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電影《寄生蟲》述評，七千字揭開一段悲情半島的政治寓言_風聞

半島的歷史悲劇，既是半島民族人心向背的內在因素造成的，也是強鄰環伺、爭戰不休的外來因素造成的，兩者不可分。

    一部韓國電影最近在網上受到中韓兩國觀眾的熱烈追捧，它的名字叫《寄生蟲》，是韓國第一部榮膺“金棕櫚”大獎的影片。在豆瓣電影網，影評一度高達罕見的9分以上。

    豆瓣電影對該片的介紹惜字如金，一如既往的簡潔：《寄生蟲》講述了發生在身份地位懸殊的兩個家庭身上的故事。作為無業遊民的父親基澤，讓寄託了家人生計希望的大兒子基宇，前往IT公司老總樸社長家應聘課外教師，隨之發生了一連串意外事件。

    豆瓣用“意外事件”就想試圖歸納這部電影的殼與核，是低估了電影的深層次內涵。《寄生蟲》的劇情相當繁複，邏輯精密，細節絕倫，在此粗略地介紹這部電影需要更多的補充。

    基宇能夠獲得薪酬不菲的課外教師工作，作為一名連續復讀4年都還未考上大學的底層青年來説，真是撞上了意外的好運。因為他的一位學習優異的好朋友要出國留學，朋友不想有錢人家人的女學生在他走後被其他骯髒下流的男大學生染指，所以他找到了基宇，讓他冒充大學生頂替他的家教位置。

    隨之的確發生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意外。基宇成功受聘後，他想法設法將有些藝術設計天賦的妹妹基婷，經過一番高大上的“包裝”，作為留學歸來的藝術家，介紹進了這户有錢人家。基婷輕而易舉地忽悠了有錢人家善良而單純的太太，當上了有錢人家小兒子的繪畫指導老師。

    一發而不可止。基婷接着設計栽贓給有錢人家的司機，害得那司機丟掉了工作。兄妹倆於是將父親基澤化名為金姓的老司機，又為基澤取得了有錢人家專職司機的工作。最後，連有錢人家的女傭文光也被兄妹倆設計陷害而遭主人遣散，基宇的母親順理成章地成了有錢人家的新女傭。自此，在社會底層、原本失業的這一家四口，成了同樣是一家四口、但是有錢階層的樸社長家的服務人員。當然，這一家四人在樸社長家人面前隱瞞了他們的親屬關係。

    故事發展到這裏，整部片子的前奏才算走完了，真正的好戲即將登場。

    一個週末，因為有錢人家要為小兒子慶祝生日，決定全家外出露營，整棟大別墅因此成了基澤夫婦和子女們的天堂。當晚，突然下起了大雨，正當一家四口鳩佔鵲巢般地生活在有錢人家大別墅時，一位不速之客摁響門鈴，來者是之前被趕走的女傭文光。

    基宇的母親畢竟還是一位心地善良之輩，她抵不住對方的百般哀求便放文光進來。文光一進來便衝向地下儲藏間，推開一面巨大的酒櫃，酒櫃後面竟然隱藏着一個連樸社長一家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地下室。地下室裏，竟然還生活着為躲避追債的文光丈夫吳勤世。

    跟着下到地下室的基宇母親目睹了這一切深感震驚，她當即掏出手機要報警，文光此時撲通一聲跪地哀求，並將藏身地下室的原委託盤而出。原來，在樸社長一家入住這棟大別墅前，房子的主人是一位建築設計師，為防止朝鮮（影片説的是北韓）核攻擊而秘密建造了堅固的防核地下室。後來，建築設計師因為這棟別墅而感到羞恥，搬去了巴黎生活，然後將這棟別墅出售，但出售時未告之防核地下室一事。而文光原本就在建築設計師家當女傭，別墅換了新主人後，她還是繼續在那裏當女傭。就在4年前，文光在樸社長一家入住的前夕，將丈夫秘密安置在地下室，以此來躲避追債。

    基宇的母親越聽越是驚詫不已，正舉棋不定時，躲在上邊偷聽的一家三口突然從階梯上滾了下來。文光立刻認出了三人是樸社長家新來的工作人員，她本能迅速地舉起手機將三人倒地的情形拍了視頻，而就在被錄影時，基宇不小心脱口喊了一聲“爸爸”。文光的反應極為敏鋭，她恍然大悟，劇情瞬間反轉。一臉憤怒的文光忽的站起了身，斥責這一家為“詐騙集團”，並威脅要把視頻發給有錢人家太太。

    害怕暴露“騙行”的一家四口無奈地反成了文光夫婦二人的“階下囚”。在別墅寬敞奢華的客廳，享受音樂和美食的換成了文光夫婦，而基澤一家四口全都高舉雙手，一副老老實實跪地認罪的衰樣。

    趁文光夫婦得意忘形而不備，基澤一家四人猛然發起搶奪手機的攻勢。正當混戰一團時，有錢人家太太打電話回家，説是因為暴雨的緣故，無法露營，已經在回家的路上。基澤、基宇、基婷三人快速制服了文光夫婦並將他們捆綁起來“押回”地下室。之後，三人有驚無險地從別墅中偷偷逃了出來。

    暴雨中，倉惶逃離的三人驚魂難定，他們不知該如何面對晚上突如其來的一切。然後，他們回到原來那個破破爛爛、半截子埋在地下的自己家時，因暴雨導致的澇災，家裏已嚴重進水並很快被浸沒。他們搶救出了極少的家當，心身疲憊地來到臨時避難場館集合，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基澤接到有錢人家太太的電話，説是要在別墅庭院的草坪上為小兒子舉辦生日會，前來的賓客會很多，所以讓基澤週末臨時來幫忙。基宇和基婷先後也以家庭教師身份應邀參加生日會。待生日會的準備工作就緒後，死神和悲劇就地埋伏，即將殺伐而出。

    文光因受傷在地下室死亡，基宇與有錢人家的女學生在摟上閨房偷情之後，趁客人都聚集在庭院草坪之機，悄悄下樓，然後再次潛入防核地下室，結果被吳勤世重傷。吳勤世上來後，操起廚房的一把利刃，不慌不忙地走向庭院，越過樸社長夫婦和一眾賓客，徑直朝向草坪中央正雙手端着生日蛋糕的基婷，重重地將利刃扎進了她的前胸。基宇的母親見狀，衝上去與吳勤世搏鬥，基宇的母親曾是一名鏈球運動員，身體比較健壯，搏鬥中她用燒烤鐵叉將吳勤世插成重傷使其倒在地上而不能動彈。

    慌亂之中，樸社長無視受重傷倒地的基婷，躲在一邊一個勁地叫喚基澤把車鑰匙丟給他。此時的基澤，悲憤交加，想到平日樸社長諸多蔑視自己的言行，他放下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的基婷，撿起吳勤世丟在草地上的利刃，乾脆利落地將它插進了樸社長的心口。樸社長當場倒斃。

    趁着現場的混亂，基澤大踏步地走出別墅，轉而從大門外的車庫又熟門熟路地潛回了別墅的儲藏間，然後躲進了秘密的防核地下室。從此，在公眾和警察的視線裏，基澤成了一位神秘的失蹤者。

    基宇經搶救最終脱離生命危險逐漸康復，剩下他與母親二人回到社會底層過着和從前一樣的貧困生活。但是，基宇沒有放棄尋找父親，直到有一天他意外發現了父親藏身於別墅地下室的線索。從此，他立下決心要賺到足夠多的錢，買下那棟別墅，圓一家團聚的夢！

    看完這部電影，我也和所有人一樣思潮洶湧，甚至夜不能寐。有人説，這部電影的黑色鏡頭照穿了現實，在階層嚴重固化的當今社會，多少人費勁心機卻仍然無法擺脱貧窮。貧窮，那是一個宿命的魔咒。不曾貧窮，根本不知貧窮的滋味，更不知貧窮是可以讓人如此的絕望。也有人説，這是一部富人精英階級“激素電影”，面對窮人階層的寄生和反噬，徹底喪失了安全感。

    而我想説，不論是為底層窮人的命運感嘆，還是為精英富人的安全缺憾，這全是《寄生蟲》應有之意，但絕不是它的精神內核。如果是流於那般的膚淺，它怎麼能拿下“金棕櫚”這片電影界最高貴的金葉子呢。

    《寄生蟲》只是藉助了現實貧富對立的題材，巧妙地寄託了一份政治寓言，其中最大的政治隱喻便是朝鮮半島的歷史與現實。

    首先，既然片名是《寄生蟲》，那麼電影中哪些人是寄生蟲呢？我以為，在影片中被暗喻為“寄生蟲”的應該有兩類人，一類人是像文光、吳勤世這樣的社會底層人士。當吳勤世被暴露在基澤一家面前時，他清楚地説出自己在防核地下室躲藏了“4年3個月17天”。他表現出一副安於這樣的躲藏生活，他還在每天樸社長上下班的點，在地下對着牆壁上的樸社長畫像行立正敬禮，以及發自肺腑地真誠頌揚“賺錢回來的樸社長供我吃供我住”，深入骨髓的奴才相被刻畫地入木三分。吳勤世就是寄生在樸社長這樣上流社會人士身上的寄生蟲。

    另一類人是樸社長這樣的韓國精英分子。他們在工作和生活中滿口都是美國貨和價值觀，他們代表的是韓國社會奉美國為真主、唯美國馬首是瞻的那一部分人。但是，他們一旦沒有底層人員的伺候，生活將陷入“癱瘓”。顯然，樸社長還代表着佔據韓國社會統治地位而壓榨底層吸血鬼般存在的超級寄生蟲。

    其次，文光吳勤世夫婦是甘心做上層社會的奴才，與同樣進入上層社會家庭從事服務性工作的基澤一家四口，他們之間是截然不同的。基澤一家表面上是靠欺騙和不光彩的手段，排擠他人而從有錢人家那裏獲得工作機會，但他們（特別是基澤夫婦倆）在本質上和骨子裏是善良的；文光吳勤世夫婦一開始表面上裝可憐，吳勤世甚至假裝“弱智”以此博同情，然而，一旦識破基澤一家的真相後，他們立刻暴露出兇殘的本性。

    在他們都從防核地下室上來後，文光吳勤世夫婦以手機視頻相要挾，二人舒坦地坐在沙發上，文光給吳勤世按摩肩膀，面對高舉雙手、跪地認罪的基澤一家四口，表現出了不可一世的傲慢。這裏有一段精心編排的對話，可以説是整部影片的點睛之筆。

    這時的吳勤世也不裝傻了，他拿着手機，看着那段視頻，笑呵呵地對文光説：“老婆，這簡直就是飛彈按鈕”，接着又説：“他們怕你按下去，根本不敢動，簡直像北韓的飛彈按鈕。”文光聽罷，意得志滿地模仿起朝鮮（北韓）人頌揚最高領袖的語調，做了一通激情萬丈的報告，其中一句是這樣説的：“……看着他們邪惡卑鄙的挑釁之舉，忍不住驚愕和憤怒之情，在推動韓半島非核化的過程中，決定把剩下最後一顆核彈，朝着這奸詐一家人的嘴巴發射……”

    這一小段反轉劇情深刻揭示了導演對半島現狀的看法。南北對峙，而北邊拿着核導彈對着自己的南方同胞。南北互相殺戮，戰火頻仍，民族撕裂，不就是半島以及朝鮮民族的悲情所在嗎。那麼，是誰製造了半島的悲情？除了強行插手控盤的外來勢力，本民族同胞間——特別是依附於腐朽統治階層的部分底層分子與廣大勞動人民嚴重對立——各懷鬼胎，同室操戈，才是造成半島歷史悲情的根本禍源。

    再則，有關朝鮮半島的政治隱喻，在影片中還有一處情節雖然很短，但對於電影思想內核的凸顯卻是極為關鍵，估計半島以外不懂得朝鮮歷史的觀眾來説，是很容易忽視或不太會注意到的。

    有錢人家太太與傭人——基宇母親，在商量如何為小兒子的庭院生日會佈置時，太太説：“你知道李舜臣將軍的鶴翼陣吧？閒山島海戰。把帳篷想成是日本軍艦，把桌子排成鶴翼陣的隊形，圍成一個半圓形。”

    導演和編劇不是隨意安排一個歷史人物“李舜臣將軍”在兩個家庭婦女之間的對話裏，這段簡短的對話恰恰安排在即將發生的庭院血腥殺戮前夕，其用意十分深刻。

    李舜臣何許人也？在韓國，李舜臣被尊稱為“亞洲第一戰神”，是歷史上朝鮮王朝著名的抗倭將領。今天，在韓國首都首爾廣場隔壁的光化門廣場——新聞中經常看到的韓國人民靜坐抗議基本都發生在此地——有一座迎風而立的巨大銅像，那就是李舜臣將軍。

    閒山島海戰，又稱閒山島大捷，事發於1592年8月14日，是朝鮮與日軍的一場重要海戰，李舜臣的水軍在此次戰役中擊沉了48艘日船。在李舜臣與日軍以往的交鋒中，李舜臣採用的都是線型或圓型的連續式的進攻陣型。雖然這種戰術對於擊潰敵方艦隊很有效，但是也會讓很大一部分敵艦逃脱，無法最大限度地消滅敵方有生軍力。為了克服缺陷，李舜臣在閒山島海戰中擺出了新型的鶴翼陣（其實是U型陣），意在不但要擊潰日本艦隊還要將之包圍進而全部殲滅。

    事實上，閒山島海戰的戰果被朝鮮人民誇大了，日本水師此役後依然掌握着制海權。朝鮮國王后來命李舜臣主動攻擊日軍補給線，李舜臣卻抗命不遵，這也為日後李舜臣的被撤和冤殺埋下了禍端。

    插播一句，不久前，韓國有位電視主持人在節目中十分自豪地質問觀眾：“在中國，能找得出和李舜臣一樣偉大的將軍嗎？”面對這樣的疑問，我只能奉告那位韓國電視主持人：你無知了。但是，我可以原諒你因為民族自豪感而大言不慚。如果問題只是到此為止，那屬於基本無害。關鍵是，從韓國電視主持人口不擇言，我們應該看到中國留在半島的真實形象，會比日本、俄國好嗎？

    要知道，朝鮮半島之所以呈現今日南北分裂的局面，朝鮮民族遭受數百年來的外族霸權欺壓，始作俑者或説根本原因是日本的侵略。李舜臣的時代，時值中國明朝，如果不是明朝政府向朝鮮伸以援手，估計朝鮮王國將提前三個世紀落入日本殖民統治之手。

    這段歷史在中國的史書是這樣記載的。16世紀末，日本“戰國時期”結束，經過了十幾年的休養生息，出了一名叫豐臣秀吉的新興軍閥，他以武力基本統一了日本。不過，日本國內各地還是由一些封建領主（大名）各自統治着。這些封建領主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豐臣秀吉不能完全掌控。

    為了把封建領主的注意力轉向國外，並藉機消耗他們的實力，以穩固自己的統治，豐臣秀吉悍然發動了入侵朝鮮的戰爭。豐臣秀吉寫信給朝鮮國王，説他打算去打明朝，要朝鮮讓路，讓他通過朝鮮進入中國腹地。

    豐臣秀吉的軍事野心非常狂妄，準備征服整個中國，把他的天皇帶去中國，然後以富庶的浙江寧波為中心，建立一個龐大的東方帝國。要實現這一宏偉目標，豐臣秀吉第一步便是佔領朝鮮。

    面臨着這樣的形勢，明朝政府內部經過一番爭論，決定派軍隊援助朝鮮抗日。其時，朝鮮國內已大亂，大部分領土已被日軍佔領，國王逃至中國東北邊境。明朝政府動員全國的力量，前後整整打了7年（1592——1598）才將日軍擊退。

    由於中國人民的援助，朝鮮軍隊的奮勇抗戰，特別是李舜臣等朝鮮名將衝鋒陷陣，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1598年，豐臣秀吉病死，日本侵略朝鮮的軍隊如鳥獸散，戰爭結束。而就在戰爭結束的那一年，李舜臣被冤殺。

    日本吞併朝鮮的魔爪300年後再度出手。中日甲午戰爭後兩年，清朝政府徹底退出了朝鮮半島的舞台，1896年2月，朝鮮國王高宗轉而向俄國尋求支持，並發動了政變，朝鮮的親日政府因此垮台。鑑於實力不足，日本不得不向俄國妥協，兩國以三八線為界私下瓜分了朝鮮。這就是現在朝鮮半島三八線最早的由來。

    1904年，日本快速完成了戰爭準備，向俄國宣戰，結果俄國戰敗，從此日本實現獨佔朝鮮的目的。直到二戰戰敗，日本才結束在朝鮮半島的近半個世紀的殖民統治，可是半島旋即淪為世界新霸主美蘇爭霸的前沿陣地，結果半島再次以三八線為界，形成了今天的南北分裂、親人離散的局面。

    説到這裏，很容易看出有錢人家的那棟別墅簡直就是朝鮮半島的象徵符號：地上那一半是光鮮亮麗的韓國，地下那一半是暗不見天的朝鮮。而反反覆覆出現在鏡頭中的通往防核地下室的那一道隱蔽的門，該是三八線。

    現在可以來説一説，影片最後那一場血腥的殺戮，不愧是導演和編劇精心力作，內涵深刻。吳勤世從防核地下室上來後，先是用石頭砸暈（他以為砸死了）基宇，然後操起廚房的一把利刃，穿過人羣，徑直扎向基婷。吳勤世的刀是長了眼睛的，他這一刀既是要為妻子報仇，又是要為“供我吃供我住”的主子樸社長除害。同時，更是半島底層人民被撕裂而互相搏命拼殺的見證。

    基澤為何要殺死老闆樸社長？其中也暗含深義。基澤雖窮，但他有很強的自尊。就在樸社長一家突然取消露營回家後，基澤和他的兒女臨時躲進了客廳茶几下方。恰巧，樸社長一家的小兒子鬧着要在雨夜的庭院草坪上搭帳篷露營，樸社長夫婦不得已，當晚就選在客廳沙發上過夜，隔着落地玻璃窗正好能看護外頭的小兒子。

    順便提一下，樸社長小兒子在庭院草坪上搭起的那一頂尖尖的帳篷，簡直就是一座墓碑。

    樸社長夫婦躺在沙發上忍不住就温存起來。期間，樸社長對太太説了些鄙夷和侮辱金司機的話，基澤聽見後，自尊心大受傷害但不得不隱忍，從此他對樸社長失去了下屬對上司應有的尊敬。這就為他第二天刺死樸社長做了情感上的鋪墊。

    突然，一個假設性的思考闖入了我的腦中，導演是否在基澤這個角色上寄託了他對朝鮮人民覺醒反抗，自救圖新，創建美好新家園的願望呢？好像有，好像又有點朦朧。畢竟這將再一次陷半島民族於血腥之中，是愛好和平的導演所於心不忍的。

    影片值得圈可的精彩細節真是不少，也可能就是這些能充分引發觀眾共鳴的精彩之處，時刻在“誤導”着觀眾放棄對影片深度內涵的探尋。

    樸社長一家外出露營當天，基澤一家四口臨時佔有了別墅，在豪宅中像是在自家生活那樣過起了舒服的日子。身為父親的基澤對眼前的享受很是知足，他覺得，這有錢人家是“有錢卻善良”。但是，他的老婆卻表達了不同的意見，她説是“有錢”“所以善良”，“如果我有這些錢的話，我也會很善良”。

    基澤繼續説：“有錢人本來就很單純，沒煩惱，有錢人家的小孩連衣服都沒有皺紋”他老婆再次不以為然，説道：“錢就是熨斗，能把一切都熨平了。”

    的確，善良，無關貧富和階層。但是，有錢是否真的能把一切熨平，或許，人在沒錢的時候才會如此天真的想象。

    接着，對於造成樸社長以前的司機丟了工作，基澤酒後表現出了於心不安。當基澤繼續關心那司機是否已找到工作的問題，惹得女兒基婷十分不快。畢竟是她設計陷害了那司機，繼而讓他丟了工作的，基婷大聲叫嚷着：“我們的問題才是最重要，先顧好自己吧。擔心我們自己就好，可以嗎？”

    在這裏，導演做了一個小小的批判，對正在成長起來的民族希望——韓國年輕一代，逐漸喪失做人的底線與傳統的道德品質，取而代之的是自私自利甚至價值觀念遭扭曲，深感憂慮。可以説，這是韓國現代化進程中付出的一大代價：社會道德淪喪，年輕一代高能而低德，簡直是現代化的一大悲哀。

    整部影片，精彩連環，觀感輕鬆，而諸多細節被賦予了值得玩味的深意。比如，影片中從未出現但多次被片中人物提及的別墅設計建造者，是有極為特殊含義的象徵性人物；比如，吳勤世為何會欠債，諷刺意味濃烈；再比如，影片從頭至尾都給與過大特寫的一塊石頭，寓意於石的刻畫手段極像借鑑了《紅樓夢》。石頭隱喻什麼？細細觀影之後，自然會有答案。

    隨着《寄生蟲》被越來越的中國觀眾所知，中韓觀眾對這部電影的評價逐漸出現分歧和些許爭議。不論爭論的重點是什麼，我想那絲毫不會影響到影片深刻而豐富的思想性，反而可能是，因為有爭論，這部影片將越發顯得深刻，釋放更加奪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