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政客_風聞
观望天下-2019-08-28 12:35

我是一個****政客
我叫李和珅,現為大英帝國的世襲伯爵兼外交大臣,已在倫敦上任。
我是一個政客,希望大家不要給我戴上什麼帽子,無論高的,還是矮的,我都不想有。因為我不是道德家、教育家,更不是什麼陰謀家、政治家,我僅僅就是一個政客而已,瞭解這一點,你就很容易讀懂我的自我辯護。很多時候,我的選擇,是因為我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不是因為我想進行這樣的艱難選擇。
大明末年,我出生在中國遼東,出生時沒有什麼特殊的異象,預示我以後成為一個偉大的政治家,或者是一名出色的貪官。目前關於我的各種傳記,絕大多數是基於文學演繹的穿鑿附會,你們都不要信。如果我可以選擇我的出生,我寧願出生在富庶和平的國家。
和多數普通遼東人一樣,父親安排我祭拜孔子儒學,進入觀山寺私塾唸書,讀的是一些傳統愛國愛家的思想書籍。我成績既不優秀,也不很差,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放在街頭,站在村口,和其他人沒有什麼異樣。
如果沒有戰爭,或者我就留在遼東,不去歸降大清,那麼我可能度過平庸的一生,也或者過早死於戰火,或者過早死於饑荒和疾病。當然,也可能僥倖度過這些劫難,現在遼東的某一個街道或村莊,悠閒地踱着步伐,沒有被批判,也沒有鮮花和掌聲。當然,很可能比現在貧窮很多,但不一定就不如現在幸福。
因為明清戰爭,我被迫歸降了大清。同時因為後來的大清入關,我跟隨大清南征北戰,再也沒有迴歸大明,我的故事因此開啓,人生被徹底改變。請注意這個關鍵點,這些並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主動選擇的,我也被時代的大潮裹挾到了大清,不是榮耀的滿人,而是奴役的包衣。我到全國其他地方可能是為了做官和發財,但是我回到遼東故里訪親,純粹是尋找一份家的感覺。
有一些東西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主動能選擇的,這一點很重要。這就是我的命運,我的人生。但是我在最艱難的被動選擇裏,選擇了相對較好的結果,這是我的成功之處。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寧願不要這些艱難的選擇。我希望我的孩子們、我的鄉親們、甚至每一箇中國人,都能有主動選擇的餘地,從容安排他們的人生,不像我李和珅。
我三歲喪母、九歲喪父,從普通的包衣、士兵、小吏一步一步做起來的,直到一省總督。在其中我積累了不少經驗,那段時間雖然過得非常辛苦,但是非常充實而快樂。我早早失學,沒有讀過太多的書,但是社會就是最好的學堂,我一直在學習,沒有停止過,直到現在。我充分理解失學的痛苦,所以後來極力進諫大清恢復了科舉。如果我能選擇,我願意坐在大明翰林院裏著史,而不是大清總督府裏做官。
我也不是白手起家,十八歲迎娶總督孫女馮氏,我做官的時候得到夫人家族的幫助,這一點我從不諱言。不要把我打扮成白手起家的英雄,我感謝在我從政之初支持和幫助我的所有人。不過我並不是什麼官二代、也沒有去吃軟飯,我最終靠的是自己的能力,還有天時和運氣。民間流傳的白手起家和完全靠朋友支持的兩個極端,還有説我是亞洲首富、財產高達11億兩白銀,都非事實。
大明末年朝政腐敗、流民四起,闖王進京,崇禎自縊,天命轉移到大清,這是我的機會。現在回頭看來,我成為一省總督,並不是因為我多厲害,只是順應了時勢而已。即使沒有我,也有其他人來坐擁其位。
真正困難的第一次抉擇,來自三藩之亂,導致大清半壁江山淪陷,我的總督之位幾乎不保。這時候有不少漢人將領舉兵附亂,離開了大清,而我認為大清終將度過這些風波,於是積極與三藩作戰。很多人認為我有眼光,站對了隊,其實沒有人關心我暗地裏的擔憂,私底下的恐慌。如果三藩之亂成功,我將罷官免職,甚至滿門抄斬,成為漢奸的典型,在處決名單裏就有我的名字,而不是在大清功臣榜上。
在這個過程中,風險和收益都是巨大的,也是均沾的,我不認為這有什麼道德準則和政治操守的錯誤,它就是一樁政治抉擇而已,可能贏,也可能輸,而且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政治抉擇。任何過度的解讀都是陰謀論,都是事後諸葛亮。
其後查辦雲貴總督,鬥倒領班軍機大臣,到與乾隆帝成為兒女親家,最後獨攬朝綱,都是地地道道的政治。升官發財是政客的根本價值,從政要遵從黨同伐異的基本原則,當年跟隨我的門生故吏都有了好的前程,雖然因為緣分對我心懷感恩,但本質上是從政之道,相互都不需介懷什麼。
説得比較遠了,我説一下現在御史們各種對我的指責,説我忘恩負義、賣主求榮、唯我是利甚至叛國,享受大清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卻私通大英、接受大英官爵、轉移資產到英國,面對大清危機不是承擔責任而是投靠英國,損害了大清利益,影響到大清的面子和信心,並高呼“別讓李和珅跑了”。甚至説大清的朝政危機和鴉片戰爭失敗,是我們這些“權貴”的腐敗無能導致的。
我想這些御史諫言和贊成這些觀點的,也是抱持善意,他們愛國愛民的心我能理解。但是他們不懂起碼的從政之道,以及國家政治的運作真相,甚至於,他們不懂真正的人性。
讓我們回到明亡清興、三藩之亂、九王奪嫡、清英戰爭,中國社會波詭雲譎、各種傳言甚囂塵上,對大清是否退回關外、大明是否復辟、誰能奪嫡、大清大英誰強等重大問題,抱有疑慮的非常多。在每一個政治關鍵的節點,都有大量的動搖者裹足不前,甚至站錯隊。每一個人都面對這些艱難的選擇。
我只是一個政客,在每一個關鍵節點的選擇上,我認為風險與收益同在,和很多人判斷不同。於是我在三藩之亂時積極鎮壓叛亂、擁護大清,九王奪嫡支持雍正,其後積極奉迎乾隆爺。指責我的御史説我拜佛求神、求仙問道,知道了天機。這是典型的事後判斷。
回到當年,我選擇歸降大清、南征北戰,大清同樣獲得了巨大的回報,這本質上依舊是一樁政治交易,尤其是風險和收益同在且巨大的政治交易。我感謝當時的大清政府,我也幫助了他們,為大清開疆拓土、防止大明覆闢,讓大清成為天朝上國、成為世界第一強國。在本質上,我們可以相互感恩,但是互不相欠,這就是政治。
中國整體依舊是向好的,這個我肯定。幾千年的文明、幾億國民和廣袤國土,前程肯定是無限的。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國力增長,以及集權過度,已經來到了一個峯值,下一步會怎麼樣,我也不會貿然下結論,但具有較大的不確定性。政客的首要目標是讓官位更安全,其次才是發財。我當年效忠大清,時間點不一樣,考慮的自然不一樣,但都是基於這樣的考慮。除此以外,沒有其他原因。就是現在,我在大清的門生故吏依舊還有不少身居高位。
如《別讓李和珅跑了》所説,明亡清興、三藩之亂、九王奪嫡這些重要的節點,我的選擇正確,因而獲得了巨大的政治利益。但事實上,正常的政治是不需要經過這種抉擇的,而是相對純粹的才能考量。有強大的國力依託和良好的政治氛圍,就不會存在誰跑不跑的問題。存在這個問題,恰恰就是問題的根源所在。
在職業上,我是一個純粹的政客,不要用那些空洞的道德來衡量我。如果不能做一個成功的政客,那我的職業是失敗的,人生也是殘缺的。不發財的政客不是好政客,也沒有財力去封妻廕子、造福鄉里。很多人認為,當了大官之後,應該造福百姓。這個我是認同的。但是如何造福百姓,這個分歧巨大。難道政客應該不拿工資、不發財甚至丟棄性命、禍及子孫,無償去奉獻國家和百姓嗎?這顯然是荒謬的。
我們造福百姓,首要條件就是升官發財,這樣才能更好的激勵官員奉獻人民。政客沒有無償奉獻國家和百姓的責任和義務,君主和王室才有。如果違反從政之道,要我們政客不拿工資、不發財甚至丟棄性命、禍及子孫,是沒有人願意做官的,更沒法造福百姓。
大清需要尋找未來,大英需要尋找未來,全世界都需要尋找未來,但是我需要尋找的只是升官發財。大明可以,大清可以,大英也可以,對我來説,誰能讓我更好更安全的升官發財、封妻廕子才是我要考慮的,而不是空洞的民族大義和虛假的道德説教。不要試圖讓政客去承擔王室的政治責任,也不要試圖用民族大義和道德説教去影響政客的從政之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民族的歸民族,國家的歸國家。我就是一個政客,會去努力理解國家大義,但是我絕不僭越君主,那是王室們的事情。
我今年91歲了,已經是耄耋之年,安全比發財對我來説更重要。我從來就不是大家説的是什麼政治家,我可能算是一個成功的政客,但我其實更是一個普通的人,甚至是一個老人。我希望我的人生能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而不想在晚年再橫生枝節。我也希望我的家人和我的家族事業在我故去之後,得到良好的繼承,成為官宦世家,世襲罔替。
我最後反覆強調一點,我是一個政客,也是一個慈善人士,但絕不是政治家、教育家等。我參與興建遼東書院、遼東貢院、宗族祠堂等,這都是純粹捐獻,沒有任何利益可圖。這是我最引以為驕傲的所在。能為家鄉人做事,能為祖國盡一份力量,是我的榮幸。我只是可能用的錢多一點,但是和其他人的捐獻一樣,同是一份心意而已,不高什麼,也不低什麼。遼東書院的畢業典禮,我風雨無阻地前去參加,力所能及地以過來人説説一些人生經驗,但絕沒有任何姿態,那裏純粹是生員們的課堂。
我希望大家不要把我神化,也不要把我妖魔化,其實我像你們現在的鄉親,也像你鄰居的老頭而已。我和他們一樣犯過錯誤,也和他們一樣慈祥友愛。我承擔了我的錯誤,也獲得了我的榮耀,我的人生由我自己負責,你們每一個人同樣也是。不要給我過多的褒揚,也沒有必要潑給我很多髒水,雖然我不在意自己的感受,但是我在意你對你自己心靈的灼傷,以及毒化中國人脆弱的輿論環境。
我很榮幸成為大英帝國的世襲伯爵兼外交大臣,我雖然身不在中國,但是我的心一直在這裏,根依舊紮在這裏。我是遼東人,是大明人,也是大清人,還是中國人,也是英國籍,最終我們都是地球村的居民。我愛我的家鄉,我愛我的故鄉,我愛我的祖國,我也愛我們共同居住的地球,我的愛真摯而深沉,和你一樣。
李和珅不會跑,也不願跑,更跑不了。這是我的真心話,也是我的誓言。
最後以一首唐詩銘志: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猶雲可,摘絕抱蔓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