現了A股IPO。而這對愛奇藝、優酷、騰訊視頻等行業巨頭，至今仍是難以實現的目標。

然後，拆分每一個燒錢的業務板塊進行融資，每一個板塊都講一個巨大的概念，大到既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程度。

融到錢後，更大規模地燒錢，講故事。到最後，連賈躍亭都不知道欠了多少錢，甚至連馳援救場的孫宏斌都沒搞清楚賈躍亭到底有多少糊塗賬。

然而，這並不妨礙樂視網市值曾超過1700億，也不妨礙賈躍亭等減持超過140億元。

如今的賈躍亭，從“下週回國”到“不問歸期”。在滯留國外的日子裏，仍然不斷更新微博，維持着自己的熱度。

他的妻子甘薇、哥哥賈躍民卻在國內替其承受債主們的追討。

人們至今都無法分辨，賈躍亭到底是一開始就想騙，還是心中真的有夢。

但是，一系列神操作，真可以讓他配得上“奸”這個字。

❸

狂

在這個奔騰的時代，90後自然也不甘落後。

有“幣圈賈躍亭”之稱的孫宇晨，可能是最近幾個月最火的90後了，把巴菲特午餐活生生演繹成了一出肥皂劇。

先是以456萬美元拍下今年的巴菲特慈善午餐，然後連續碰瓷王思聰、王小川。之後，宣佈因病無法參加巴菲特午餐。最後，在爆出“被邊控”的傳言後，早已溜到美國的孫宇晨向公眾“懺悔”，後悔自己過度炒作。

然而，孫宇晨這樣的老江湖，哪句話是真是假，誰又知道呢？

我們可以確定的是，他旗下的“陪我”app涉黃，發行的空氣幣“波場”套牢無數人，自己卻高位套現近10億元。

孫宇晨，無疑是個非常聰明的90後。

他第一時間感知到了虛擬幣熱潮即將到來，成為國內發行“空氣幣”的第一批人。

自己的“空氣幣”上市後，又在國內、國外開展各種碰瓷性宣傳，各種炒作，製造話題，忽悠國內大批“炒家”入場。

之後，拉高價格後，自己在高位套現，留下一地雞毛，甚至有人為此家破人亡。

波場幣“上市”以來的走勢及交易量

有人説，孫宇晨發空氣幣募資後，也招了一些技術團隊做研發。

實際上，這只是他將自己的人設從“空氣幣騙子”改造為“努力卻失敗了的創業者”的策略而已。

孫宇晨青出於藍的地方在於，賈躍亭至少還想做視頻、體育、電視等來講故事，而孫宇晨卻能把“空氣幣”賣給別人。

只是，90後的孫宇晨畢竟年少輕狂，投機卻不低調。

“賈躍亭的門徒請巴菲特吃飯”這出鬧劇，恐怕最終要把他葬送。

❹

劇終

在2015年底的跨年演講中，邏輯思維創始人羅振宇非常推崇暴風和樂視。

他説：

“暴風影音和樂視是新物種，不能用傳統的是非來看待……暴風和樂視一半是產業，一半是資本。新物種出現的時候，不需要獲得我們的首肯和歡迎，他就這樣出現在我們面前……新物種就這樣到來了，我們要學會接受它的存在。”

這段現在看起來是“大型翻車現場”的話，在2015、2016年卻得到了非常多人的認同。

那是一段瘋狂的歲月。

咖啡館裏每天談論的都是融資。一個不那麼靠譜的想法都能獲得幾千萬投資。

更何況賈躍亭、馮鑫這樣段位的大咖，他們急着靠融資-收購-再融資-再收購的循環方式，不斷做大市值。

他們急不可耐，急到希望這個“融資-併購”的循環可以快到飛起，急到忽略了被收購資產的質量。

急到MP&Silva這樣的垃圾資產都會被瘋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