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復旦少年、20歲海外碩士、34歲億萬富豪,38歲斯坦福博士,43歲北大教授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19-09-06 15:07
作者| 牙谷牙狗
來源| 最人物
梁建章是企業家,也是學者。雙重身份並未在他身上體現出矛盾與衝突,相反他很享受雙重身份帶來的使命和責任,並且精力旺盛地不斷創造奇蹟。
很少有企業家像梁建章這樣分裂。
“人口學家”、“中國最大在線旅遊公司創始人”,兩個看起來沒有絲毫關聯的標籤,奇蹟般地出現在了同一個人身上。
1999年,在中國互聯網被點燃的年代裏,他順勢而起創辦攜程。短短4年時間,他把企業帶到了納斯達克股票交易市場,成為中國十大互聯網公司之一。
商業的成功給了他足夠的自信,也給了他更加寬闊的胸懷。企業步入正軌之後,他希望將更多精力投入到一些兼濟天下、實現自我價值的事中。
於是2005年,他從攜程創始人的身份上隱退,前往美國名校讀博士,同時利用自家公司數據做研究,將研究成果發表在世界頂級期刊上。
身份的轉切變幻中,我們能夠看到他在巧妙地實踐自己的取捨之道,一步一個腳印地實現自己的本心。
對於梁建章有所瞭解的朋友,總會把他和“天才”二字掛鈎。
1969年,他出生在上海。13歲,在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電腦的年代裏,他已經學會了使用電腦解決數學問題,是中國最早接觸電腦的小學生之一。
那時,他熟讀《 數據庫原理》以及邏輯學、語言學等書籍,甚至還通讀了《唐詩三百首》、《千家詩新注》、《唐詩鑑賞辭典》等書籍。
剛剛初二,他參加上海市青少年計算機程序設計選拔賽,以一個計算機詩詞創作系統程序,拿下金獎,一時技驚四座。
14歲,剛剛完成初中學業的梁建章考入復旦大學少年班。在所有115名天才少年中,他是唯一一位初中生,年紀最小。
16歲,他復旦沒畢業,便考入美國喬治亞理工大學。4年時間,他讀完了學士、碩士。
畢業時,他剛剛20歲。
在做客《捨得智慧講堂》時,談起過往的“天才”經歷,他靦腆地説:“這讓我可以早點畢業,可以學更多東西,有更多時間去做更多的事情。”
對於自己與生俱來的天分,梁建章從不否認,但也絕不張揚。在一次接受採訪時,記者詢問他的智商有多高,他的回答坦誠而又謙遜:“我沒測過,但應該挺高的吧。”
從美國知名高校畢業後,20歲的梁建章加入了硅谷頂級科技公司甲骨文。不到10年的時間,天資聰明又勤奮過人的他,職位一路升到了中國區諮詢總監。
成熟、聰明又不炫耀,上天總是喜歡垂青這樣的年輕人。
20世紀末,美國互聯網進入發展高潮,一時間多家互聯網公司誕生,市值快速超越積累幾十年的商業巨頭。
互聯網的星星之火在中國同樣呈現出燎原之勢。
1999年,馬雲創立了阿里巴巴、馬化騰創辦騰訊、而從國外留學歸來的李彥宏成立百度,三家企業發展迅猛。
那一年,“海龜”梁建章已經30歲了,即便成為甲骨文中國區總裁,但他心裏仍舊留有創業的熱血,躍躍欲試。
緊張地籌備之後,在上海鷺鷺餐廳的一間包房裏,他和在德意志銀行擔任亞太區總裁的沈南鵬、上海協成科技公司創始人季奇、以及上海旅行社總經理範敏,決定開啓自己的創業旅程。
他們當時提出了三個創業方向:網上書店、建材超市和網上機票及酒店服務。經過一番面紅耳赤的爭吵後,全是旅遊迷的他們選中了第三個方案。
於是,四個年輕人開啓了一個宏偉的計劃——創辦中國第一家在線旅遊服務公司。
這四個人,後來常被人稱為“攜程四君子”。他們分工明確,各司其責:梁建章任CEO,季琦任總裁,沈南鵬為CFO,範敏擔任執行副總裁。
多年以後,季琦在《創始人手記》一書中寫道:“這是四個不滿現狀、有些莽撞的年輕人被趨勢所刺激,還帶些理想主義,追逐財富夢想的平常創業故事。”
從左到右:沈南鵬、梁建章、範敏、季奇
攜程最開始的發展並不順利。
儘管互聯網創業浪潮澎湃洶湧,但20世紀初,中國網民的規模尚未擴大。在支付習慣上,人們更加傾向於線下消費,攜程採取的網絡分銷模式並未顯現出優勢。
同時,攜程主打的國內機票分銷代理權和酒店房源,也被緊緊控制在傳統企業當中,一時難以找到突破口。
越是危機關頭,越能顯現出偉大企業家的特質。
彼時,梁建章對內,向員工下達“一定完成KPI”的死命令,帶頭加班;對外,則積極跑合作單位,敲定分銷細則,從傳統企業手中爭奪銷售資源。
在他的帶動下,攜程數千名推廣大軍不分晝夜地忙碌在全國所有的機場、火車站、寫字樓,瘋狂推廣攜程產品。
而此時,用户也驚喜地發現,通過上網和撥打電話提前快速預定酒店,似乎更為方便。同時,他們還能拿到比線下更為優惠的價格。
強硬的手腕下,效果立竿見影。當年,攜程每月的訂房數量就超過了50000間。
2003年,非典爆發,整個旅遊業遭遇重創。攜程的會議室裏,高管如熱鍋上的螞蟻。業績劇烈下滑,大家都覺得攜程要完蛋了。
混亂之中,梁建章一語點破了大家的憂慮,“非典能控制得住,怕什麼!”。
有高管產生疑惑:“國家都沒有一個人敢説非典控制得住,他憑什麼這麼説?”
梁建章不急不慢地解釋到:“所有的非典病人都是先發熱再傳染。只要是先發熱再傳染,那把發熱的人控制住,就能把傳染源控制住。”
攜程高管莊宇翔對這一幕至今記憶深刻,他説:“James(梁建章)只要一句話就把這個東西講透了,他能把事情想得非常清晰,他有他的理論基礎,是個理論派。”
一番獨到的見解,梁建章穩住了軍心。
度過難關之後,攜程不斷壯大,梁建章接連大手筆收購現代運通和北京海岸兩家公司,將酒店預訂和機票分銷業務做到全國領先,從此打開了快速發展的大門。
2003年底,梁建章帶領攜程登陸美國納斯達克股票交易市場,上市當天,攜程股價從18美元暴漲88.56%,達到了驚人的37.35美元,成為納斯達克市場上,開盤當日漲幅最高的一隻股票。
不斷壯大的攜程,從那時起開始快速擴張。據攜程人力資源負責人回憶,隨着2004年攜程業務量的增長,每個月攜程都有超過200人入職。
彼時的梁建章成為旅遊業市場當之無愧的霸主,在行業裏高舉望遠鏡也再難找到對手。
“那時候覺得沒什麼對手,也沒什麼挑戰了。應該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找一些挑戰。”
在中國,很少有35歲的企業創始人,在企業做到一定規模時,主動選擇隱退,換一個賽道重新開始。
而梁建章對世界強烈的好奇心催促着他,辭掉全部職務,遠赴斯坦福大學讀經濟學博士。
從此,在企業家身份之後,他開啓了自己的“學者”身份的下半場。
就讀於美國斯坦福大學時,梁建章所追隨的教授同時研究創業和勞動力經濟學。
在某次課題研究中,他發現導師在研究“日本經濟衰退問題”時,背後的原因,似乎都與“人口老齡化”有關。
他立馬聯想到,在中國實行計劃生育的幾十年裏,人口老齡化問題也在不斷加重。
懷揣着對中國經濟的思考,他轉學到芝加哥大學,師從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加里·貝克爾,後者擅長用經濟學的研究手法去探索人口問題,研究人口經濟學。
經過大量數據分析,他得出結論:創新、創業與人口結構有很大的關係。
90年代的中國每年有2000萬新生人口,而到了21世紀之後,這個數字下降到了1500萬,“如此劇烈的人口結構的變化,是世界歷史上絕無僅有的”。
在深入研究日本老齡化問題和對比中國人口結構之後,梁建章確信:中國的人口結構正在出現越加嚴重的問題。
博士畢業後,2012年梁建章在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擔任經濟學教授一職。
通過大量的理論和數據模型研究,他取得了幾個令人吃驚的結論:
如果當時“計劃生育”的政策不變,中國人口將會在2017年前後停止增長;
到21世紀末,中國人口將減少三分之二,剩下4.6億;
再過一百年到2200年,中國將只剩下6800萬人,而取消計劃生育並不可能實現生育率的大幅反彈,鼓勵生育也絕不會是一個輕鬆的工作。
那時的梁建章變得異常焦慮,他意識到人口問題會影響到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
於是,他自費拍攝了一部介紹中國人口問題的紀錄片,並通過開通微博和博客,呼籲更多的人關注人口政策。
那是2011年,反對計劃生育——特別是在媒體上公開討論,還是一個比較敏感的行為,國內響應者寥寥無幾。
同時,紀錄片上映後,梁建章發現,經濟學家們能夠通過片中的數字、圖標和邏輯分析,輕鬆看明白問題所在,但普通人卻難以理解到精髓。
一腔熱血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梁建章,茫然不知所措。
2012年,在經過反覆思考之後,他與北大社會學教授李建新合作出版了一本批評中國計劃生育政策的圖書。
為了表達更加直觀強烈的觀點,他把書名擬定為《中國人可以多生!》,但在當時的語境下,這一書名被認為太過絕對,最後改為《中國人太多了嗎?》
書籍出版後,他想方設法將書送給那些可能影響政策的官員、學者和媒體人。
甚至與四位知名學者聯合發起了一份題為“停止計劃生育政策的緊急呼籲”的建議函,向全國人大提交了“儘快啓動《人口與計劃生育法》全面修改的公民建議書”。
他希望用自己的切實行動,讓所有人開始關心人口問題。
很多社會學研究者,大多會陷入一種困境。他們往往能夠針對某種社會現狀提出自己的反思,指出其中的劣勢和弊端,但極少人能夠給出解決方案。
梁建章不是這樣,在中國人口問題研究中,他提出了很多非常明確的方案。
比如,他提出女孩最好跟媽媽姓,這樣可以激勵婦女生小孩。同時,他也呼籲縮短高中學年,讓女孩更早工作,更早結婚。
他建議可以按照家庭中孩子數量抵消個人所得税,在人口生育率不高的情況下,甚至可以每年給每個未成年孩子發放一萬元的現金補貼。
“提高生育率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給補貼,一般國家都會花GDP的2%~5%在這個補貼上。”他希望用更多金錢的補貼,緩解當下生育率下降的緊迫問題。
對於人口問題,看似“玩票兒”的梁建章真正提出了諸多有用建議。
在他和諸多學者的努力下,2015年10月,十八屆五中全會決定,全面放開二孩政策。
梁建章生着一張娃娃臉,説話時仍舊保留着上海人的輕聲慢語,笑起來時眼睛眯成一條線,十分靦腆。
但當人們沉浸在這種極富親和力的學者形象中時,往往會忽略他作為企業家的那種鋭利,甚至兇猛。
2013年2月,一直作為行業巨頭的攜程,在移動互聯網時代,面對着來自去哪兒網、藝龍等多家新秀公司挑戰。
而在北大擔任教授的梁建章注意到,當時久坐霸主地位的攜程逐漸變得行動遲緩,決策滯後。
那時候,功成名就的他本可以將攜程置之不顧,安心研究自己的人口問題。假如復出接手公司,一旦失敗,他必定會承受聲譽上的損失。
但此時,幾乎想都沒有想,他回來了。
“沒有風險就沒有意義。沒有一件事既讓你做得很有成就感,又沒有風險。確實沒有別人能做這件事,攜程是我一手創辦起來的。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説,只能是我來做,我也應該是最有動力去做的。”
梁建章的歸來,無疑給攜程這艘大船注入了一劑鎮定劑。
此前因為攜程霸主地位穩固,導致公司權力逐漸集中,於是公司對於外部變化反應逐漸滯後。
梁益建迴歸之後,第一步策略是放權。他把公司的各個產品線分成不同的小公司。不同的小公司面對對手的進攻,能夠快速做出反應,做出最強有力的反擊。
迴歸不到8個月,他生生把公司從一家“養老院”改造成一個“創業大本營”。與此同時,他也開始帶領攜程像猛虎一般收復失地。
第二步,他利用頭部公司獨有的財力,大打價格戰。他拿出10億美金投入到用户補貼之中,將酒店、機票等價格拉到行業最低。
“10億美金沒人投得起,這一仗對手必定輸”。本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決心,梁建章誓與對手燒錢到底。
硝煙瀰漫中,他其中的一位對手收入同比下滑98.7%,賬面利潤僅僅只有50萬元,之後更是連續虧損長達六個季度。
第三步,也是讓梁建章最為聲名顯赫的一步:強有力的併購。
僅僅一年後,價格戰之下,各家財報皆虧損,只剩攜程還在盈利。幾家對手在攜程強有力的反擊中逐漸陣腳大亂,最終不得不與攜程合作。
而攜程則通過不斷併購對手公司,徹底成為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在線旅遊公司之一。
三招收復失地,梁建章完美展現出了一個企業家的睿智和天賦。
攜程高級副總裁李小平評價他説:“又有天才,又有天賦。天才是別人沒有想到的事情,他都想到了,天賦是大家想到的,他能帶着人做成。”
從1969到2019,如今梁建章50歲了。
他有着開掛一般的人生:14歲時就讀於復旦,創辦旅遊業巨頭上市公司後,擺脱所有枷鎖辭職留學。
他的人生亦擁有着強烈的英雄傳奇色彩:當公司在移動互聯網時代被羣狼撕咬時,他毅然迴歸,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將傾。
在商業世界裏極力保持低調的同時,他又活躍在學術領域,以一個學者的身份,去挑戰三十年不變的基本國策。
看起來像舉起長矛衝向風車的堂吉柯德,卻獲得了更加滿意的結果。
他是企業家,亦是人口問題學者。雙重身份並未在他身上體現矛盾與衝突,相反他享有雙重身份帶來的使命和責任,精力旺盛地不斷創造奇蹟。
最近幾年,想要採訪梁建章的記者,都學會了邀約技巧:以和他聊“中國人口問題”,他接受採訪的概率會高很多。
幾乎每個記者都會問到他“攜程創始人”、“人口專家”的雙重身份。
梁建章對此有着標準的答案:“人口問題和創業創新分不開,我從事的旅遊業在很大程度上也要依靠人口紅利。”
但讀者和記者都不買賬,人口問題就其本質而言,與一家以旅遊業為主的企業並無直接關係。而梁建章在“人口問題”上的興趣和付出,卻早就遠遠超過了“攜程梁建章”。
最直觀的感受是,在微博上,人口專家梁建章發佈了超過2000條相關微博;而攜程梁建章,6年來的微博數量,只有寥寥83條。
“只是覺得我有責任説出來。”在一次採訪中,梁建章接説出了心裏話。
在很多人眼裏,攜程創業20年,梁建章完全可以將它做成全世界最大的旅遊公司,同時他也能趕上每一個發展和轉型的機會,不給對手任何可乘之機。
但只要企業稍微步入正軌,他總是及時選擇隱退。對他來説,成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遠非他所尋找的初心。
商業成就背後他有着更高一級的自我追求,對社會更具價值的事。
一如他在《捨得智慧講堂》中所説:“要不斷地去追趕,獲取更高的成就。”
後記:
梁建章是這一季《捨得智慧講堂》的最後一位嘉賓,三個月的時間,最人物也陪伴讀者和觀眾,見證了這檔節目的成長。
在這一季《捨得智慧講堂》節目中,節目組帶着人生的困惑,去聆聽了被採訪者的故事。
他們中有一生只想做好一件事的“國足傳奇”徐根寶,又有在畫畫與生活裏折騰、掙扎,守住靈魂自由的“笑臉畫家”嶽敏君。
也有兜兜轉轉最終知道自己要什麼的“柏林影后”詠梅、“中國最瘋夫妻”張昕宇和梁紅;還有天縱奇才創下自己商業帝國的企業家梁建章。
他們都用自己的人生回答了同一個問題:這輩子我們怎麼活才算不辜負。
如今,節目組正在忙碌着準備全新的《捨得智慧講堂》。他們將奔赴更遠的地方,去親歷大時代中的神奇命運,與真正的智慧者對話,從更豐富的生命體驗中,尋找捨得的力量。
人生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新的精彩的開始。從心出發,必將到達。
2020年,《捨得智慧講堂》第四季將全新歸來,一樣的捨得,不一樣的精彩,你我一同期待!
部分參考資料:
1、捨得智慧講堂:梁建章
2、吳曉波:《激盪十年》
圖片來源:網絡、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