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的生活水平有多高_風聞
瘟疫公司搬砖部-最近在看《宋案重审》2019-09-02 21:17
文:張宏傑
【一】
在晚清曾胡左李四大名臣中,李鴻章的生活水平是最高的。
甲午戰敗後,經營了一輩子洋務的李鴻章名譽掃地,被撤去了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的職務,被調進京城做了“伴食宰相”,他每日閒居賢良寺,無所事事。吳永在《庚子西狩叢談》中提到李鴻章在賢良寺中的生活:
早間六七鍾起,稍進餐點,即檢閲公事,或隨意看《通鑑》數頁,臨王《聖教》一紙。午間飯量頗佳,飯後更進濃粥一碗,雞汁一杯。少停,更服鐵水一盅。即脱去長袍,短衣負手,出廊下散步,非嚴寒冰雪不御長衣。予即於屋內伺之,看其沿廊下從彼端到此端,往復約數十次。一家人伺門外,大聲報曰:“夠矣!”即牽簾而入,瞑坐皮椅上,更進鐵酒一盅,一伺者為之撲捏兩腿……凡歷數十百日,皆一無更變。
這樣的“賦閒”日子,在吳永敍述中顯得清閒而樸素,而據李鴻章家書提供的信息,這樣的“簡樸”生活,每年也要花掉一萬多兩銀子。
李鴻章在家書中説:
吾年衰耄,當終老京師,歲需食用應酬萬餘金,時形竭蹶,不復能顧家事。茲因李樓小宅傾圮,不得已勉籌修費六千餘金。[注1.]
也就是説,估計在北京每年要花一萬多兩銀子,所以不能給家裏寄多少錢。這次家裏修房子,只能給六千兩。

吳永所説的李鴻章每天喝一碗雞汁,據梁啓超《李鴻章傳》所説,那是兩隻雞熬成的。鐵水和鐵酒,是用人蔘、黃芩等配製的補品。而且李鴻章追求健康生活,每天都要做例行體檢:“每膳供雙雞之精汁,朝朝經侍醫診驗,常上電氣。”可見他的生活在晚清這個時代環境中,是相當高端大氣上檔次。
李鴻章的老師,另一位晚清名臣曾國藩的生活水平與李鴻章相比相當之低。曾國藩的幕僚趙烈文在他的日記當中記載,説他第一次見到曾國藩,見到堂堂兩江總督所穿“不過練帛,冠靴敝舊”,就是説曾國藩穿的衣服,料子非常普通,而且帽子和鞋子都非常舊了。他還在日記當中記載了曾國藩卧室是多麼簡陋:
今日直詣相國卧室,葛帳低小,布夾被草蕈而已。旁有二小箱,几上陳設紙筆之外,無一件珍物,籲,可敬哉!
在曾氏往來家書中,我們可以看到,曾國藩的家人經常給曾國藩寄些食物,不過內容多是茶葉小菜之類,價值不高。而李鴻章與家人之間寄贈的食品可昂貴得多。比如光緒二十三年他在致女兒李經璹的信中説:“附寄燕窩十二合,聊供早餐。”[注2.]
燕窩一寄就是十二盒。
光緒二十四年,他在致兒子李經方的信中説:“昨又寄到魚翅百斤,照收。”[注3.]同年另一封信又説:“兩次寄到板鴨百四十隻,未免稍多,其味尚美。”[注4.]
光緒二十五年李鴻章在致李經方的信中提到:“十月朔日通永鎮專弁送到蟹二千隻,多而且旨,此次僅壞千一百隻。”[注5.]
魚翅一寄就是一百斤,板鴨一寄就是一百四十隻,又專門派人長途運送“多而且旨”的螃蟹二千隻,這種生活水平,自然是曾國藩家族難望項背的。

曾國藩京官時期,有時也會從京中購買一些名貴補品寄回老家,“孝敬堂上老人”,不過內容多是人蔘鹿茸之類的常見之物。李鴻章孝親之物的檔次也較此為高。光緒元年,李鴻章寄給家兄李瀚章“碧螺春茶六瓶,海蝦三百對,呈堂上用。”[注6.]光緒四年,李鴻章在致李瀚章的信中説,今年的燕窩是專門託香港商人從東南亞購得,而茶葉則是蘇州人、道員潘其鈐在其家鄉附近選定茶園,每年專門為他特供的,價格很低,但品質難得:“敝處年例購呈母親上白燕窩,碧螺春新茶等項,燕窩系託香港商户由暹羅覓購者,內地無此好貨。碧螺春系潘道其鈐家中附近山產,每年為我選定,價廉品精,茲各寄上十斤。”[注7.]
這種生活水平,放到今天也罕有人能及。
【二】
和曾國藩凡事謹慎低調,處處強調撙節不同,李鴻章則對這類生活“小節”從不以為意。曾國藩嫁女,規定陪嫁不得超過二百兩白銀。而李鴻章孫女出嫁,他一送就是一千兩:
二孫女喜期聞在冬間,擬給奩資一千兩,將由義勝源匯交張媳代存。[注8.]
李氏家族的生活花費很大,另一個原因是家族有事,總是習慣大操大辦。
同治十一年(1872年)正月,李鴻章五十生日,躬逢其盛的趙烈文在日記中這樣描述:
總督衙門內“燭爆如山,組繡成隊”,賓主僕從“無慮千人,人氣如煙雲,聲如悶雷,目為之炫,耳為之震”。參與其事的上千人,趙烈文不禁嘆息:“噫,繁盛至於極矣!”[注9.]

李鴻章母親八十大壽的時候,他在京津兩地同時給老母親操辦壽席:
此間哄動一時,京外送禮稱祝者絡繹於道,因設壽堂於兩江會館,初二留面,初三設燒烤全席,共二百餘桌。津署亦設堂開筵,令方兒代為謝客,共花費四千金。而人情過重,除珍異之物璧卻外,壽屏五十架,聯二十餘幛,三百餘軸,如意僅收百枝,計所費已不貲矣。[注10.]
也就是説,他在北京兩江會館和天津北洋公署兩處設宴,席面是“燒烤全席”,擺了兩百桌,花掉四千兩白銀。收的禮品當中,僅如意就有一百枝。當時高官大吏中,能做到這樣地步的並不多見。
不光是位高權重的李鴻章如此,比如這封信中顯示的信息:
惟喪具稱家有無,汝嬸及榘(李昭慶次子)等既非素封,汝亦虛有其表,不必效三嬸、五叔之喪,花至鉅萬,炫耀鄉鄰。[注11.]
可見李氏族中辦事,大抵都習慣於鋪張喧鬧、炫耀鄉鄰。作風與其師曾國藩為代表的湖南曾氏家族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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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及註釋:
注1.《李鴻章全集》信函八,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192頁。
注2.《李鴻章全集》信函八,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157頁。
注3.《李鴻章全集》信函八,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184頁。
注4.《李鴻章全集》信函八,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202頁。
注5.《李鴻章全集》信函八,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247頁。
注6.《李鴻章全集》信函三,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263頁。
注7.《李鴻章全集》信函四,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322頁。
注8.《李鴻章全集》信函八,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236頁。
注9.趙烈文:《能靜居日記》,同治十一年正月初四日,嶽麓書社,2013年,第1471頁。
注10.《李鴻章全集》信函四,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242頁。
注11.《李鴻章全集》信函七,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22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