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全職高手之巔峯榮耀》：遊戲比賽是“過程”，人物成長才是“終點”_風聞

作者 / 魏建梅

“如果喜歡，就把這一切當作是榮耀，而不是炫耀。”《全職高手》中，葉修的這句台詞，不知被多少人奉為經典。

作為電競題材大IP，《全職高手》自2011年連載以來便吸引了一大批粉絲受眾。2017年，《全職高手》網絡動畫版上線，開播24小時點擊率即突破1億，最終以超過10億的播放量收官，成為動畫作品中的佼佼者。如今，《全職高手》第一部院線大電影《全職高手之巔峯榮耀》（以下簡稱《巔峯榮耀》）也在昨天正式上映，直面來自全國觀眾的檢驗。

從小説到動畫再到電影，媒介轉換背後，《全職高手》的傳播覆蓋面越來越廣，IP本身也在一次次的改編過程中變得更為飽滿和豐富。在踏入電影這一新領域之際，一起拍電影也跟《全職高手》的作者蝴蝶藍，以及這次大電影的導演鄧志巍，閲文集團版權開發總經理，同時也是這次大電影的總監製王芸，一起聊了聊電影創作背後的故事，以及當下IP改編和國內動畫電影發展的現狀。

前傳入手，從正傳找“支撐”

瞭解《全職高手》的人都知道，小説主要講述的是，網遊榮耀中的頂尖高手葉修在遭到俱樂部的驅逐後重返巔峯之路的故事。此前，不管是番劇還是真人都是從這一時間線展開。但電影《巔峯榮耀》所呈現給大家的並不是葉修的“觸底反彈”，而是在他成名之前，即第一次走上榮耀巔峯的故事，可以説是《全職高手》的前傳。

對於從前傳而非正傳着手進行第一部大電影創作的決定，蝴蝶藍表示：“因為正傳的故事我們有動畫番劇、有網劇在做，所以電影層面就想做沒做過的東西，主要還是按照時間線考慮的，從故事最開始的地方，以一種‘前情提要’的方式讓大家從另一個角度認識葉修，也讓大家知道他是怎麼走到今天的。”

“從前傳入手，首先對路人粉會更友好一些，觀影門檻較低，其次我們也想把這個系列做完整，如果做出來的項目都是一樣的東西，觀眾也會很疲勞。”王芸補充道。

雖然是前傳，但《巔峯榮耀》的故事背後其實也有小説文本做支撐，不過前傳本身着墨不多，所以對於創作者而言，這幾乎是一個原創故事，而且還是一個需要從以往的故事中找“支撐”的原創作品。這樣一來，創作的難度也相應加大。而擺在他們面前的第一道坎，就是從什麼地方來切入，展開這個故事。

“我們一開始設想了兩種情況，一種是葉修怎麼從一個普通的遊戲玩家進入到專業的電競領域，另一種是他已經成為職業選手，在賽場拼搏了。針對這個切入點我們做了很多輪次的討論，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也是為了把人物的成長軌跡補充完整。”鄧志巍説道。

另外，在蝴蝶藍看來，由於電競題材的設置，人物也是電影創作繞不開的一大難點。“因為它是一種比賽，每個隊有6個人，一個都不能省略，那這些人物是什麼樣子，怎麼讓大家分辨出來，這些都是難度特別大的地方，除了這些人物，還有很多原來那個地方，以及原作裏的人物，大家也不想放棄，都想讓大家在電影裏看到。”

在劇本的創作過程中，為了保證電影做出的前傳內容跟正傳相匹配，創作者也需要從550萬字的正傳長文中發現跟前傳相關的某些線索，尋找推動情節發展的合理依據。當然，所謂的bug也能補上。“小説裏其實有一個bug，是我寫的時候寫錯了，他們當時還問我這個怎麼處理，”蝴蝶藍笑着説：“後來他們很友善地設置一個情節，在電影中把這個bug給補上了，我覺得還挺巧妙的。”

其實，針對電影創作的很多細節問題，創作者都跟原作者蝴蝶藍進行了詳細的溝通。“比如年少時期的葉修有什麼想法，發生了哪些事件，包括《榮耀聯盟》第一次賽季的賽制、進程，“嘉世”初代選手們是什麼樣的形象、性格等等，還有台詞，這些都必須要在情節中有所交代。”鄧志巍表示。

“我參與的主要還是偏前期創作上的內容，到後面進入到分鏡、音樂的時候，雖然（他們）也經常同步給我一些資料，但我看完那些草稿都覺得茫然。他説有什麼建議，我説建議你下次不用發給我了，”蝴蝶藍忍不住笑着説：“後面我覺得就要專業的人來執行就好了。”

7萬張原畫的背後，人物/畫風/畫質的升級

前面提到，《巔峯榮耀》講述的是《全職高手》前傳的故事，因此，相比於之前我們看到的那些影視化作品，此次電影版在人物、畫風，以及畫質層面都做出了相應的調整。

“前傳當中的很多角色其實在小説當中並沒有太多的文字描述，或者根本沒有出現過，所以最初我們會跟蝴蝶藍老師進行溝通，確定每個人物的形象性格，然後通過五官特徵、髮型髮色、服裝着色、穿着打扮等等對人物進行具象的塑造。”鄧志巍説道。

就拿葉修來説，鄧志巍表示，相比於成名之後，電影當中的他，臉要更瘦削一些，臉上的嬰兒肥也要弱一些，頭髮也要修剪一下，從而顯得更加年輕、清秀，更有少年氣息。“服裝上我們也做了一些挑戰，畢竟年少時期，（葉修）可能還沒有那麼不經意自己的打扮。”説完鄧志巍笑起來。

在畫風上，王芸則表示在風格上做了很大的調整，更偏大眾審美一些。“動畫番劇其實和電影還是有些區別的，這次我們也做了一些調整，嘗試探索更漂亮的表現方式，然後去堅持。”

從小熒屏到大銀幕，播放媒介變化背後也對畫質有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在這次創作過程中，雖然工業化流程跟以往並無太大變化，但製作標準已然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比如説作畫的紙張幅度、分辨率的尺寸、像素的DPI，這些都必須有一個很大幅度的提高，才能夠保證觀眾在影院裏面看到的畫面是比較精緻的，否則會很粗糙，因為畢竟是電影。”鄧志巍表示。

在純技術層面，創作者在後期攝影階段也做了很多前期準備，比如為了讓場景的精細度、信息量更飽滿，電影用了很多3D技術來做場景，然後再還原到二維的感覺。在線條處理上，創作者還研發了一些線條處理的插件，讓線條在大熒幕上顯得更精細，不會因畫面拉大變得像素模糊和粗糙，包括戰鬥場景的特效也做了一些輔助插件，讓特效更有層次感、光澤感。

就拿最後一場在皇家書庫進行的決戰戲份來説，由於決賽時間最長，信息量龐大，因此為了凸顯葉修奪冠的具體細節，整個場景大概用了6000萬個3D模型的面來組建，而且還為葉修的戰術單獨做了3套獨立的模型，這也是鄧志巍認為的全片工作量最大，也最難操作的一場戲。

值得一提的是，在動作場面的設計上，電影參考了很多香港武打電影的精髓。“我們並不是武行，所以就要從一些比較有代表性的武術電影中學習。比如《葉問》三部曲，對我個人影響最大的是徐浩峯導演的《師父》，影片是很寫實的，而且我們也消化了很多他對功夫的理解，從而運用到動作製作當中。當然動畫中的打戲並不是完全的寫實，我們還會做一些時間和演出上的融合，讓場面看上去更有二維動畫特殊的爽快感，讓畫面更有節奏。”

實際上，作為一部二維動畫，《巔峯榮耀》一共有着7萬張原畫的支撐，電影的整個畫面製作部分也基本佔據了製作總時長的50%，這背後，單是從鄧志巍這邊經手的就有一千多人次——“從前期的設定階段，包括人物設計、場景設計、3D建模，還有餘外的設計，到中期的原畫作畫、演出做精、動畫上色、場景製作，還有後期攝影、剪輯等等，如果不算配音和聲效，光是中期畫面部分的製作就已經超過了一千人次。”

但相比於繁雜的畫面製作，以及影片中大量的遊戲戰鬥場面，在鄧志巍看來，如何通過日常生活的描繪，通過情節對話來刻畫出一個飽滿的人物形象，表現一個人的成長弧度，才是電影創作的最大挑戰。因為作為一個電競題材，《全職高手》在現實世界是一個世界觀，遊戲裏又是一個世界觀，遊戲中除了比賽，還存在一些情節、角色、技能、戰鬥，這些組合起來才是完整的遊戲世界觀，相當於是兩個世界觀融在一起，這是很龐雜的一個整體。

IP改編任重道遠，動畫電影的未來才剛剛開始

當然，龐雜歸龐雜，《全職高手》改編作品每次出現都能獲得不俗口碑，這背後無不凸顯着IP本身的價值。在鄧志巍看來，《全職高手》之所以能獲得觀眾的青睞，最大的看點便在於“情感共鳴”上。

“《全職高手》給我的第一個衝擊便是它的世界觀。小説裏有形形色色的人物，每個角色都非常飽滿且豐富，我作為讀者能在裏面看到自己的前輩，也可以看到自己的後輩，甚至還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一個青春成長的過程中，它能給我帶來很強烈的情感共鳴。”

王芸則直爽地將其歸結為內容的優質——“內容好呀，故事又非常地完整，脈絡也清晰，主要還是蝴蝶藍老師寫的好。”説完王芸笑起來。

或許也正因為此，《全職高手》才獲得瞭如此多粉絲受眾的喜愛。但從小説到影視，受制於傳播媒介的不同，改編過程中難免會做出取捨，這種取捨有時也會引發讀者的不滿。對此，蝴蝶藍給出的態度是：作品優先。

“我覺得無論改成哪種形式，首先要保證作品的完整性，保證敍事的自洽，我們不是説要討好粉絲或者説討好路人，把作品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創作其實是一個尋找的過程，做出來以後再去找受眾，不是先找受眾然後再去創作，那樣的話首先就會排斥掉一部分受眾。”

從小説到漫畫、動畫番劇、舞台劇，再到真人劇、電影，《全職高手》這一系列IP基本遵循了這樣的開發路徑，而且取得了不錯的成效，但在王芸看來，並不是所有的IP都適用於這樣的模式。

“每個IP都有自己的特性，所謂的開發模式並不是固定的，比如情節比較簡單的言情劇真人化的效果會好一些，但做成動畫片就不那麼適合了，因為動畫片受眾更喜歡炫酷、唯美一些的畫面，言情劇的表現力可能沒那麼強。這其實也是中國受眾的一個現狀，同時也是我們不斷摸索和嘗試的，未來各種表現形式多元化之後打通的受眾可能會更多一些。”

其實，像《巔峯榮耀》代表的這類成人向的動畫電影，此前在院線電影的系列化開發上的表現並不如意，但在王芸眼裏，這也不能一概而論——“我覺得倒沒有不適合做系列，因為之前的作品沒有一個有原著支撐，所以很難保證故事的連貫性；其次是動畫圈層生存苦，大家都知道現在做動畫很艱難，便不敢輕易於嘗試，團隊需要生存，做完一部作品可能就各自散了，系列自然做不起來。”

蝴蝶藍也表示，國產動畫其實並沒有大家看到的那麼樂觀，大家不能因為看到《哪吒》火了，或者之前出現過《大聖歸來》就認為中國動畫崛起了，整體上國產動畫還是比較落後的。資本就是那麼殘酷，當他看不到可靠收益性的時候便不會投資，所以要想打造系列，起碼第一部作品是一個很強的支撐。

“目前國產動畫電影的最大困境就是‘沒錢’，因為它沒有一個很好的商業循環模式。”蝴蝶藍直言。

但不可否認的是，從《大聖歸來》到《哪吒》，優質國產動畫的接連出現的確給了很多國內動畫人以信心。“我進入二維動畫行業已經有11年了，現在中國動畫能呈現出這樣的熱度是令我比較驚訝的，我沒想到‘春天’會來得這麼快，”鄧志巍説道：“當動畫文化受到市場和觀眾的喜愛，就會有更多的人瞭解、支持它，甚至會進入這個行業，動畫行業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才缺失，只有人才湧入，其它都不是事兒，行業會越來越好，大家也會看到希望，”

相比於其它動畫電影，《巔峯榮耀》因為有着《全職高手》這一強勢IP的支撐，無疑也有着更大的市場優勢。當然，也正是動畫電影人的不懈堅持，一部部動畫電影才得以被送入市場，動畫電影市場及行業也才有了爆發的機會和前行的動力。

而現在，屬於國產動畫電影的光明其實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