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戰敗日與東亞摘瓜專家_風聞
凹凸的楼主-2019-08-16 17:36
8月15日是日本無條件投降的紀念日,往年媒體都要大聲量紀念,但今年之時局和輿論焦點都在別處,日本戰敗日的熱度則不温不火。這一天,日本照例舉國紀念,揣着明白裝糊塗,鄭重其事地告慰戰爭亡靈,對侵略之事實隻字不提。不過由於香港的塵囂,以及中日關係的微妙轉變,今年已經少有人關心日本到底道不道歉這種問題了。
在天皇的《終戰詔書》中,有這樣一句話:“如斯,朕何以保億兆之赤子,謝皇祖皇宗之神靈乎!”換言之,天皇在投降這件事情上給自己找的台階是,朕為了天下蒼生,這仗就不打了,為了保全日本民族和國家,朕願意蒙受戰敗之損失。字裏行間的悲切彷彿是一代亡國之君對子民的憂慮和掛牽,是其為國家前途做出的自我犧牲。這種文字有戲可謂日本精英們的一貫手筆,不僅天皇偶爾小試牛刀,下面的皇親國戚、權貴財閥更是溜得飛起。今天日本政府情真意切地紀念戰敗,悼念死難者,也是這一日式行為藝術的延續。
但凡遭受過戰爭戕害的日本人,內心都很清楚,神特麼天皇體恤子民,戰爭帶來的傷痛幾乎全部由國民埋單。當盟軍接管日本後,這些剛從戰火之中苟活下來的國民,又得給這羣行將亡國的皇親貴胄自我犧牲,以保全他們的家世和財富。所謂戰後問題的處理,於日本的統治精英們而言,不過就是這麼點事情。
1945年踏上日本土地的美國人還不太熟悉這個民族的特性。但是本着幾千年來東亞歷史經驗的種種教訓,統治精英們要是想保命,肯定要“君子豹變”,爭取與美國人合作,權力是保不住了,但要儘可能地祈求美國人保全自己的家世和財富。而對於日本,美國人想的是如何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徹底改造日本社會這種革命行為性價比極低,而且不利於美國在東亞阻擋共產主義,留下這批人並且保障他們的一定權力基礎有助於美國在日本間接行使國際權力,雙方在這種莫衷一是的“默契”之下開始了戰後重建。
佔領軍司令部推動了日本的政治改革、思想文化改革、社會經濟改革、教育改革等等,但每一項美式“進步”過程中又留下了諸多後門,日本政府變成了一個美式民主化政府,但天皇得以保留,前朝的官任本朝的職,一切照舊。美國人取締了國家神道和軍國主義意識形態,可神道教沒有消失,1946年就以“神社本廳”的旗號捲土重來。美國人還解體了財閥,但是三井、三菱、住友這些大財閥經過洗牌和借殼上市,套上了自由市場秩序的新外衣,一直存續到現在,他們的財富不僅沒有消失,還在戰後通過倒賣物資繼續增加。至於教育改革成功根除了右翼嗎?並沒有,民間右翼在戰後深入日本社會,靠着禍害國民的勾當繼續做自己名義上的“愛國”生意。
這一出魔幻現實主義戰敗劇中演得最徹底的,還是“體恤子民”的昭和天皇。在戰爭結束前,天皇是日本的最高統帥,手握日本帝國無上的權力,正因如此,天皇應該被視為侵略戰爭的首要責任人。這些中國人民都知道。但中國人民不知道的是,天皇家族在戰爭結束前掌握的財富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些皇室資產包括股票、國債、土地等投資,根據戰後財閥解體時的資料,皇室資產的規模是三井、三菱、住友、安田四大財閥總資產的10倍。皇室掌握的股份包括日本銀行、橫濱正金、朝鮮銀行、台灣銀行、南滿州鐵道、日本郵船、東京電燈、帝國酒店等,橫跨日本本土和全部殖民地的金融、基建、交通等產業部門,可謂當時日本最大的金融帝王,也是日本最大的地主。彼時天皇之於日本,正如今日李嘉誠之於香港,香港有李半城,日本帝國也有昭和半國。
某種程度上講,四大財閥一手遮天,最後也是要給皇室打工,昭和天皇不僅是日本帝國的最高領袖,還是日本最大的資本家,這個“體恤國民、愛民如子”的天皇陛下,每年都會從對國民的層層剝削之中獲利無數。戰爭期間,無數日本人生活在飢餓的邊緣,還要在軍需工廠中義務勞動,他們的血汗沒有成為改善國民生活的資源,全都進了皇室的腰包。
日本皇室的資本家之路伴隨着日本近代的對外擴張。從甲午戰爭開始,日本皇室就開始有計劃地積累自身的財富。《馬關條約》簽訂後,日本從清廷獲得了大概三億六千五百二十五萬日元的戰爭賠償,其中有兩千萬日元進了皇室的口袋。對外擴張不僅增加了日本帝國的土地和人口,由此帶來的大量財富讓日本統治精英趨之若鶩,而皇室是最大的受益者,這種直接利益刺激的背後正是皇室對戰爭和擴張的放縱和默許,説天皇不支持戰爭,都是參謀們下克上,那真是naive。
皇室控制日本經濟部門的手段主要是控股銀行,皇室是日本銀行最大的股東之一,而作為日本央行,日本銀行掌握着日元的發行權,通過對日本銀行的控股,皇室能夠間接操縱大企業集羣。除了日本銀行,皇室還直接控股了另外28家大企業。比如橫濱正金銀行,在戰爭結束前,一直享有貿易金融和外匯兑換上的特權,因而這家銀行一直在國際金融上對日本的擴張提供支持,滙豐銀行、渣打銀行等都與橫濱正金保持着密切的合作關係。戰後,橫濱正金也沒有死掉,而是以三菱東京UFJ銀行的新身份繼續存在,如今依然是日本三大銀行之一。除了日銀和橫濱正金,皇室同樣手握日本興業銀行的股份,這家銀行就是今天的日本瑞穗銀行。
通過這種方式,日本皇室與財閥之間保持着密切而低調的關係,尤其是和三菱財閥之間,一直都有着不清不楚的關係。比如日本郵船公司的兩大股東就是皇室和三菱財閥,日本郵船管控着日本對外貿易的海上生命線,決定了島國日本的生死。關於日本郵船,還有一個匪夷所思的傳聞,正如清末中國活躍着許多販賣華工的買辦一樣,日本郵船同樣暗中參與人口販賣活動,將日本女性綁架賣往歐洲,供應當地的妓院,皇室也是這一皮肉生意的受益人。據統計,當時被賣往歐洲的日本女性超過50萬。
天皇這個被國民長期尊奉的“神明”,就這樣通過對外戰爭、奴役國民、剝削百姓賺得盆滿缽滿。不過,當戰敗來臨之時,皇室同樣深感末日將至,皇室害怕美國人會將他們的財富搜刮趕緊,於是在戰敗前後,就開始準備跑路,向海外轉移資產。
在戰爭結束前,根據《大日本帝國憲法》的規定,皇室資產被稱為“御料”,皇室的土地被稱為“御料地”,皇室資產由皇室完全支配,不受帝國議會的管控,換言之,在美國人到來之前,日本上上下下沒有人有權力審計皇室的財務情況。而皇室這幫子連户口都沒有人,更不用承擔賦税義務,可以説皇室的財務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也不受任何管控。
伴隨着轟轟烈烈的“財閥解體”運動,四大財閥被肢解,但四大家族的財富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這也就保障了他們背後的“大老闆”天皇陛下的經濟損失降到最低。雖然皇室資產“無法無天”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但美國人和戰後日本政府並未“宜將剩勇追窮寇”,皇室雖然回吐了一定的資產,但仍然保持着相當數量的財富,並且與財閥的關係“濤聲依舊”,也正因為戰後民主政治體制下,財閥與政客之間的緊密勾連,皇室與政治家之間的關係也一直為日本調查記者們所熱衷,比如麻生太郎一族,就與財閥和皇室有着不可割捨的“羈絆”,同樣,安倍同志也算得上這一既得利益集團的一員。
還有相當數量的皇室土地被直接捐贈給政府,用來修建公共設施,在東京都內就有好幾處這樣的場所,比如各色“恩賜公園”,所謂“恩賜”,寓意天皇“愛民如子”,為體恤國民,特意將自家土地“無償”捐贈給國民,可謂君愛如山,温情脈脈啊。反正今天的日本國民,也沒幾個真正能搞清楚天皇家的這些資產到底都是從哪來的。
回過頭來,我們再看1945年天皇頒佈的《停戰詔書》,你是不是覺得滿篇都是“臭不要臉”四個字?人世間豈能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還特麼是皇室,還特麼半國資產盡入斛中,天理何在?你要搞清楚天理為何,在“皇國日本”,天皇就是天理。莫説1945年,就算是當下,這厚顏無恥之人依舊如魚得水,一旦時局有變,民怨盈天,自己難以招架之時,還可以到報紙上買個版面,上書八個大字:
“黃台之瓜,何堪再摘。”
這畫風,就跟國內無數房地產商拼了命忽悠你掏空六個錢包買房子接盤一樣。話是沒錯,可是這瓜當初是誰摘成這樣的,自己心裏沒數嗎?十幾年來,一直有成功學不斷推銷李某人的商業“摘瓜”智慧。要樓主説,跟日本天皇比起來,李某人不過是半城之蚍蜉,日本皇室才是冠絕東亞的摘瓜專家,這摘瓜的故事寫成書,那是汗牛充棟,可你翻來翻去,總能在字縫兒裏看出一行字:無產階級失去的是枷鎖,贏得的是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