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進入高齡期:大神絕地求生,鄉村網文PK快手_風聞
娱乐产业-娱乐产业官方账号-带你了解行业的“热点”“盲点”“痛点”2019-08-18 08:37
作者 /成碩
網絡小説和網文作者們正在經歷一段難熬的歲月。
日前,作為網絡小説龍頭的閲文集團交出了2019上半年的成績單。其半年報顯示,閲文集團2019上半年實現總收入29.7億元,同比增長30.1%;調整後淨利潤為3.9億元,同比下降19.3%。
2019年上半年,閲文集團在線閲讀收入同比減少11.5%至16.63億元,佔總收入的56%。自有平台產品在線業務收入同比減少10.1%至9.85億元。半年報顯示,2018年度公司在線閲讀收入佔比為75%,今年上半年此項收入佔比大幅減少,但仍為公司核心業務。
值得一提是,閲文版權運營收入大增280.3%至12.2億元,IP運營正有望成為閲文集團的全新驅動力。對於在線業務收入的下滑,閲文集團解釋稱,由於加強了對付費內容的審核和上架控制,導致了自有平台付費用户數的減少。
事實上,閲文集團正在經歷的並非是自己企業業績的負增長,而是整個網文行業的一段陣痛期——目前線上閲讀,尤其是線上文字閲讀領域的發展已進入瓶頸期。
“對於企業來講,如果僅僅停留在閲讀層面的話,成長性已經不足了。一些娛樂性較強的作品未來可能會因為審核不過關而被下架,加之網絡文學作品的敏感詞也會增多,這將會對網文閲讀平台帶來影響。”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副院長陳少峯日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
迷失的“傳統”大神
近幾年來,網絡小説世界的大神們集體出現了一種“迷失”狀態。
有的開始月更,乃至停更;有的開始一心沉浸在自己世界裏,寫些小眾題材從而泯然眾人;有的則開始逃離,向影視化轉型,只把寫網文當作“祭奠”自己成名之路的副業。
返本溯源,從公認的網絡小説開山之作《第一次的親密接觸》算起,網絡小説已經有20歲“高齡”了。回顧過往的20年,大概可以把過往湧現的一位位網絡小説大神們分成至少兩個大的代際。
2003年起點中文網付費制度的確立是一條分界線,此前的網絡小説創作大多帶有消遣性質,加上當時互聯網在內地的普及度還不高,以至於第一批在中國大陸寫網絡小説的其實都是一定意義上的精英分子,比如本科從北京大學畢業後,在美國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讀研期間寫下《此間的少年》和《九州·縹緲錄》的楊治(筆名江南),再如寫出《悟空傳》《若星漢天空》的廈門大學的曾雨(筆名今何在)等等。
這些早年間參與網絡小説創作的大神們的作品,更像是一種傳統文學作者在一片自留地中盡情表達,其中一方面充斥着當年流行的後現代主義式的風格元素,一方面也沒有後來者們那種對強烈的對商業化市場的迎合。所以如今看來,這些作者其實也並不被視為所謂的網絡作家,他們是目前受到網絡小説市場變化影響最小的一批人。
同時,他們也是離開網絡小説領域,去經營自身IP最早的一批人。當然,很不幸的在於,影視行業好像也不怎麼好,如果你不知道我在説什麼,可以去看看江南的《上海堡壘》。
2003年,起點中文網付費制度確立,隨後對於很多人來説,寫網絡小説,成了一門餬口的生意。加上當時互聯網開始在家家户户普及,閲讀和寫作的門檻都進一步下降,網絡小説開始了其以市場為導向的時代。
作者水準參差不齊,讀者審美水平也不高,雙方就那麼湊活着過到了一起,導致的結果是,如果現在回過頭來看看當初的所謂經典網絡小説,去掉情感加成後簡直不堪入目,比如唐家三少的《光之子》《狂神》,比如我吃西紅柿的《星峯傳説》《寸芒》乃至《星辰變》,再比如天蠶土豆的《魔獸劍聖異界縱橫》。
唐家三少
在這種作者和讀者的磨合切磋和相互進步中,網絡小説跨過了十多個年頭,跨過了盛大文學鼎盛而衰,跨過了移動互聯網的快速崛起,跨過了IP時代大幕的拉開。
這十多年帶給網絡小説本身的發展在於,第一,用户羣體付費意識的確立和付費能力的提高;第二,網絡小説寫作套路和寫作模式的形成和越來越深的寫作套路,這種工業化的寫作模式可以參見唐家三少的《斗羅大陸》系列,和天蠶土豆的《鬥破蒼穹》《武動乾坤》《大主宰》中的雷同設定比例。
第三,隨着老“書蟲”的逐年增加和審美要求的不斷上漲,一些作者開始嘗試一種金庸古龍式的經典文學創作,或者嘗試在現有的寫作模式中加入更多現實的思考,前者可以參照《雪中悍刀行》,後者可以參照《修真四萬年》《牧神記》。
這種變化同時帶來的副作用,也就是就是所謂的網絡作者的迷失:很多網絡的身份認同開始發生改變。一些人開始把自己認可為傳統意義上的作家、乃至公知,開始不在乎市場中的受眾,而只是一味的進行自己的表達,比如曾經開創“洪荒流”,寫《佛本是道》《陽神》《聖王》的夢入神機,近年來開始沉迷自己的國術創作,影響力直線下降,再如起點老牌白金大神跳舞,和他的好友,流浪的蛤蟆,這兩位大神每天在知乎回答問題指點江山的頻率,比他們小説更新還頻繁。
另一些人則開始把自己當成純粹的商人,比如南派三叔,比如唐家三少,作品基本都在依靠過往的IP的影響力,乏陳新意的吃着“老底兒”,自己的事業重心已經完全轉到了對自己IP的銷售和經營上了。
南派三叔
還有一些人則要麼江郎才盡,沒有新的可以吸引人的作品,要麼開始陷入創作的困頓,停更乃至月更。比如《完美世界》作者辰東的《聖墟》,上個月剛停更一段時間的耳根的《三寸人間》,再如異軍突起的十里劍神所著的2016、2017年的現象級大作《重生之都市修仙》的戛然爛尾。
要之,從作者們角度而言,不僅是線上文字閲讀領域的發展已進入瓶頸期,他們自身對於內容創作能力和對網絡小説創作的重視程度,也正在一種迷失中,進入一個絕地求生的瓶頸期。
短視頻、免費閲讀、“鄉村網文”?
作者和內容之外,線上文字閲讀領域的困局則主要來自短視頻。
有一種經典的論斷稱,2G時代是文字的,3G時代是文字和圖片的,4G時代是短視頻。網絡小説的風行,一定意義上的確可以視為是2G和3G時代的產物,當時的人們如果用手機上網消磨時光,侷限於網速和高昂的流量費,文字內容無疑是最為經濟的選擇,而小説又是文字內容中最為常見的消遣品。
這種狀態最終被4G和全國範圍的運營商降速所打破。抖音、快手和移動直播的風靡開始快速搶佔網絡小説的生存空間。
一方面,相較於文字閲讀時候的相對專注和沉浸,短視頻的碎片化消費模式更適應現代生活;另一方面,短視頻並不存在付費門檻,可以免費獲得,並且對用户的受教育水平要求更低——你可能不認字而無法看網絡小説,但是你不可能因為沒上過學而看不懂短視頻,所以短視頻在下沉市場更有優勢。
於是,一些人開始試圖用免費閲讀來和短視頻競爭,主打下沉市場。七貓小説、連尚讀、番茄小説等免費閲讀類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然而值得指出的是。免費閲讀除了對抗“外敵”短視頻外,也在引發行業的內耗,消耗原有的優質付費用户。閲文集團半年報顯示,雖然月活躍用户從2.13億人上漲到了2.17億人,但是平均月付費用户卻由去年同期的1070萬人次下降至970萬人,付費用户帶來的的平均月收入也由24.4元/人下降至22.5元/人。
同時就筆者個人感覺而言,經歷了十多年的磨合期,剛剛有所提到的網絡小説創作質量,也隨着行業對於下沉市場的傾斜而再次降低,首先表現為主流網文市場中作品們的爽點、腐點、色情擦邊球再次變得密集;其次則是遣詞造句上的日漸庸俗和不通順。
在筆者個人看來,相較於如今一些所謂爆款網文和免費網文,曾經天蠶土豆被網友們玩成梗的那句“恐怖如斯”,都算是比較有文字素養的了,如今的很多網文讀起來,簡直是帶着鄉音的“鄉村網文”,更有甚者還是“鄉村色情網文”。
但是平心而論,網絡小説有低俗內容和敏感內容其實並不奇怪,甚至從源頭上講,網絡小説就有這樣的基因,然而當低俗內容真的大行其道的時候,新的外部壓力就又來了。
今年7月,國家新聞出版署約談了包括閲文集團旗下起點中文網在內的12家企業,對近期發現的網絡文學內容低俗問題,提出嚴肅批評,責令全面整改,要求相關單位立即下架存在問題的網絡小説,停辦徵文活動,清理低俗宣傳推介內容,健全內容把關機制。國家新聞出版署有關負責人表示,下一步,國家新聞出版署將聯合相關部門嚴肅查處存在低俗問題的網絡文學企業,深入整治。
據媒體報道,整改期間,起點中文網問題突出的“都市”頻道“異術超能”欄目、“女生網”頻道“N次元”欄目暫停更新7天,晉江文學城停止更新原創分站15天。
事實上,被整改的內容也遠不僅僅是色情低俗。從前幾年火爆的都市文《我真是大明星》被禁止開始,一些涉及對現實內容改編扭曲的題材就開始敏感,而從最近《猛鬼收容所》的疑似被禁來看,涉及國家層面的恐怖神鬼題材似乎也開始變得危險。
由此,考慮到外部監管力度對題材的限制、短視頻的衝擊,再加上行業內部免費閲讀對下沉市場的迫切需要,大批量的工業化生產“鄉村網文”似乎將成為一個不得已而為之的必然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