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浙江人”沉睡義烏8000年 橋頭遺址聚焦考古界眼光_風聞
熊猫儿-2019-09-01 16:39
8月10日,超強颱風“利奇馬”直擊浙江,近百萬民眾緊急轉移。然而,就在此時,全國各地近50位考古學家、文博系統的專家學者,改簽了多次停運的火車、飛機,在大風大雨天趕到了義烏,只為親眼看看八、九千年前,義烏的一個大型聚落————位於義烏橋頭村裏的“橋頭遺址”。
他們由來自全國各地的考古學家、文博系統的專家學者等組成,為着探尋義烏新石器時代橋頭遺址的前世今生而來,經過現場考察並召開考古論證會,一齊為這處九千年前人類聚落遺址的進一步的挖掘、保護與展示出謀劃策。
義烏出土“最早浙江人”骨架保存完好程度吸引考古界眼光
“在經歷了斷斷續續的多年考古挖掘之後,正當我們以為義烏橋頭遺址考古價值的發掘行將結束之時,這片土地又帶給了我們新的驚喜。”論證會伊始,橋頭遺址挖掘工作主要負責人,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蔣樂平興奮地向與會嘉賓講述起最新的重大考古發現,引起了大家的期待與熱議。“這是浙江上山文化遺址中發現的第一個人骨架保存完好墓葬,經過專家測定,距今已有八千多年曆史,該具骨架可謂是最早的‘浙江人’。”
身高1.73米的壯年男性,側身屈肢埋葬於狹長的方坑之中,腹前安放的一件紅衣彩陶,美麗的色彩歷經歲月依舊鮮豔。這具完整的人骨便靜靜躺於橋頭遺址器物坑旁,數月前這一偶然挖掘而出的墓葬,其格局及人骨保存的完整度令考古人員大吃一驚,橋頭遺址的研究也因此找到了新的切入口。
“這個墓葬的發現,證明當時的人類已經有意識地將逝去的同伴進行掩埋,這跟先人的信仰、習俗、對死亡的認識,都有重要關係。”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所長林留根説道。
據介紹,目前在浙江新石器時代的遺址考古工作中,包括河姆渡文化與跨湖橋文化,發現的人類墓葬少之又少。此次在義烏橋頭遺址發現的這座保存完整的墓葬及人骨,是浙江新石器時代遺址考古工作在相關內容方面的首次突破性進展,其帶來的歷史價值意義之大,考古學界稱之為“浙江第一人”“浙江第一墓葬”。
“目前在橋頭遺址中一共發現了兩具人骨,除了這具完整的,還有一具因埋藏較淺,有所破壞。”蔣樂平説,專家馬上會開展一些DNA提取工作,以便從基因密碼中讀取到更多的考古信息,同時也會做3D精度掃描。“目前主要主張將人骨套箱提取,具體實施方案還得需反覆敲定。”
上山文化的發現是浙江省新石器時期考古的重大突破,連年來考古工作者通過追蹤式的調查和勘探,相繼發現了浦江上山、永康湖西、龍游荷花山、金華青陽山等18處上山文化遺址,目前已形成以金衢盆地為中心的錢塘江流域早期新石器遺址集中分佈區。同時該地區也是我省稻作農業的重要發祥地,相關考古工作的陸續推進,為稻作農業起源這一世界性的研究問題提供了重要的學術資料,極大促進我省考古事業發展。
上山文化發掘,將著名的河姆渡等史前文明上溯了3000年,而位於城西街道橋頭村村西的義烏橋頭遺址則是上山文化中晚期的典型聚落遺址之一,距今約9000年,也是迄今發現的我市最早的新石器時代遺址。自2014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正式啓動對該遺址的發掘工作後,五六年的時間內,隨着考古研究工作的持續深入開展,這片土地持續不斷帶給今人從歷史深處走來的驚喜。
迄今所知東亞大陸最早環壕聚落見於義烏橋頭遺址上山文化遺存
城西街道橋頭村村西,義烏江支流桐溪在其東側由北向南流過,在平疇間的一處相對高地上,橋頭遺址便坐落在這裏。這是迄今所知東亞大陸最早的環壕聚落。
2012年11月,義烏博物館工作人員在遺址之上偶然發現了一些紅衣夾炭的陶片,這與之前在浦江上山遺址發現的陶片頗有相似之處,他們便立刻找來相關專家進行確認。同年12月中旬,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遺址進行了調查勘探,證實了這是一處上山文化遺址。撥開9000年的歷史塵埃,橋頭遺址走到了世人眼前。
9000年前,上山文化發展到中期,先民來到這裏,於義烏這處河流潺潺、綠樹成蔭、山巒疊嶂的自然饋贈之地,結廬駐足、繁衍生息,並逐漸在金衢盆地形成了一個燦爛的文化中心。
在早期新石器時代,人們依洞穴而居、過着遷徙式生活。歷史發展到以浙江上山文化和湖南彭頭山文化為代表的階段,人們開始告別了祖輩的山林洞穴,搬到了自然條件更為適宜的盆陵地區,也就是曠野地區,開始定居式生活,這也是上山人的最大居住特點,因此上山遺址也被稱為曠野類遺址。“他們從洞穴邁向盆陵的這一步,我認為,這就是人類的一個飛躍,是人類走向文明的重要一步。”蔣樂平説道。
斗轉星移、滄桑變遷,經歷了數千年漫長歲月的這方遺址,雖然早已在時空的轉換中模糊了痕跡,但其中縱橫相接的環壕卻依舊清晰可見,滿眼望去盡是歷史的積澱,像是一個個無聲的守望者。
什麼是環壕,相關專家解釋即為人們長期定居的聚落,相對封閉的空間設置起着防護野獸、防止外部氏族爭鬥的作用,為人類的生活生產創造了一方安寧的空間。因此建一個村子抱團取暖,這是當時盛行的一種生活狀態。“遺址的東、南、北三面為人工的環壕,西面連接自然河道。環壕的內沿基本完整,外沿破壞嚴重,但在南部和西北角還是得到了局部的保存。”蔣樂平説,總的看來,橋頭環壕遺址的完整性基本保留了下來。
“橋頭遺址顯示的古河道與人工環壕(村落)相結合的遺蹟現象,十分重要,是9000年聚落考古的新發現和新突破。”正如與會專家所説,在義烏橋頭遺址發現的保存較完整的環壕、中心台地、墓葬以及大量精美的工藝彩陶,受到了考古學界的高度重視,代表了義烏橋頭遺址考古工作取得的階段性的成果,目前進一步的考古計劃和相關文物保護措施也正在醖釀過程之中。
“義烏的橋頭遺址是浙江新石器時代一座巨大歷史富礦,考古成果豐富多彩,其很大一部分價值並非能夠在發掘階段迅速被學界消化理解並把釋放出來,而是通過後續的資料系統整理、自然科學方法的檢測分析,持續地為我們帶來驚喜。”山東大學教授欒豐實表示。
諸多橋頭遺址研究成果得到考古界專家高度評價
橋頭遺址目前的發掘面積只有2000平方米左右,相比於上山文化的各遺址,它的面積僅能算作一個遺址單位,但考古人員在其上挖掘出的歷史文化信息,卻遠遠超出了它的面積大小。“這個聚落可能比我們現在的發掘面積還要大一點,很多遺址可能在現在村莊的底下,目前我們正在勘探。”蔣樂平説道。
“一萬年前左右的人類活動遺址在全國也沒有幾處,而橋頭遺址環壕聚落保存的完整性,這在早期人類活動遺址裏更是難得,橋頭遺址的考古工作開展對於研究浙江早期新石器發展脈絡十分重要。”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劉斌説道。
橋頭遺址發掘取得的階段性成果,除了第一個人骨架墓葬保存完好,還有中心土台外圍一圈人工環壕的建築格局以及出土的數量眾多、工藝精美的陶器。9000年前,中心土台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這些陶器藴藏了什麼歷史信息?
對於中心土台的功用,目前的推斷有兩種:一是中心居址,也許這裏便是聚落中心居住區的所在地;二是帶有公共功能的區域,用作公共活動。“以前我們只把環壕單純作為一個遺蹟來對待,但把完整的中心土台與環壕作為一個整體概念來研究,這種思路是從橋頭遺址開始。”蔣樂平説,這是在上山文化考古中的一個突破。
“這裏可能是我國目前發現的最早環壕和台地,其建築形態與先民的信仰息息相關,即祈禱人類社會與自然生生不息。”在遺址現場看了中心土台的鄭州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顧萬發則表示,橋頭遺址與中國古代的方丘祭地等建築形式具有一定傳承關係,形成一個文化鏈條,而橋頭位於鏈條的首端。
在橋頭村文化禮堂內,與會專家們看着環壕內發現的各類完整陶器,紛紛驚歎其工藝精美與技術高超。
橋頭遺址陶器的保存狀況較好,陶器類型包括大口盆、平底盤、雙耳罐、圈足盤等,陶衣鮮亮,以紅衣為主,也有乳白衣,體現出陶器裝飾的高超手藝,在已經發現的上山文化遺址中,只有湖西遺址堪與相比。同時出土的一定數量的彩陶,分乳白彩和紅彩兩種,以條帶紋為主。彩紋中出現了太陽紋的圖案,與跨湖橋遺址中的太陽紋圖案一脈相承,充分説明上山文化是跨湖橋文化的重要源頭。
“其中,我們在一件彩陶壺中發現釀酒的證據,幾個壺型器中有加熱產生的糊化澱粉和低温發酵的特徵。”蔣樂平説,9000年前,橋頭人已經釀酒了,這隻陶壺可能是中國最早的酒器。
“義烏橋頭遺址的發掘進一步豐富了考古界有關上山文化或者上山時代這段歷史的認識,它有非常重要的歷史價值和科學價值,希望進一步的考古工作保護規劃措施能夠跟進落實。”對於橋頭遺址後續挖掘,北京大學文博考古學院教授、中國考古學會副理事長趙輝充滿期待。

浙江上山文化遺址中發現的第一個人骨架保存完好墓葬,這也是“最早浙江人”。
遺址中仍有陶器掩埋在土層之下。
專家學者在考察橋頭遺址出土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