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正年輕:這個夏天的樂隊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594706-2019-08-08 09:41
來源||三聯生活週刊
撰文||黑麥小麪包
在這個夏天,一檔《樂隊的夏天》成為了焦點。樂隊在節目的包裝和設計媒體的放大之下,或多或少地變了樣子。儘管如此,這款主打青春與懷舊的節目,仍能引發不少共鳴,它讓很多人重拾起舊日的情愫,也目睹着年輕一代的新姿態。
回看中國樂隊的現場,總能看到一些時代的烙印,它是一代人的成長史,也承載了他們的青春期。記得在2005年,愚公移山酒吧還在工體,在俱樂部盛行的歲月,這個場地幾乎成了搖滾樂在這個城市唯一的據點。某個晚上,闊別已久的張楚帶着他的樂隊來到這裏,他如同往常,靜靜地坐在台上,打量着每一個到場的人,不時羞澀地垂下頭。演到一半時,張楚讓大家坐在地板上,他想讓氣氛變得放鬆些,當他唱到《和大夥去乘涼的時候》,很多人不自禁地站了起來,他們和張楚一起大聲唱着副歌,“哦,姑娘不該是肥皂”,唱到此處,很多人哭了起來。
1995年,竇唯、張楚、何勇在硬石餐廳。| 高原 攝
1994年,鄧謳歌、何勇、歐洋,在香港紅磡演出現場。| 高原 攝
在80後主宰的音樂舞台上,樂隊的形態和它所處的生態都被重新定義,**他們捍衞着理想主義的詩歌,也掙扎在生活的邊緣。**對於音樂,他們有更為寬泛的認知,他們很清楚自己需要從中獲得什麼。2009年的4月4日,被稱作“地下之王”的Joyside樂隊再一次登上了D22酒吧的舞台,那一晚,舞台下方站滿了觀眾,他們用一種躁動,甚至是失態,來回應着台上音樂的震撼。
2012年1月10日,在D22的最後一場演出中,年輕的鳥撞和吹萬等樂隊用他們真摯的作品為這個承載了一批人記憶的地方劃上句號。刺蝟樂隊的趙子健説,D22是他最喜歡的演出場所,所有人都在樂此不疲地享受音樂。**但是,眼看着一個時代已經過去了,而新的時代還沒有到來。**或許子健的擔心是多餘的,就像他歌詞裏寫到的,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
刺蝟樂隊在演出現場 | 楊毅東 攝
攝影師馬修(Matthew Niederhauser)曾經出過一本名為《首都之音》的影集,其中記錄了大量處於地下狀態的新樂隊,刺蝟、新褲子、Click15的主唱Ricky曾經的樂隊Rustic也名列其中。但是在幾年後,這裏的多半樂隊和照片中的演出場所,都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2012年後聚集了不同音樂圈子的,老what、D22、XP、平安大街愚公移山、鼓樓的Mao等演出場所相繼消失,80後的一代地下音樂人,和小型現場的歷史似乎也終告完結。但此後,仍有更多的樂隊相繼出現,重組。
新褲子樂隊在演出現場 | 李驍 攝
click15樂隊
草東沒有派對是一支台灣樂隊的名字,他們此前常常被稱作是“台灣的萬能青年旅店”,因為他們的音樂,讓人聞到了中國大陸城市後工業時代的乾燥與塵土氣息。在北京城郊某個暴土揚長的音樂節現場,我看到了他們的演出。那會兒,正是傍晚,雲層裏突然刺出一束橙色的夕陽,它看起來很鋒利,卻照得每個人身上都暖洋洋的。只有那麼一瞬間,《山海》的音樂響起時,當巫堵唱到副歌,觀眾一起高唱:“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
觀望四周,身旁擠滿了從綜藝節目走到現場的觀眾,他們大多因為華晨宇或是選秀歌手才熟知這個樂隊,往日音樂節上那些穿着匡威鞋和瘦腿牛仔褲的青年們不見了,變成了拿着熒光棒的粉絲,或許其中也有些曾經的文藝青年在場,只不過他們變成了穿着舒適的運動鞋,手裏拿着電子香煙,身材多少開始走樣的一批人。
Snapline樂隊(上圖)和他們在D22的演出現場(下圖)。| 楊毅東 攝
從北京到大廠影視基地的路況不暢,大巴走走停停,樂隊從各種livehouse走向大眾舞台,傾注了漫長的時間。每次觀看《樂隊的夏天》,總會想起一些場景、一些音樂人,他們在一個極為邊緣且特殊的環境中一路走來。在這個舞台上,我們看到的只是無數樂隊羣體中的冰山一角,一個縮影,或許它也不能表現出完整的樂隊生態。
從音樂角度而言,這檔節目顛覆了那些唱爛了老歌的綜藝,把一些新的聲音搬上銀屏;另一方面,在資本的運作下,樂隊們在經歷過無數的演出現場後,站上了這個光鮮、精緻的舞台,這裏能否是稱之為彼岸,無人知曉。總之,我覺得,那個高懸着飲料廣告的空間,不應該是所有樂隊趨之若鶩的,且唯一的舞台。
**在這期雜誌中,我們簡單地梳理了一下中國樂隊的脈絡。**90年代搖滾樂生態的記錄者、攝影師高原也為我們傳來了她的相片,她當時所拍攝的面孔樂隊還很青澀,不禁讓人腦海中浮現出中國搖滾樂最初的樣子;攝影師楊毅東和李驍是80後,他們在2000年後分別記錄了與他們同齡的樂隊成長。
高原與面孔樂隊
我們的記者孫若茜探討了《樂夏》的“破圈問題”,試圖在張亞東、李紅旗和孔一蟬等人的口述中,找到答案;張星雲專門以刺蝟樂隊為線索,以D22酒吧為圓心,重訪了那個時期的獨立音樂生態;宋詩婷去到了石家莊,那是萬青、rustic等樂隊以及數本搖滾雜誌的誕生地,也是一大批年輕音樂家夢想開始的地方。此外,我們雜誌的整個文化部(差點打起來)用精選出的31首歌,繪製了一副中國樂隊的“進化表”,從“一無所有”到“最後的樂隊”,每一首歌所唱的都是青春與時代。
2006年,張亞東與麥田守望者。| 李驍 攝
PK14樂隊的演出現場。| 李驍 攝
關於雜誌的封面人選,也經過了雜誌文化部的反覆探討(也差點打起來),最終我們選定了新褲子樂隊。2019年的3月,新褲子成為了為數不多登上工體舞台的樂隊。那晚,兩個小時的演出濃縮了樂隊20餘年的作品,他們有趣地把自己虛擬成卡通的樂隊成員,試圖更好地講述這一代的故事。當晚,他們第一次演唱了《最後的樂隊》,但這並不是他們的離別歌曲。**或許彭磊想説的是,那些曾經的樂隊已經不再;****或許他還想説的是,那些我們曾經固執的審美,也會隨着時代消失。**在“雖然這音樂還在繼續,卻和你一樣焦慮”的歌聲裏,樂隊的漫長的青春期似乎也定格在了這一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