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玩兒嘛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0296-2019-08-26 15:33
來源:中國新聞週刊
他彈狗、熬鷹、粘鳥、捉魚、吸貓、馴馬,還在京郊坐擁一個60畝的動物園,
“現在基本上我(什麼)都不敢看,已經玩不過來了。”于謙説。
郭德綱調侃于謙有三大愛好:抽煙、喝酒、燙頭。
這已經成為于謙身上最顯著的標籤。“我抽煙抽得越狠,我人設站得越穩。”近期的一檔綜藝節目上,于謙大大方方地調侃自己。
事實上,他的愛好廣泛,基本上看見什麼喜歡什麼,他彈狗、熬鷹、粘鳥、捉魚、吸貓、馴馬,還在京郊坐擁一個60畝的動物園,“現在基本上我(什麼)都不敢看,已經玩不過來了。”于謙説。
但于謙不會任何樂器,“樂器拿到我手裏我就犯暈。我特別佩服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甭管抄起什麼來都能扒拉出聲、吹出曲來的人。”
“那你玩樂隊嗎?”
“樂隊一直玩兒我來着。”
于謙吸了一口煙,身體向後靠,回想起90年代在北京曲藝團組樂隊的情形,“那時候曲藝、相聲都不行了,唱大鼓的老師們就改唱歌了,彈三絃、拉二胡就改成彈吉他、彈貝斯了,也有的改鍵盤和架子鼓的,反正就成立了一個小樂隊,那時候天天上班沒事幹,誰過來誰唱,玩兒嘛。”
時勢造英雄
當時,于謙所在的北京曲藝團已經沒什麼人了,演出也很少,團裏的相聲演員甚至都湊不齊一台晚會。
1985年,于謙從北京市戲曲學校相聲班畢業,然而畢業即失業,改革開放後大量新鮮事物湧入,流行歌曲、霹靂舞、disco成為新時尚,于謙眼看着“從小喜愛的相聲藝術,社會地位下滑到了臭水溝裏”。
在相聲淡出老百姓視線的那些年,于謙也沒有把復興相聲的大業扛在肩上,他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責任,“既然相聲不行了,就去玩兒點別的。”于謙總是能想得開,從不把自己困在死局裏。
他覺得相聲的表演方式沒有毛病,大環境也不是靠一個相聲演員的努力就能改變的,“費那麼大勁努力了,(但)也不知道往哪兒努力,不知道觀眾(喜歡)聽什麼,那時候對相聲的理解沒那麼透,但在這方面的理解就挺透的。”
相聲沒人聽,于謙也不跟自己較勁,他跟三個朋友組成固定的吃喝玩兒樂小分隊,進山逮鳥、灌木叢裏抓蟈蟈、徹夜不睡熬鷹……
《玩兒》這本書寫的就是他這段最快樂的時光,從小跟着姥姥和五個姨長大的于謙,自小就有了“玩兒”的寬鬆條件,他不僅喜歡玩兒,更愛鑽研玩兒,他的第一個釣具就是自制而成,“我的第一根魚線就是姥姥縫被子用的粗棉線,用塑料泡沫中的顆粒穿在棉線中間做了一個七星漂兒,廢牙膏皮捲成卷兒當鉛墜,找鄰居大哥要了一箇舊魚鈎綁在線上,然後就剩魚竿兒是個問題了,我特意跑了很遠的路到郊區蔬菜大棚找了兩根搭豆架用的細竿兒,把線綁在竿頭,我的第一套釣具就這樣拼湊成功了。”
在於謙玩兒得不亦樂乎的那些年,有人説他“打魚摸蝦,耽誤莊稼;年紀輕輕,玩物喪志;提籠架鳥,不務正業;八旗子弟,少爺秧子;清朝遺風,未老先衰……”
好在他們説這話的時候一臉和善,于謙也就把這話當成好話聽。
時光飛逝,玩兒到了而立之年,于謙組建了家庭,開始承擔起了養家餬口的責任,曲藝團演出少,他就跑出去做各種兼職,做過主持、製片,也在朋友的推薦下去電視劇劇組客串,他演過《武則天》的路人甲、《編輯部的故事》的警察乙、《地下交通站》的路人乙、《京華煙雲》裏的管家羅同……
“那會兒也沒有人找我拍男一號的戲,像我這樣的演員拿簸箕撮,也沒有整塊的、兩三個月的時間接一個大男主的戲。”于謙説。
“我這人不強求,能幹就幹,不能幹就算。”這是于謙的生活態度,他覺得冥冥中自有天意,努力也不見得有用。
于謙就這麼一直在團裏閒了11年,每個月領400多塊錢的工資,但是因為他沒有一直在團裏待着,工資總是被扣來扣去,以至於他曾經收到過一塊二的工資條。
他一度以為自己沒有機會再説相聲了,直到2000年北京曲藝團為了應付演出,借調了一個逗哏演員跟于謙搭檔,這個人就是郭德綱。
當時兩人在北京六環外的小劇場演出,第一次搭檔説了《學小曲》,一拍即合。隨後的兩三年裏,這對臨時搭檔,隔三岔五就在一起説相聲。
在於謙成為郭德綱的固定搭檔之前,郭德綱曾經換過十幾個捧哏演員。
跟郭德綱合作時候,于謙開始意識到自己適合説相聲,而且在這方面是有天賦的。他總能比別人理解得快一點,感覺準一點,“這是特別虛無的、虛幻的東西,但是真實存在的。”于謙對中國新聞週刊説。
2004年底,于謙應郭德綱之邀正式加入德雲社,自此有了根據地,興趣成了謀生的手段。
2006年德雲社10週年演出,郭德綱對於謙抒情,“我很希望我們白頭到老。”2016年德雲社20週年演出,台下坐的都是演藝圈的名人大咖。
20年的風風雨雨,**不管內部人員如何流動,陷入多少次輿論旋渦,于謙始終都站在郭德綱的身側,**站成了相聲皇后,德雲一姐,黃金捧哏。
在傳統曲藝相聲中,捧哏要低調,不可過度張揚自己,但俗話説相聲講究三分逗、七分捧,沒有捧哏的綠葉襯托,斷不能顯示出逗哏的耀眼,作為捧哏,于謙的尺寸、勁頭、火候都恰到好處。
在台上,郭德綱總是拿于謙的爸爸、媳婦兒、兒子開玩笑,于謙也總是嘿嘿一笑,逗台下觀眾開心。下了台,郭德綱羨慕于謙“他活得比我值”,説他“不爭名,不奪利,好開玩笑,好交朋友。在他心中,玩比天大”。
後來相聲再度繁榮,在於謙看來是大浮躁之後沉澱下來才有的結果,“郭德綱要是在80年代,也未必能夠有他的這份氣候!時勢造英雄嘛。”
説到跟郭德綱的共同愛好,于謙非常坦率,“説相聲就是我們的共同愛好,這已經足夠了,幹嘛還去找其他的共同愛好?”
郭德綱喜歡唱戲、書法、畫畫,于謙則喜歡搖滾樂、玩兒動物,二人都各自在不同的愛好領域有一幫朋友,“這不挺好的?”
不是有錢才能玩得高興
于謙特別喜歡“玩兒”這個字,在他的概念裏,“玩兒”就是幹一行愛一行的意思。
他覺得玩兒這件事跟錢的關係不大,不是有錢才能玩兒得高興,“我就不相信有錢人都比我高興!我最沒錢的時候是我玩兒得最猖狂的時候。”
**玩兒是于謙與世界相處的方式,**他由衷地感謝玩兒:“充實了我的生活,填補了我的空虛,使我不感孤獨,遠離寂寞,躲避了相聲業界的消沉氛圍,忘掉了事業的坎坷不順,交到了朋友,學到了知識,認識了自然,體會了友情。”
2009年于謙在大興租了一塊將近60畝的地,建了一座動物園,他想把這裏打造成自己小時候夢想的樂園。他的動物園裏養了貓、狗、小矮馬、猴子、孔雀等各種動物,但是他不養猛獸、猛禽,“(它們)沒辦法近距離(接觸),還需要很高端的證照,很難辦理,所以就算了。”
儘管如此,樂園的建立也並不容易,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覺得馬場是個雞肋,“多了很多沒必要的應酬,弄得亂七八糟的,我覺得非常無聊,甚至有些後悔。”
最後于謙還是堅持下來,“哎!就這麼點愛好,我覺得還是按照愛好走,心裏痛快。”
能把愛好當作養家餬口的工作,是于謙的幸運,但並非每個人都能像他一樣幸運,“如果你能在不喜歡的工作中尋找到樂趣的話,用一種玩兒的心態找到你自己認為快樂的點,這樣你一輩子都能比別人高興。”
于謙總能找到讓自己高興的法子,2017年6月1日播出的《圍爐音樂會》節目中,于謙跟黑豹樂隊合唱《Don’t Break My Heart》。談起他跟搖滾音樂人的友誼,于謙坦言,當初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能邀請他們來演出,也是混着混着才走到這一步。在節目裏,于謙為黑豹樂隊站台,他跟觀眾説:“咱們以後對黑豹樂隊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借錢也得捧個錢場。”
于謙是中國搖滾樂協會副會長,在劇組休息的時候他抱着狗當吉他彈的一段視頻紅遍全網,被網友成為中國最有搖滾範兒的相聲演員。
他從小就喜歡搖滾樂,當時他在北京曲藝團的學員班,崔健在北京歌舞團,還有一個北京戲曲學校,這三個團共同佔用北京政法大學的校址,倆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但當時他們倆也不熟,于謙只是知道有崔健這麼一人,總在院子裏晃悠。
直到崔健憑藉着《一無所有》紅透全國的時候,于謙才意識到,“哎喲!就是他啊!”
在無紙化傳播成為主流的當下,于謙仍舊不習慣網絡閲讀,他還是喜歡看紙質書,前段時間朋友推薦他看一本網絡小説,他為了消磨時間點開,連載期過長的網文總也看不到大結局,讓于謙非常着急,“以後再也不想看網絡小説了。”
他也不玩兒任何遊戲,手機裏一個遊戲軟件都沒有,**現實生活中的樂子已經足夠多,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跟動物待在一起,純粹,簡單,沒有功利心,**是放空、休息、解壓,“即便是好朋友,也得有一種維護。總得有一個人清淨的時候,得給自己放放空。”
“一個猴兒一個拴法”
“感謝脱口秀大會欄目組對我的邀請,是你們讓我體會到了掙錢不用分賬的快樂。”
在綜藝《脱口秀大會2》第三期,作為領笑員的于謙講了一段開場脱口秀。作為資深的語言表演藝術家,他的自我調侃總是可以找準尺度,引人發笑,同時哪邊都不得罪。
在媒體見面會羣訪環節,姿勢正確的于謙總讓同台的兩位年輕脱口秀演員王建國和張博洋多説,自己少説,大合影也有意識地不站在C位。
于謙喜歡跟年輕人在一起,尤其跟脱口秀演員在一起待着,能收穫大量的信息,“這樣能顯得自己不老,感覺非常好。”
**每一個脱口秀演員表演完,于謙都會給出自己的建議,**他鼓勵呼蘭放慢語速,讓節奏慢下來,跟鄭鈞討論脱口秀表演的信息量問題,也能欣賞女性脱口秀演員敢於放低、調侃自己的勇氣。在他看來,脱口秀雖然是從西方舶來的表演形式,但到了一定程度,必然跟相聲這種本土的語言表演藝術,殊途同歸。
**對晚輩來講,于謙不會是一個讓人有壓力的前輩,**他總是面帶笑容,樂樂呵呵,提意見的時候,也總是先説優點,不給年輕人的心理增添負擔。
因此當他在電影裏演一個深受學生愛戴的老師時,角色也能讓人信服。
年初,于謙監製兼主演的電影《老師·好》上映三週票房破了3億,這對於一個小成本電影來説,成績亮眼。
這部電影于謙投入了大量心血,寫劇本、組團隊、請導演,他始終都在場,但是一開始他並沒想過自己來演片中的男一號,“因為劇本跟我腦子裏的不一樣,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哈姆雷特嘛。”
但最終於謙還是被故事打動,成了片中80年代的語文老師苗宛秋,跟學生鬥智鬥勇,嚴防學生抽煙、喝酒、燙頭。這也是這部片子最大的賣點。
生活中,于謙收了搭檔郭德綱的兒子郭麒麟為徒。年初,郭麒麟在《一封家書》裏給師父寫信,“此生得立於於門之下,我之幸也”。在郭麒麟心中,于謙是可愛的長輩,有什麼話都可以跟他説。
當時于謙在跑《老師•好》的路演,15天走了15個城市,于謙在動車上給郭麒麟回信:“我兒誠肯為人,且善良寬厚,踏實做藝,但心高志廣。立於皓月之邊,不弱星光之勢,傍於巨人身側,不頹好勝之心。為師深以為是!”
于謙寫給郭麒麟的回信
然而自從這封信之後,師徒二人一直沒能見上面,爺倆總約着能在家喝點,卻因為工作行程太滿沒能實現。
**于謙不是一個嚴厲的師父,他覺得教徒弟得因材施教,**畢竟每個孩子性格不同,正所謂“一個猴兒一個拴法”,加之相聲的教學有其獨特性,沒有公式和標準答案,靠的是耳濡目染和口傳心授,“師徒如父子,對自己孩子怎麼樣,就對他們怎麼樣,就錯不了。”
始終樂樂呵呵的于謙,彷彿一個沒脾氣的老好人,但事實上他有時候脾氣挺大的,只是喜歡壓制自己,“説好聽了叫自律,説不好聽了可能就叫壓抑。”
**于謙長期剋制自己的脾氣,遇到不喜歡的事兒就躲了,眼不見心不煩,**他將玩兒進行到底,躲到能讓自己開心的小世界裏,“我有那麼多愛好,那麼多能給我製造樂趣的事兒,我為什麼要跟這兒鑽牛角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