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霸權的興衰邏輯(下)_風聞
少年游2018-多看书思考不当键盘侠现实猥琐懦弱看什么说的就是你2019-08-28 20:10
趙一凡︱美國霸權的興衰邏輯(下)
中國社科院外國文學研究所研究員 趙一凡
2019-08-28 11:23 來源:澎湃新聞
本文系作者2019年6月1日在國防科技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參加江蘇省高校外語教學研究會舉辦的首屆“美國學與國際研究”論壇時所作的主旨發言。全文分兩部分發表,這是第二部分。
南北戰爭後,美國擴張迅猛,命符如火。待到打贏了二戰,美利堅已是威風凜凜、君臨天下了。美國人相信:這一連串輝煌成就,代表上帝的特別恩寵。故此,美國理所當然,負有領導全人類的使命。果真如此嗎?美國神學家尼布爾(Reinhold Niebuhr),1952年發表《美國曆史的諷刺》,一時轟動野。

《美國曆史的諷刺》(趙按:尼布爾的神學思想,飽含人類學家的睿智。他又擅長心理分析,一再挖苦美國人的自負與自戀。譬如美國人相信,他們漂洋過海,是要在新大陸上改天換地。美國人不僅要推進民主事業,還要重建一種失落的天真[Innocence]。)**幼稚民族,拒絕長大:**世界上的其它民族,難得有此奇葩念頭。尼布爾卻説,這念頭激勵美國人鋭意開拓,又將這個幼稚民族,帶入烈火烹油的美國世紀。問題是:二戰後的美國如日中天,卻還像頑童那樣任性妄為!尼布爾冷酷指出:美國是個拒絕長大的民族。而美國世紀,又滋養一種“對於天真和美德的幻覺”。**假裝天真,雙重個性:**尼布爾指美國曆史短、擴張快,這導致一種巨嬰式的自負與自戀。美國人滿以為,一旦擺脱君主制,美國就能像彌賽亞那樣,宣佈人類解放的最佳方案。尼布爾承認,美國科技發達,富得流油,可你隨處可見貧困、仇恨與不平等。美國的巨大成功,往往建立在貪婪與暴行之上。而在國際事務中,它也習慣於扮演“天真的民主鬥士”。美國人篤信自己是救世主,卻又堅持一種“假裝的天真”。美國人的自由夢想,就此分裂出兩種模式,一種是所謂現實主義外交,即反戰、孤立,不買歐洲人的爛賬。其實他們明白,等到歐洲打爛了,美國再去抄底,也是很精明的一樁生意。另一種方式,號稱理想主義外交,即“美國的好戰分子,善於把私慾包裝成一種美德”。只可惜,美國老百姓天真到家,總以為派兵出國、大打出手,就是替天行道。(趙按:美國建國之始,性情粗野,放浪不羈。一旦遭遇壓迫,它便激烈反抗家長統治。為此,歐洲人挖苦美國,説它是一個逃學頑童,一個叛逆成性、離家出走的小外甥。)誰曾想,這個缺少家教的野孩子,卻在二戰後當上了全球大家長! 問題是:新家長趾高氣昂,自命不凡。他不明白,何謂忍辱負重,韜光養晦。他也搞不懂,何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小阿瑟:批判美國世紀尼布爾的辛辣諷刺,影響了一批哈佛教授,其中便有小阿瑟·施萊辛格(Arthur M. Schlesinger Jr.)。阿瑟是我老師丹尼爾的師弟,哈佛曆史系教授。他也是美國現代史權威,羅斯福總統的傳記作者。1961年肯尼迪競選上台,請阿瑟做顧問。師叔放棄了哈佛的終生教職,隱入白宮深處。1963年,肯尼迪在達拉斯遇刺身亡。阿瑟在白宮捲起鋪蓋,回家寫書。針對美國世紀的最大疑案,我曾記下一些線索,備忘如下。**美國世紀,最大疑案:**首先,艾森豪威爾總統執政八年間,冷戰局勢緊張,國內暗流洶湧。艾克卸任前,一度悶悶不樂。他發現,美國已生成一個權勢熏天的利益集團,俗稱“軍工聯合體”。老總統自知惹它不起,只能明哲保身。艾克在1961年告別演説中,突然發出嚴厲警告:“一支龐大軍隊,與一個大型軍事工業相結合,這在美國是史無前例的。我們必須警惕軍工聯合體,它可能攫取不正當的影響力。” (趙按:艾克是歐洲戰場的盟軍總司令。對於美軍及其高級將領,自然明察秋毫。然而身為總統,他卻如履薄冰!)

小阿瑟·施萊辛格
為了對付軍工聯合體,美國自由派一致支持肯尼迪競選。1961年,肯尼迪順利上台,隨即仿效羅斯福,任命一個由哈佛教授組成的智囊團,又請阿瑟(小肯的歷史課老師)出任顧問。我老師丹,身為小肯的文學課老師,也成了總統的堅定支持者。哈佛智囊,一敗塗地: 哈佛的全明星陣容,當年曾為羅斯福新政,立下過汗馬功勞。他們還力助美國打贏了二戰。眾所周知,哈佛教授主導了戰略情報局(現在的CIA)。麻工與加州理工,負責研發兵器,包括原子彈。這批出類拔萃之輩(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卻在肯尼迪時代一敗塗地,而且敗得不明不白!肯尼迪因何失敗?我幾番揣度,試説如下。
一,肯尼迪年輕氣盛,與銀行家關係緊張。他繼承羅斯福的強力干預政策,堅持由國家控制美元的發行與流通,可是他的多數提案,都在國會遭遇了挫敗。 二,1961年5月,肯尼迪訪問巴黎,與戴高樂商談東南亞局勢。老戴説越南是個大沼澤,千萬別陷進去!阿瑟證實:古巴導彈危機後,總統決定從越南撤軍。很顯然,此事惹惱了利益集團。 三,肯尼迪挑選得州參議員約翰遜,作為競選搭檔。但二人生性不合,矛盾公開化。再度競選前,肯尼迪表示要換人。結果是總統被人一槍爆頭,副總統在血泊中宣誓接任。約翰遜上台,下令向越南增兵五十萬,隨之投入上千億美元。美國大銀行與軍工聯合體,從中狠賺了一票,美元也開始在全球氾濫。法國總統戴高樂,乘機拋售美元,回收黃金。1968年初,美聯儲一口氣拋出九千三百噸黃金,不料全被歐洲人吸納!約翰遜魂飛魄散,放棄了總統連任。尼克松上台後,被迫放棄了金本位。1971年,佈雷頓森林體系轟然倒塌。2007年,阿瑟因病故去。我以為,美國史學大家中,唯有阿瑟一人,見識了陰森的政治內幕,體驗了慘烈的社會動盪。阿瑟晚年筆耕不輟,持續批判美國世紀。**冷戰與帝國:**阿瑟在《冷戰》一文中,潛心研究帝國。何謂帝國? 阿瑟説帝國自古就有,特徵是窮兵黷武、擴張成性。何謂帝國主義?阿瑟説那是一種擴張意志:每當強國崛起,它自會恃強凌弱,擠佔空間。然而美國世紀降臨,改變了傳統帝國的擴張方式,即從宗教戰爭、領土兼併,走向政治顛覆、文化滲透。阿瑟又説,美國是一個準帝國,因為它缺少領土慾望。但它更像一種強勢擴張的文化帝國主義。美國的稱霸關鍵,在於二戰。二戰為美國打造了一支龐大軍隊,一套舉世無雙的先進軍工體系。冷戰進一步提升它們的規模與水準,並將其制度化、職業化了。阿瑟又指美國世紀的擴張意志,主要來自政客、將軍、銀行家。此説代表學術界精英,印證艾森豪威爾的警告:“我們必須警惕軍工聯合體。權力的惡性增長,已經存在、並將繼續存在。”説到底,美國有一個愛打仗的利益集團,其勢洶洶,誰敢阻擋?

《帝王式總統》帝王總統,福兮禍兮
1973年,阿瑟又出版《帝王式總統》,區分三種類型的總統。首先是憲政式總統,它遵循開國元勳的原則,推行大民主、小政府、弱總統的治國理念。羅斯福利用經濟危機,顛覆這一模式,確立了總統主導權。然而他的繼任者,都想延續羅斯福的權勢與榮耀。阿瑟説,從杜魯門、艾森豪威爾,到約翰遜、尼克松,構成一組君臨天下的帝王總統。他們個個手握美元、美軍與核彈,又把持着NSC(國安會)、CIA(中情局)、蘭德公司。(趙按:這在政治學家眼裏,無疑是一個全球帝國的現代化架構,人類史上絕無僅有。)再看帝王式總統,如何濫用戰爭權。美國曆史上,只有五次符合憲法的國會宣戰,即美英戰爭、美墨戰爭、美西戰爭、一次大戰、對日宣戰。換言之,羅斯福死後,國會宣戰權就名存實亡了。其後的總統,不斷向海外派兵,從韓戰、越戰,再到海灣戰爭、敍利亞戰爭。(趙按:這些軍事幹涉,俱是不宣而戰。)帝王總統肆無忌憚,終於引發了水門事件。尼克松遭彈劾,阿瑟戲稱他是“造反總統”。此後幾任總統,被迫有所收斂。里根上台後,又開始新一輪的權勢膨脹。(趙按:二戰後的美國總統,幾乎不分黨派地喜歡打仗。這是為何?回顧一下艾森豪威爾的告別演説,再看看阿瑟的《帝王式總統》,還有哈佛智囊團的那一輪慘敗。難道美國民主的背後,還真的隱藏一個Deep State[深層國家]?)從傳統帝國,到英美帝國説起美國,中國人會想起一句俗語:美國的月亮圓又圓!我想告訴大家:美國月亮早先一點也不圓。藉助黑格爾的現代性,它後來逐漸圓起來,一度圓得非同尋常,以至於現在又不那麼圓了。依照中國的傳統曆法,此乃自然規律,沒啥子稀罕。再看美國世紀。1941年,美國報業大王亨利·盧斯,寫下《美國世紀》一文。年底,日本襲擊珍珠港,羅斯福宣佈對日開戰。從那時起,美國世紀持續了七十八年。還記得我老師的説法麼?每過八十年,美國就會爆發一輪嚴重危機!在我看來,南北戰爭是政治危機,1929年大蕭條是經濟危機。眼下這一輪,應該是一場霸權危機了。各位若是不信,請看普林斯頓教授吉爾平(Robert Gilpin),他也下過一個類似判斷。吉老師是西方政治經濟學、國際關係學的領軍人物。他2018年去世,留下了兩部傳世大作,即《世界政治中的戰爭與變革》《全球政治經濟學》。我們先看第一本。《世界政治》稱:人類史上出現過三種國際體系,其結構特徵,先後有別。**原始社會的地方結構:**所謂地方結構,是指古希臘的雅典與斯巴達,或中國的戰國時期。那一批早期國家,依賴奴隸和戰俘,實行低水平的農業生產,很難擴大再生產。**傳統帝國的掠奪體系:**從羅馬帝國到波斯帝國,形成一種帝國支配下的國際體系,特徵是窮兵黷武,開疆拓土,不斷擴大勢力範圍。吉爾平將這種傳統帝國,稱作掠奪性帝國(Predatory Empire)。就是説,它們為了維持霸權統治,必須通過不斷的殺戮、征服與掠奪,拼命搜刮硬通貨,譬如攻城略地、勒索小國、收受貢金。又比如開採金銀礦,控制貿易通道,徵收苛捐雜税。至於帝國的經濟盈餘,主要取決於土地的大小,人口的多少。
《
世界政治中的戰爭與變革》海上重商帝國
十七至十八世紀,史稱歐洲重商主義時期。此際,民族國家呱呱墜地,國際市場逐漸打開。傳統的掠奪性帝國,開始升級為現代帝國。最先出場的是西班牙與葡萄牙。它們憑藉遠洋船隊,漂洋過海,建立殖民地。荷蘭與英國緊隨其後,改進殖民模式。其中關鍵,是宗主國不斷輸出工業產品,用來交換殖民地的勞動力、農產品、礦產資源。兩百多年激烈競爭,促使英國人打造一種新帝國。新舊帝國,有甚不同?吉爾平指英國人改變統治方式,發展出縝密的斂財手段,建起一個海上重商帝國。該帝國由兩大部分組成:首先是一個工業強盛、商業發達的霸主國,其次是霸主國控制的海外殖民地。如此掠奪方式,與羅馬帝國雷同。但大英帝國的成功,恰在於現代化轉型,即由粗放農業,轉向工業製造、跨洋流通,同時依託一個民族國家體系。吉爾平感慨:英國人趕上了資本主義大發展的頭班車。他們佔盡先機,因能在工商科技領域,長期保持領先。他們瘋狂榨取殖民地,從中獲得高額收益,那可是傳統帝國無法想象的!吉爾平斷言:大英帝國代表一種“現代資本主義發明的世界政治經濟結構”。這個結構日新月異。二戰後,美國進入全盛期,迅速頂替了英國,成為新霸主。與英國不同,美國高度重視自身的國家安全、經濟利益。為此它出錢又出力,主動建立一套國際組織,如聯合國、世貿組織、世界銀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美國霸權,後來居上:**憑藉這一套條約組織,也仰仗羅斯福留下的超強國力,美國推行一種自由開放的國際貿易。這導致美軍全球部署,美元到處流動,經濟長期繁榮,民主深入人心。(趙按:民主與現代性一樣,也是一個自相矛盾的悖論。就是説,美國推廣民主之際,也導致各國人民,競相批評美國的反民主行徑。)如果説,從羅馬帝國到大英帝國,代表一次從傳統到現代的飛躍,那麼從大英帝國到美式帝國,歷史再次騰飛,進入一個全球帝國時代。吉爾平冷靜指出,新舊國際體系,自有一種內在連續性,即弱肉強食。作為新霸主,美國惡習不改,照樣是貪得無厭,贏家通吃。吉爾平強調:美國打造了一套號稱民主的統治秩序,卻未從根本上改造國際政治。相反,新霸主妄自尊大,並將因此而走向衰敗。吉爾平:帝國衰敗,在劫難逃千百年來,數十個新老帝國,爭相控制國際體系。一旦他們拔得頭籌,就開始不勞而獲,貪婪攫取。吉爾平嘆息:這種爭霸努力,卻是一項燒錢事業,一種慢性自殺。它讓霸主國變得入不敷出,直至飲鴆止渴。從羅馬帝國到大英帝國,莫不如此。吉爾平確信,任何霸權統治,都涉及一個經濟學基本命題,即霸主國能從國際體系中攫取財富,可它也要為此付出巨大成本。例如它要加大投入,增強軍力。同時,它必須拉攏盟國,提供援助。它還要鎮壓反叛,確保帝國運轉。這些鉅額費用,都不是生產性投資。對於霸主國,它們層層加碼,構成一種要命的負擔。霸主國若要繼續統治,就不得不巧取豪奪。這在吉爾平看來,也不過是枉費心機。請看傳統帝國,往往延續上千年。英國霸權也長達兩百年。美國治下的和平,僅僅過了幾十年,便已極度緊張了。全球帝國為何短命?吉爾平給出五個理由,介紹如下。**帝國發展,S型曲線:**英國學者萊本斯坦,描述帝國的S型生命週期。第一段指傳統經濟,特徵是低技術、低投資、低效益。第二段是改革開放,即引進新技術,推行新政策。第三段進入成熟社會,即擁有龐大的工商業與城市人口。此時消費發達,腐敗滋生。在此成熟階段,美國大力提倡經濟自由化,鼓勵資本輸出、技術擴散。如今它又後悔不已,因為發展中國家,尤其是中國,開始彰顯後發優勢。在此成熟階段,一旦停止軍事擴張,霸主國就會出現資源枯竭,經濟減速。這又必然導致軍費、消費與投資的持續下降。這就是那條該死的S型曲線!**戰爭成本,成倍增加:**為了避免曲線,霸主國只能到處打仗,加緊掠奪。這又激活一道催命符,即戰爭成本成倍增加。亞當·斯密的《國富論》,指現代戰爭,成本翻番。原因是霸主國必須確保其軍事上的壓倒性優勢。但軍事技術一再擴散,落入敵國之手。這又反過來刺激霸主國,大幅改進技術,瘋狂提升軍備。**公共財政擴張:**羅斯福新政開創了福利國家的先例。戰後每一屆美國政府,都要加大福利投入,從社會保險、國民教育,到失業救濟、醫療保障。就是説,政府買單越來越多,直到不堪重負。從肯尼迪到約翰遜,公共財政迅速膨脹,老百姓獲得了巨大好處。問題是,他們過慣了好日子,政府的麻煩可就大了去!如今美國人酷愛消費,不喜歡存錢。這一享樂傾向,始於羅馬帝國。如今的美軍,也像羅馬軍團那樣,開始依靠僱傭軍,或徵召爛仔當兵。**美國經濟由實向虛:**美國在冷戰中揮金如土,推行馬歇爾計劃。等到歐洲恢復了元氣,佈雷頓森林協議也瓦解了。於是美國放棄金本位,轉而大規模印製鈔票,玩起了金融空手道。蘇聯垮台後,美國又犯下三大錯。其一是迷戀軍事超強,不斷砸錢,升級軍事裝備。其二是炫耀武力,到處打仗,結果造成了二十二萬億的鉅額虧空。其三是依賴金融市場,大搞虛擬經濟,這又導致美國製造業大量流失,本土實業空洞化。

《全球政治經濟學》財政優先權的困境
與傳統帝國相比,美國人如今的理財手段,早已鳥槍換炮,不可同日而語了。首先在國際體系中,美國獨享一系列霸主特權,例如美元的國際信用、國際儲備貨幣的權重、美元印刷權、石油定價權、軍火買賣的暴利。其次,美國的高科技優勢,源源不斷轉換成知識產權、科技專利。美國大公司也能從遍佈全球的產業鏈中,輕鬆抽取高額利潤。最後作為金融霸主,華爾街老闆習慣於操控大盤,買空賣空。而他們最喜歡的把戲,恰恰是剪羊毛,發橫財。 (趙按:上述不義之財,如同錢塘江的潮水,來的快,也去的快。如今美國財源枯竭,內部爭鬥加劇。各派勢力爭鬥的焦點,即圍繞軍費、消費與投資這三大項,爭奪國會撥款的優先權。)吉爾平分析:如果抑制消費,必定加劇種族矛盾,擴大貧富差距。倘若減少軍費,大規模裁軍,又怕新興大國乘虛而入。而要避免上述危機,政府只能降低工資,削減福利,壓縮基建投資。這又會帶來工業、農業、教育、民生等方面的持續衰退。前景很不樂觀:吉爾平預計,美國只剩下三種選擇。第一是發動戰爭,摧毀挑戰國,以便一勞永逸,消除威脅。然而美國政府的大麻煩,一來是打不起仗,二來又怕打不贏。(趙按:特朗普靈機一動,打起了貿易戰、科技戰、金融戰。)第二個選擇,是減少國際義務,壓縮國際開支。請看特朗普的“美國第一”:他不斷宣佈撤軍,撕毀條約,還逼迫盟國出錢,否則就要退出朋友圈。(趙按:這是要返回孤立主義,千方百計地省錢。)最後一個是和平變革,即霸主國與挑戰國達成妥協,實現聯手共治。這方面,英國人為美國樹立了榜樣。十九世紀末,大英帝國風雨飄搖。如何擺脱困境?英國人通過綏靖政策,逐一解決它同挑戰國的分歧。譬如1898年,英國承認美國在美洲的地區霸權。1902年,英國又與日本聯盟,分享遠東利益。吉爾平擔心,美國霸權衰落,將給世界帶來混亂與衝突。他又説,如今美國處境艱難,幾乎是史無前例。首先,美國要調整霸主心態,適應新興大國崛起。其次要認真反思,推進政治改革。最後,美國還不得不尋找新資源,發明新技術,以便振興國內經濟。吉爾平最後認定:上述三種選擇,都不太可能成功。結果會怎樣,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