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霆：如何與“精神失常者”談判？_風聞

文/林展霆 來自/聯合早報

中美貿易戰過去幾天充滿跌宕起伏，除了越演越烈的關税戰，美國總統特朗普反反覆覆的表態，也讓各界人士坐立難安，美國《華盛頓郵報》一篇評論尤其狠辣，直批：“特朗普精神失常（unhinged）的表現應該讓所有人感到害怕。”

説特朗普精神失常是嚴重指控，但也不難看出《華盛頓郵報》這篇調侃意味濃厚的評論為何引起共鳴。過去幾天，特朗普的表態至少在表面看來呈現近乎精神分裂的跡象：先是宣佈對價值5500億美元（7634億新元）中國輸美商品再徵多5%關税，幾天後在法國G7峯會又説曾對是否要讓貿易戰升級有所遲疑，但白宮發言人後來澄清他是後悔沒把關税調得更高。前天，他又改口説貿易談判很快就要恢復，更稱中國官員主動要求恢復談判，但這一説法被中國外交部間接否認。

這些還不包括他近期發表的一系列近乎荒謬的言論，包括在推特命令在華美企撤離中國、宣稱有權力通過《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案》命令美企停止與中國做生意、向丹麥提出要購買格陵蘭等。

特朗普是氣急敗壞嗎？對於外界質疑他在貿易談判中毫無策略，特朗普前天的霸氣回應是：“抱歉，這就是我談判的方式！”但一些美國媒體顯然不願將特朗普與理性掛鈎。《華盛頓郵報》評論幾乎將特朗普描述為精神病人：“他已經失去了將自己和國家、以及自己心理需求和國家利益區分開來的能力……這股瘋狂正吞噬他清醒的時刻，而在經濟衰退風險真實存在的當下，他的反覆無常帶來可怕的風險。”

當然，特朗普口出狂言和玩邊緣策略不是一兩天的事，貿易戰的反反覆覆也已成常態，但他過去兩週改變立場的頻密度仍讓許多人看傻眼，以致他如今每一次釋放善意的意義越來越小，每一輪攻勢讓人在厭倦之餘也憂心忡忡。在美國一些媒體、學界人士和民主黨政客看來，特朗普的貿易戰表態已不是外交手腕或策略性決定，而是“精神失常”，乾脆放棄為他的各種立場轉彎尋找理性的依據。

然而，無論聽起來多麼瘋狂，事實是中國無法無視特朗普的威迫與訴求，在貿易戰打打停停已一年多的當下，特朗普愈加神經質的性情，着實讓談判難上加難。

面對特朗普的無常，中國官方近期展示的是儘可能從容、冷淡應對的姿態，並繼續強調有打一場持久戰的戰略定力。中國國務院副總理、中美經貿磋商的中方牽頭人劉鶴前天就説，中國願以冷靜的態度通過磋商合作解決問題，堅決反對貿易戰升級。

同時，中國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與部署。特朗普上週五（23日）宣佈最新一輪關税並指令在華美企撤離後，有學者分析，特朗普似乎沒有底線，中美往經貿脱鈎再跨前了一步。這也讓中國維護自身經濟發展並持續推進改革進程的工作變得更重要。中國本月密集出台一系列對外開放措施，包括設立深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範區、上海自貿區新片區方案、以及前天宣佈六個新自貿區，就被外界視為中美貿易戰升温之際對抗壓力、維持開放力度之舉。

在反反覆覆、進一步退兩步的高度不確定性中，貿易談判恐怕難有多大的進展空間。前天在一場關於新一批自貿區的記者會上，中國商務部副部長王受文被媒體追問中國談判團隊下月是否會如期到華盛頓進行談判時避而不答，令一些人感到無趣，但在特朗普立場每天在變的這段期間，他又能作出什麼明確的答覆？

不僅談判僵滯不前，貿易戰朝令夕改的風向也讓商界尤其是在華美企無所適從，更無法做出投資和戰略決定。無論是官員或企業，這股耐性想必不可能一直存在，總有一天會被消磨殆盡。對美國而言，諸如知識產權保護、技術轉移等貿易談判中原本有理有據的指控和待解問題，更可能在一次次看似無厘頭的反反覆覆中被衝散、稀釋。

特朗普的無常是策略、個性，還是美國媒體所稱的“精神錯亂”？世人越來越看不透。如果精神錯亂是策略，這看來對於讓他在貿易談判中佔據上風的作用未顯現，更無助於中美儘早結束歹戲拖棚的貿易戰，而是讓更多人感到困惑和厭倦，也不得不為局勢最終走向失控做好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