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迎來了一個至暗時代_風聞

本文8日發佈於公眾號：方獨

最近發生的幾則新聞，讓我心底泛出一陣悲哀。

第一件事是塗磊在飛機裏用腳蹬機艙：

塗磊是誰？他是天津衞視《愛情保衞戰》的主持人，是公認的情感導師。在面對不講理的嘉賓時，他是這樣毫不留情地評價：

相信你看完視頻也會有這種感覺：有個性，直白不繞彎，批評人毫不留情，講起話來絲毫不給當事人面子，這就是塗磊給人的印象。因為他的個性，所以引來了很多人的喜愛，但也因為他直來直往的個性，遭到很多人的嫉恨。

我們這個社會是沒有什麼包容性的，尤其是對於有個性的人羣，有句話專門為他們準備：槍打出頭鳥。比如當這件事發以後，有人就是這樣評價塗磊的：

我想他大概不明白，你討厭他，和他腳蹬機艙，其實是兩回事。還有的人看到這一幕，彷彿發現了名人腳下的驚天大秘密，“説一套做一套”、“道貌岸然”這種詞都用上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塗磊犯了什麼彌天大錯：

迫於輿論壓力，7號，也就是昨天，塗磊發了一篇道歉信：

這篇文章與其説是一篇道歉書，莫若説是一篇自保書。在這份自保書裏，我讀到更多的是一種恐懼：塗磊真實地恐懼自己和走在前面的諸多先例一樣，多年打拼的事業，因為這樣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情，而被毀於一旦。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同樣是面對網絡暴力，自證清白，紅花會的貝貝（原名李京澤）就顯得沒有那麼成熟了，8月6號凌晨，有爆料稱紅花會貝貝腳踏多支船。面對突如其來的無端指責，貝貝情急之下將自己的小拇指剁了下來以求自證：

我不知道別人看到這一幕是什麼樣的感覺？我最大的感覺就是：可憐。貝貝缺乏塗磊一般的成熟，畢竟他今年只有24歲，在面對鋪天蓋地的網絡暴力之時，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同門師兄弟PG One 出軌李小璐的風波尚未平息，面對空穴來風的“腳踏多隻船”，不知道要以怎樣的方式來表達才好，最後選擇了最極端的自殘。

看到這一幕，讓我想起了《讓子彈飛》裏的情節：六子吃了一碗粉，但是卻被胡萬、武狀元和小販誣陷，説吃了兩碗粉只給了一碗的錢。涉事未深的六子最後採取了最極端的方式：切腹證明自己肚子裏確實只有一碗粉。

和電影裏六子的結果一樣，貝貝切掉了一個手指，不僅僅沒有自證清白，反而引來了更多的暴力：

在自己的擅長的説唱領域，貝貝是絕對的天才型選手。17歲出道Iron Mic 即以前無古人的大量雙押、多押的高超技巧登場，當時的裁判王波一下子傻了眼，以為他的詞都是提前背好的，給了他一個不公平的裁定。19歲即拿下地下八英里的冠軍。僅《中國有嘻哈》第一季的兩個冠軍：PG One 和Gai，就都跟他有合作。比如PG One 當時在九進六淘汰賽中唱的這首《So fresh》，就是貝貝的歌：

Gai 也曾經和他合作過一首《隻手遮天》，但即使這樣的選手，最後也不得不面臨被封殺的境地。

在面對網絡暴力方面，雖然塗磊比貝貝要處理得妥善很多，依舊面臨着窮追猛打：

上飛機腳靠牆上，既不打擾別人，也不破壞衞生環境，況且本有靜脈曲張，且是在飛機起飛前。本來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你無法想象，就是這種事情，經過社交網絡的無限放大，卻有可能對一個人的命運發生改變。在社交網絡上，已經有人建議直接封殺塗磊：

而作為一名主持人，塗磊能擁有今天的成績，也並不是一蹴即就的，在他的背後，是一段從電台主播到新聞主播再到情感節目主持人的長長履歷：

很少人知道，當年塗磊之所以有幸接手電台的情感節目，是因為他前面的一任主持人：羅剛，曾經在主持一檔情感談話節目《心靈之約》的時候，犯了個錯誤，陰差陽錯，因此才有了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在“塗磊腳蹬機艙”這件事情的背後，其實隱藏着一個更為可怕的邏輯：在我們這個社會里，當你處在社交媒體關注之下，即使你前面做對了一百件一千件事，但只要你這次做錯了一件，那麼你以前的所有付出都將付諸東流。

高曉松曾説：80年代是大師輩出的時代，他是這樣描述那個年代的：

我覺得我們是最幸福的一代人，我們正好成長在八十年代，就是我十幾歲到二十出頭，正在形成自己世界觀的時候，海面上全是燈塔，把海面全部照亮，就是你年輕的時候。

所以為什麼人家管這一代人叫有理想的一代人，不是我們自己天生基因裏有什麼理想，只是我們成長在一堆充滿理想主義的大師的光芒照耀下，海面上被燈塔都打亮，你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去哪。

即使後來燈塔都熄滅了，海上一片漆黑，我們也基本知道那個方向要向哪裏去，雖然路上可能沾上很多灰塵、泥土啊，也會被商業左右，但是大方向不會錯，就是我們還是要去那個地方。

但如今當我們再次環顧四周，會發現這個時代已經不是這樣了，人們活着，活得小心翼翼。大師需要的是偏激、是張揚、是個性，但在這樣小心翼翼的環境裏，有個性的人也被泯滅了——我們不需要個性，需要的是苟活、是小心謹慎、是安安穩穩。

因此，這個時代我們看到的不再是有個性的作品和明星，而是像CXK 這樣的流量明星，表面上極為隨和，但實際上沒有任何作品給觀眾看，同時也看到了如同喬碧蘿殿下這樣的怪物出現，她們的長相是假的、年齡是假的、就連整個看似偶然的事件，也是刻意製造出來的，他們將公眾玩弄於股掌之間。比起腳蹬機艙，這才是一種徹頭徹底的壞。但造成這一切的，恰恰是這些踏個機艙就往死裏懟、大喊“封殺”的鍵盤俠們。

最近我看《中國新説唱》，就看得很尷尬，幾位所謂的導師上台表演，吳亦凡居然唱的是他那首《大碗寬面》，這首歌的歌詞是這樣唱的：

從來不敢去相信

大碗能讓你開心

但這確是我本意

也許是一種天意

幾句歌詞不押韻也就算了，還一點內涵都沒有。這首歌的起因，是因為有次在節目裏做面，吳亦凡興致來了，來了一段freestyle（視頻僅30秒）：

由於裏面的詞“你看這個面它又長又寬，就像這個碗它又大又圓”太過於經典，結果被他的黑粉傳唱至今。為了消除這種負面輿論，吳亦凡乾脆就出了這首《大碗寬面》以自嘲。

同樣是freestyle，下面是身為《中國新説唱》裏的學員 爆音 的表演，大家可以感受一下導師和學員的差距所在（視頻僅30秒）：

身為一名説唱歌手，尤其是一名説唱節目的導師，卻沒有自己學員的水平一半好。當別人來嘲笑你時，並不是以更好的作品來回應，而是以另一首口水歌來自我解嘲，這無疑是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中明星的墮落。

同樣是身為導師的鄧紫棋，連一首自己的説唱歌曲都沒有，唱的居然是別人的歌：

我不知道他們的粉絲看到這些有什麼感覺，作為一個局外人，我是覺得這些流量明星挺可憐的，甚至有點替他的無能感到難過。

大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在沒有燈塔的日子裏，海上黑漆漆的一片，我們，如同一艘艘孤零零的小船，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不知何處才是我們心靈的歸屬。這是一個至暗時刻，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