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skia Sassen:剝削邏輯的崛起_風聞
全球知识雷锋-以雷锋的名义,全世界无知者联合起来!2019-08-23 07:39
作者:餘藝、麥麥
現代的蒸汽機就是金融,換言之,金融之於我看似一池靜水,實則暗湧流動。
物質條件,正在失去其標記(或證明)真理、條件,或事實的能力。
一座昂貴的大型空置建築比一棟被使用的建築能帶來更多的利潤。
建築不僅僅是一棟單純的建築物那麼簡單;大量的建築會讓我們的城市去城市化。
前言
Saskia的地理學研究並不強調方法論,因其研究建立在解構主義基礎之上。解構主義最大的特點是“反中心、反權威、反二元對抗、反非黑即白”的理論。建築的目的不僅是控制社會的溝通交流,從廣義來看,建築的目的是要控制經濟。
剝削邏輯(Extractive Logics)也是馬克思主義的一種學説,揭露了從早期工業資本主義的壓榨延續到晚期資本主義如何榨取剩餘價值的過程,但她提及的所有現象均基於西歐和北美的工業基礎積累,鮮少關於亞洲和中國的關注。
“他們的指向是批判資本主義和金融化,因為資本主義晚期進程是物質化金融的,例如股票、房地產和金融市場都在榨取人們的剩餘價值,所以説晚期資本主義的邏輯就是榨取人的剩餘價值的邏輯。”
講座正文
在我看來,這個(剝削邏輯)概念是一個綱領框架,可以引導我們重塑城市活力(cities)和經濟(economies)——即,通過多層面戰略重構了介於文化之外,現存的經濟和社會條件之下的當代經濟社會。
“剝削邏輯的興起”是個系統性的概念。這是什麼意思呢?採礦業是極具剝削性的;雀巢和可口可樂也是剝削性的,他們“剝削”水源與土地——高級金融業同樣如此,他們與傳統商業銀行模式截然不同。
銀行體系分類:商業銀行(commercial banking)、零售銀行(retail banking)、私人銀行(private banking)、投資銀行(investment banking)。
傳統的銀行是商業性的,它以一定價格出售其擁有的東西。相較之下,高級金融公司與它存在着本質上的區別:金融公司出售自己沒有的東西。正因其本身的非擁有本質,所以它不得不從某些地方攫取,這就成了“剝削”。這種剝削的商業模式有多個主導的概念,其中一個是它(剝削的商業模式)可以兼容“負“的事物。例如,當前美國的學生債務總額已超過一萬億美金(備註:2019數據為1.6萬億)。傳統銀行從表現數字上可能認為這一萬億聽起來不錯,但是這一萬億是負債,是”負”的,商行不知道如何處理負債。但是金融機構可以融資這一萬億美元,並且成功推動國會通過了一項法律。該法律規定這筆債務永遠無法免除或取消,因此金融機構們可以長期運作這一萬億美元。在金融領域裏,很多沒有道理的事卻由此風生水起。因此,要想真正理解金融,你需要在腦中思考一些有悖於尋常行為模式的怪事。
另一個數據就是全球GDP,包括美國、中國在內的全球所有大國的GDP總和,都不到一百萬億美元(備註:2019全球GDP總額預估88萬億,數據來源Statistics Times http://statisticstimes.com/economy/gross-world-product.php)。然而,金融衍生工具(derivatives)*,作為一種衡量金融市場規模(或價值)的標尺,其規模已經超過了一千個“萬億”——那是“1”後面很長一串“0”——並且這些衍生品每時每刻都在市場上交易。
金融衍生產品是指其價值依賴於標的資產(Underlying Asset)價值的金融產品。標的資產可以為實物資產,指數,利率,甚至其他的金融衍生品等等;衍生出來的產品可以為期權、期貨、掉期(互換)、債務擔保證券(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CDO), 信用違約交換(credit default swap,CDS)等。金融衍生產品的特徵是不需實際上的本金/標的資產的轉移,以合約到期日當天直接進行現金差價結算,並且可以層層疊加,因此金融衍生品市場規模巨大。金融衍生產品通常被用來規避風險,投機等目的。
2007-2008年的金融危機普遍認為是由次貸危機引起的,由於金融機構將房屋抵押債券(MBS)大量重組或混入其他債券重新組合,發售擔保債權憑證(CDO),再將不同的CDO打包組合成CDO2,CDO3等…… 最終泡沫破滅,金融危機爆發。(相關電影《大空頭》The Big Short)
金融系統全新的領域
我的論述意欲表達一種觀點:金融並不關乎金錢;今晚議題之一是金融系統滲入建築形成全新領域的路徑,且大多指向大型建築。例如,當你身處曼哈頓看到周遭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它們異常美麗壯觀,新舊參差,但有些在晚上明顯人去樓空,昏暗異常。多數人看到這種景象一定會説:“哦,可憐的投資人出錢建了這棟樓,但晚上它卻空無一人”。
但實際卻恰恰相反,閒置的摩天大樓比居住的樓房提供了更多價值。正因為這些摩天大樓(或物業)是空的,金融機構才能夠將其作為標的資產,在之上層層疊加不同的金融衍生品,即“資產擔保證券”(ABS, asset backed security)——就像一個大容器那樣,他們將形形色色的資產丟進去,捆綁打包在一起,再“剝削”一點點那些資產的“物質性”——只需要一點點“物質性”,他們就可以創造無盡的衍生品(因為只有標的資產underlying asset才需要物質性)。這些金融產品可以在一天之內在市場上反覆被交易;而金融機構們從資產證券化的過程中攫取的利益,遠遠超過了物業租賃的收益。
城市密度與空心化城市
我希望明確,我剛剛所説的現象改變了整個房地產商業遊戲。我想首先強調一個概念——“密度”——這裏代表摩天大樓、數不清的樓層、密集的窗户。過去的“密度”概念特指城市中的橫向密度,而我們現在探討與縱向**“密度”**實際上是對城市施加了“去城市化”(deurbanization)的作用,逐漸走向非城市化。因為空心的城市使土地價格大幅上漲,從而提高了我們的生活成本,當然這屬於次要問題。我會繼續回到剛才的話題,但希望你們把這一點牢記在心。
現存研究方法的失靈
我想從一個更普遍的元素談起。為了區分和避免一些學術上的爭論,當然我也很樂意這樣來闡釋我的領域——即,不論是我的研究,抑或是我的分析和解讀,最好被形容為**“歸論之前的領域”**(zone before method)。部分原因是我認為現有的研究方法,在西方,廣泛定義的“西方”,直到大約20世紀80年代都一直奏效且適用,且他們捕捉到我們經濟世界中的重要動態。
而現在,很多社會科學領域包括經濟學的研究方法已經失效,已不再能夠動態捕捉實際發生的事情並且給我們提供有效信息。從這個意義上説,現在我們到達一個新的階段,一個需要嘗試發現,需要實驗,需要引入向其他領域開放的方法論。每種方法論都有自己的獨特優勢,但因此每種方法也會放棄很多其他方面的考量。所以在這個意義上,我喜歡這個“歸論之前的領域”。它不意味着你將方法論完全拋棄。你可以這樣理解:“歸論之前的領域”是一種戰術性的分析(tactical analysis)的策略,是一種方法論——試圖真正理解和分析一些事物,而不是對現存秩序展示一昧的忠誠。
核心概念的遷移,需要新的“分析戰術”
“歸論之前的領域”包含了很多策略,其中一個策略(或者是實踐),是“積極地動搖我們固有的核心理念”。我認為這個策略需要我們或多或少地參與,且多數人付諸行動(除非你是像社會研究者一樣在進行針對性研究)。
當代社會,核心概念已經出現了遷移。比如“經濟”(The Economy)這個詞——現在的“經濟”的含義與20世紀80年代前的凱恩斯主義時期完全不同。再比如“中產階級”(The middleclass)——現在中產階級已經出現兩級分裂,一部分人生活得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優逸,另一部分則變得更貧窮。依循着這種思路,你可以繼續探討“政府”,“國家”等這些核心概念。然而不論這些詞彙先前的意涵為何,如今它們都已經失去“自我解釋”的能力。所以我們亟待開發這種“分析戰術”:透過大腦直覺,確定自己的定位,物化和形象化研究對象,並不斷嘗試——它具有很強的實驗性。
現在讓我從人類創造的一個景象開始。“創造”(make)這裏不是指“創客運動”中的“創造”,我的意思是“造成”。人類在20年間造成了這個令人窒息的景象——我們使地球最大的內海之一干涸——這是一個“成就”,同時這也是一種“能力”。在我看來,“能力”應該具有這種積極的含義,同時也應該能捕捉負面性。僅僅20年的時間便耗竭這個巨大的內部海洋是“非凡”的。並且第二張圖令人更加印象深刻——一個湖泊承載的十億年的歷史光陰,在20年間隨着湖泊枯竭而消逝了。
取景複雜系統
我現在正在研究一個關注“簡單的關鍵代碼”概念的項目,例如破壞這兩個湖泊和其他東西的關鍵代碼*。簡單的關鍵代碼,但是落在正面維度上。它又如何能激發我們在重構建築與工具能力的思考,它關乎創造和構造建築,設計重塑經濟和人與環境關係的工具。並且,這個“簡單的關鍵代碼”保持在一個簡單的框架內;與把空間站發射進入太空截然不同,那並不簡單,金融工具和產品們本身也是複雜的。由此,這個make的概念與創客運動的“創造”大相徑庭,那麼又該如何取景複雜系統的變化呢?
注:Saskia的“關鍵代碼”概念:小部分的關鍵代碼可以造成巨大的效益——規模倍數放大,產生累積效應。例如一個小的糟糕的”關鍵代碼“和1200萬輛車相作用,會產生1400萬的貸款。(來自現場幻燈片展示)
複雜系統變化的隱秘性
談論到整個複雜系統的變化過程,在我看來,至關重要的一件事是去思考那些需要被轉變的條件,而我們可能只是轉變的參與者。複雜的系統變化不是通過改變一切才能發生,或是使變革的根源因素極為明朗於眾才能發生;相反,整個過程具有真正的模糊性。
在我看來,系統的變化是由於不同的社會能力/功能在不同時期間的組織形式的轉變而產生的,即,在時期一時的社會能力/功能的組織方式,在發展到時期二時被重組——無形地重組。我所討論的很多“負”的事物,都或多或少具有一些“隱秘性”(invisibility)。歷史並不是那麼清晰明顯,那樣不證自明的;相反,需要被分析和詮釋。當我們談論“改變”時,並不意味着一切事物的顛覆;更多的時候是一種根本性的,悄然的轉變——而這對於一個平凡的公民來説是很難體會到並意識到的。例如之前的傳統銀行(借錢給前來貸款的人並收取一定的利息)與現在的“金融”。即便很多人認為“金融”就是“銀行業”或是很多金融機構都稱自己為“銀行”,顯然易見這是錯誤的,銀行業和金融本質上是不同的。
當某些難以察覺的根本性社會“能力”轉變出現時(shifts of fundamental capabilities),隨之而來的是整個社會根本性變革的悄然發生。我不得不説,自1980年代之後,我們的社會已經進入了全新的階段。即便這個全新的階段可能需要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完全進化成熟,但是我們至少在路上20年了。
不可預測的後90年代
在這個大背景內,我們可能會問:什麼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蒸汽機?
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的蒸汽機曾改變了很多事物面貌,但並沒有改變一切。那時,工業工廠在英格蘭的曼徹斯特等地興起,如果搭乘小飛機飛越它們的上空,在蔓延綠色山丘上看到一隻羊,你會説:“哦英格蘭,多麼美好的鄉村經濟”。然而實際上,那隻羊已經是另一種發展路徑的產物,是城市工業的一部分(筆者注:工業紡織業)。那是一隻工業化的羊,與農業的綿羊一點關係都沒有。因此,需要強調的是複雜系統中的轉換並不是那麼輕易可見。
如果,我問自己我們這個時代的蒸汽機是什麼,那些帶來了一些重大變化,而不是改變了所有事情(或是説很多事情看起來沒有變)的蒸汽機。我想在這裏直奔主題,現代的蒸汽機是金融,換言之,金融之於我,也看似幾乎沒有發生變化卻暗流湧動。
這是一組從2001年到2006年六年間,信用違約互換(credit risk swap, 一種金融衍生品)的市場規模變化圖。我們可以看到,2001年時整個市場規模少於1萬億,2007年時超過62萬億美元。在知道這62萬億美元已經超過了當年(2007年)全球GDP總和的56萬億美元(包括中國美國等)之後,我便沒有再深入調研。然而,這62萬億美元僅僅是當時整個高級金融市場規模的10%。到現在,它的總估值已經超過了1千萬億美元——所有這些“1”後面的“0”都正在發揮作用。我們在這裏看到的是一種能力,很明顯是一種危險的能力。我之後很快就會補充的就是,這種能力正在狂歡,正享受着入侵城市、建築物的美好時光,在這種意義上,這種危險的能力將會和我們每個個體交匯,產生連接。
第一種剝削模式-禿鷲基金
首先我想知道你們有多少人知道,禿鷲基金(Vulture Fund)*?(觀眾舉手)我看到有一些人知道。這有一個例子,巴拿馬(國家)欠了禿鷲基金約1750萬美金的國債,這是現代第一個案例。禿鷲基金的故事是另一種剝削的機制。
巴拿馬因為這筆被禿鷲基金收購的國債被訴諸法院——要知道這是國債,這是一種區別於普通的公司債券的債務,某種程度上可以説是人民的債務(即便我們並不直接產生這筆貸款)。巴拿馬被禿鷲基金告到了紐約的一家普通法院,一家商事法庭。法官同意接納這個案子,由此打破了長期以來主權債務和商業債務的按照不同處理方式的規定。巴拿馬因此被迫且秘密地支付5700萬美金。秘魯,1140萬美金的國債,最終被迫支付禿鷲基金5800萬美金來償付。天哪,禿鷲基金們從中學習並嚐到了甜頭,他們可以壓榨越來越多的錢。
禿鷲基金是指那些通過低價收購市場上瀕臨違約的債券(例如問題債券distressed securities),在債券違約後拒絕接受和解償付方案,並以起訴相威脅,最後通過強勢談判或者惡意訴訟,謀求高額利潤的基金。
這樣的情況也發生在阿根廷,禿鷲基金購買了總計約四千八百萬美元的阿根廷主權債務(總國債的一部分),並將阿根廷告上法庭,最終得到了23億美元的回報。這就是**“剝削邏輯”**。為了達到剝削地目的,他們開發出這個非常“實用”的工具。這個案例是讓你有所體會,在探討建築金融化之前,這只是層層相扣中的一環。
第二種剝削模式-房屋質押貸款
有另一種我不得不提的剝削模式——為中等收入家庭提供的房屋抵押貸款。大多數美國人已經擁有自己的房產,但還有約20%或30%的人沒有自有房屋。所以他們創造了一種零首付或輕首付的金融產品來幫助購房者購買房屋,然後可能需要購房者用餘生的時間來還貸。但你知道的,這種產品聽起來還是很不錯。
其結果是無盡的抵押品贖回權的喪失(fourclosure)。在六年的時間裏,1650萬份房屋抵押貸款協議被簽署;在三四年後,1400多萬户家庭破產。現在回顧,看看我剛才提到的那兩個數字,一千六百萬份合同,一千四百五十萬破產的家庭;聰明的金融家會説,“天哪,我們做了錯事”。
不,不,這些問題從來都不是關於房屋本身的。思考這一問題的方式應該是——有一塊場地,裏面扔進去了很多房產物業——那些是資產,是**“物質性”。然後在其上,金融機構們創造了很多資產擔保證券**(asset backed securities)——金融衍生品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不再給我任何衍生產品了!衍生物可以是基於另一種衍生品,這種衍生品又可以以另一種衍生品為標的資產疊加。請給我一份‘資產’擔保的證券,把金融衍生工具留給愚蠢的人讓他們去做這些算術吧!”
所以他們創造了一個房屋抵押貸款的幻影。現場觀眾應該覺得這並沒有在我們身邊發生,但實際上這種金融工具已經進入了歐洲——德國首當其衝,百萬家庭破產。
這些房屋抵押貸款的實質都是泡沫和幻影。“房屋抵押貸款”(mortgage)表面上是一種比架構在虛無之上的金融衍生品(derivatives)更高尚正統的金融產品,因為它的標的資產有“物質性”——房屋、洗手間、牆壁、三聯窗户什麼的,(人們不會不付自己的房貸),所以“泡沫”的本質目的更不容易暴露。
如圖你所看到的歐洲,這種情況還在繼續。德國這些家庭都受到了這種影響,這些家庭幾乎一貧如洗。房屋抵押貸款這種產品的因為根本目的不是為了提供住房,它只是被包裝成如此。這樣的工具在美國被宣佈為違法,因為它太極端了。現在它正悄悄到達中國、印度——很可能已經在中國興風作浪,當然這只是我讀到的,我還沒有實際研究過。
第三種剝削模式-跨國企業的侵吞與“再本土化”危機
還有另外一個與我感興趣的“剝削邏輯”框架有關的一個小因素,那就是“再本土化”的重要性——重新本土化那些我們可以在本地生產的東西。舉個例子:如果我想在家附近的街區喝一杯咖啡,我真的要靠跨國公司來提供這杯咖啡嗎?我不應該,對吧?咖啡就在這個街區的這家店就可以做出來。如果是電腦,是的,因為我需要特許經營權(對於電腦來説,你需要特許經營權否則必須去工廠)。但是我們真的需要所有這些跨國公司嗎?這些跨國公司到處都是發佈自己的特許經營,扼殺本地經濟。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們如何迴歸到本土?這些都是剝削模式。
現在,這對於東歐來説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因為是他們真正“解放”之後才進入了這個體系。先看一下這個:標題是《家庭信貸與個人可支配收入的比率(2000-2005)》。“信貸”(Credit)聽起來很不錯,但他是債務(Debt)。對這些國家來説,這是一個關鍵時期。在2000年時,匈牙利家庭債務與個人可支配收入的比例是11.2%,美國已經是104%了。而五年後(2005),匈牙利的債務收入比已經增長至將近40 %,美國是132 %。再看看德國,在2000-2005六年間一直保持在70%左右,展示出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穩定。德國一直以來都有自己的運行方式。(笑聲)
當我看到匈牙利這個數據變化時,我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是:這些家庭發生了什麼,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他們在積累這些債務?與此同時,我想知道,是誰在持有這些匈牙利家庭的債務。如果這些匈牙利的債務,或者其他國家的例如捷克的債務,是被當地銀行擁有的,這裏強調是本地的銀行而不是金融機構,這樣的話,當地銀行就可以從這些貸款中獲得很好的利息回報,由此他們可以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和產生其他更多的這種正向性“乘數效應”——即促進了商業的發展。
我去IMF的報告中檢查了一下,發現匈牙利的家庭債務中,40%的債務是被外國銀行擁有——德國,瑞士和奧地利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德國的力量在其中。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趨勢。並不是説德國如何,而是説當本地的家庭債務被外國銀行擁有時,債務支付利息給本地(locality)的能力沒有了,利息直接到另一個國家的腰包。
所以這個“再本土化”的概念很重要。我認為跨國企業特許經營權等問題這很嚴峻,對城市而言也很嚴峻,因為城市還是所有這些活動的主要遊戲場所(playground)。簡而言之,有一件事你可以從中總結到,剝削性質的行業甚至可以從最拮据的家庭中撥出羊毛(Extractive Sectors can extract even from modest households)。
第四種剝削模式——房地產投資和房地產金融化
現在還有另一種剝削模式。我正在研究世界前100名城市的總建築收購額(total buying of buildings),前一百名每年或多或少地發生變化,列表衡量的是在2013第三季度至2014第二季度終投資者對於目標城市投資的渴求程度(用美元表示)。現在我只能展示給大家前十名的城市,因為數據整理需要很長的時間。這些數據只涵蓋了對現有建築的收購,只是已有建築,不包括新建建築(當然,新的建設也一直在發生)。
2013年至2014年間,紐約市現存建築的收購總額達到55萬億美元——而這只是一年的數據,地產收購還在繼續。當以外資投資額(foreign investment)為維度時,倫敦排第一位的。此外,排名第九的阿姆斯特丹/蘭斯塔德地區*(Amsterdam/Randstad)已經成為炙手可熱的投資地點,這是外商房地產投資增幅最快的地區之一。
這些百分之幾十百分之幾百的增長率只是一個比率,並不等於實際投資淨額。增長率的降低也只意味着增速放緩,並不是增長停止或縮減。例如倫敦,即便2013 Q3至2014 Q2的增速比上一年度降低了一些,但是投資總額仍在增長。這張表格裏暫時沒有任何負增長率,即使是負增長率,總的外商地產投資淨額仍可能是正數(即,外商仍然在境內投資房地產),只是這一年的總投資額相較於上一年縮減而已。它仍然可以是持續增長的。這樣大的增長率,那麼他們到底在購買什麼?
注:蘭斯塔德,荷蘭的組合城市,包括該國最大的四座城市(阿姆斯特丹、鹿特丹、海牙和烏得勒支)及其周圍地區,擁有750萬居民。
這是一個德國的案例分析。你可以看到柏林在2015年時有1181萬的外資地產投資收入;即便相對於上一年減少-6%,但仍然是一個巨大的數額。同時漢堡市正在崛起。所以這些數字也在展示一些邏輯——哪些城市已經出現了發展停滯,但是仍排在前排、在吸引大規模的投資;哪些是投資新秀。我們可以發現投資的趨勢:從柏林開始,隨後去到越來越多的城市,包括漢堡;名單上排在慕尼黑之後的城市中,漢堡的增長率最高;但是論投資總額,還是要看柏林等主要城市。如果你現在看這些前百名城市地產總購買量,在2014 - 2015年間(以年中計算)是6,000億美元;2015 – 2016年,這個數字超過了1萬億美元,所以我們也從整體來感知數字。這是所有前百名城市總和,當然有些城市掉出了排名,但是大部分還在那裏,然後持續增長。
這個前一百名城市的排名體系,是一個特殊的框架,在五年內,名單中50 %的城市都會更替,即便是曾經排名最前的城市。這前一百名的城市,代表了世界人口總數的10%、世界GDP總額的30%、世界房地產總投資額的76%——但是這是具有欺騙性的表達。我這樣説的原因,是因為房地產投資(property investment)的實質是金融化,這76%是金融化的房地產投資交易,而並等價於實際上實體建築(或房地產)的交易;如果查閲世界上所有出售和購買的房產,你會得到一張完全不同的版圖。
房地產金融化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現象,涉及世界上大多數主要城市。一旦資產被金融化,不同的金融產品便可應運而生。金融化的資產有一套不同的收益衡量模式,不管是資產價值也好還是收益也好,——這與單獨衡量一棟房子或一棟建築的價格完全不同。這就是金融資產。根據太平洋戴維斯的數據,全球房地產資產(即金融化的房產物業)佔全球所有金融資產(包括股票,債券和黃金;不包括金融衍生品和資產抵押債券等)總值的近60%,即217萬億美元,這幾乎是當年全球GDP總值的三倍,而這些只是金融化的建築的價值。
紐約的兩極化
令我恐懼的是,天哪,如果你看看今天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建築,以及現在已經在很多國家上演的事實,你會發現,較富裕(very rich)階級(個人或家庭)在興起。超級富有(super rich)的階級一直高高佔據在那裏,緊接着的是不斷擴大的較富裕階級——即便他們不是超級富豪,但是他們仍很富有。在曼哈頓,較富裕階級可能高達三分之一,不是1 %(的超級富裕階級),這是30 %。30%的人口體量對於一個城市來説是很強大的力量。如果一個國家有40 %或30 %的較富裕家庭或個人,這意味着他們將佔據了大部分城市空間。因此在曼哈頓,我們看到大批中產階級例如教授這樣的人羣的離開,因為他們根本負擔不起那裏的居住成本。今天在硅谷,有很多人在那裏賺很多錢,但仍有大批買不起房子的人。尤其是年輕人,他們住在汽車裏,住在帳篷裏。當然這些都是極端的例子,但是這些例子捕捉到了一個很大程度上都不會消失的現實。
誰的倫敦?
圖片所示的區域是倫敦的中心區域,你可以看到泰晤士河等等著名地標。當走在那裏時,我聽到遊客説:“哦,看看這些漂亮的英國建築!”我心生疑問,想探尋下這些建築的主人到底是誰?——這些建築為一家中國大公司所擁有。這裏我並沒有攻擊中國人,只是給大家一個例子來幫助大家理解。我有一個擔心(亦或是我的一個理論)——物質性的條件(physical conditions),正在失去其標記(或證明)真理、條件,或事實的能力。
我之前已經提到過了幾個關於這個問題的因素。我們所處的時代並不僅僅擁有“數字化”這一特點,很多東西都可以被數字化的;而更有深意的是其背後整體的經濟邏輯——一個對於普通人來説不輕易可見的複雜體系。這些只是表面上看似漂亮的英國房子,然而背後它們在講述房子“不能説出的故事”。
2005-2014年海外公司所購置倫敦房地產分佈圖
這是海外公司購買倫敦房產的繪圖,大約有五萬棟。所有這些建築都是由境外公司擁有的,他們甚至不是倫敦的公司。在當今,類似的事情很容易發生,它也很可能發生在阿姆斯特丹,然後也可能是烏特勒支等等,誰知道會是下一個投資熱點城市。
結語
所以,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現象?大多數被境外資本購買的物業很大程度都是鮮少利用的樓宇(underused buildings),於是我們又再次回到”金融化”這個議題。人們認為“哦,我的上帝,可憐的業主。”
實際上並不。我認為我們城市中正在出現的一種很麻煩的局面,正如我在開始時所説,一座昂貴的大型空置建築比一棟被使用的建築能帶來更多的利潤。我們總會有使用建築的需要,不論出於建築中的經濟發展,或出於人們到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的建築需要。但是也有另一個維度的建築——金融化的建築,並且它能產生遠遠高出家庭房屋租金或其他租金等的收益。
我想再次在這裏強調,這些建築中沒有一座是為個人所有的(即全部機構或公司所有),也沒有任何一所擁有這些建築的公司或機構位於英國,他們都在其他國家。這是一個極端的情況,倫敦是極端的。
這是我們從紐約得來的可視圖,非常豪華的塔樓大多是空置的,這個故事就像我一開始説的那樣,但是現在你可能明白得更清楚了,這些建築因為其空置可能會在帶來更多的利潤。
那麼這能給城市和城市活力什麼啓發呢?建築不僅僅是一棟單純的建築物那麼簡單;大量的建築會讓我們的城市走向“去城市化”。謝謝大家!
講座原址:https://youtu.be/Zx-fneIPS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