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情懷”遮掩下的文人情緒_風聞
水寒草-2019-09-12 21:53
前段時間,暗喻香港暴動分子對抗大陸無異於“以卵擊石”的龍應台招致了一眾網友的口誅筆伐,但只要對龍應台的生平軌跡稍加了解大概也不會對她今天的舉動感到詫異,用我們的話説就是“屁股坐歪了”。以她個人的情感視野來表現家國情懷、觀望歷史格局多有不當之處,也容易拋棄現實,陷入一種非理性的深度思考,對於這樣的言論,其侷限性也是顯而易見的。
事實上,在歷史上的任何一個年代都不乏這樣一個典型的文人羣體。他們很高傲,從出生起就是這樣;他們的眼界能觸及很遠的地方,唯獨看不清下面;他們的兒女情長似乎更值得珍視、更令人感動。巧言善語、冠冕堂皇的話着實讓人很難無動於衷,“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也可以在萬千亡魂的哀嚎中變得崇高起來。只要對《史記》中的項羽有所印象大概都應當清楚,在襄城一役中,老弱婦幼為其所戮者不下十萬,此外又滅絕人倫,對其舊將親眷實行“烹刑”。如果説剛愎自用、生性殘暴只是他無可厚非的人格缺陷,那麼手中的權力必定會讓他的這些特質成為揮向人間的無情利刃。李清照不會不清楚烏江彼岸揮灑下的血淚藴含了多少不甘,是登頂權力之巔無望的不甘,而非保家衞國卻力不從心的無奈。劉邦稱不上英雄,項羽也稱不上,平庸的你或我或許只是祭奠他們宏偉事業的亡魂,如果説項羽的形象稱得上高大,那一定是虞姬的似水柔情正在你的心頭氾濫,如文人們用他們那感人至深的筆觸撩擾着你的心田那般。我並非有意顛覆傳統文化環境中的“英雄”,只是覺得文人主觀、自我的情感世界不該隨意地惑亂世人,我們也不該隨意地被迷惑。
“結廬在人境”的陶淵明言稱自己“不為五斗米折腰”,但他真的不缺這五斗米,就如當代首富馬雲語出驚人“我對錢沒有興趣”一樣,沒人會因為這樣一句話無端地鼓吹馬雲視金錢如糞土的淡然和清高,但作為文人的陶淵明卻能以數紙詞章留名史冊憑的不是背後數以萬頃的田產,而是出眾的才情,但很顯然,在幾乎所有人眼中,他的高風亮節、他的兩袖清風才是他人性的閃光點,這或許也正是他想要的。我的作文紙至今還留有陶淵明的身影,他每天早出晚歸,打理的農田依舊“草盛豆苗稀”,卻又嗜酒成性,他從來無心做一個農民。他所向往的田園生活必定是坐擁“良田美池桑竹”的桃花源林,必定是“童僕歡迎,稚子侯門”且“有酒盈樽”的樂天知命,拋卻世俗凡塵的生活沒有人不羨慕,但“好讀書”的五柳先生並不能為我們樹立標杆。凡是遭受過現實摧殘的人,大概也都明白陶老先生描繪的田園生活實在過於夢幻,他那“良田十餘畝、草屋八九間”的貧苦生活很容易使我想起普通家庭的馬化騰。但那些年代的社會還信奉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權力階層也不會對腰纏萬貫的企業家施以重禮,文人雅士所追求的諸葛青廬、狂放不羈現在幾乎已經尋不到蹤影了,那才是五柳先生心目中的理想化時代,但當代的人回過頭來看這樣一個家徒四壁卻痴迷於讀書理想的人説不定頭腦中會浮現出另一個形象——孔乙己。驚詫於“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比之矯揉造作的文人要低上好幾個層次,文人對情感的渲染往往適時而又合理,讓你根本無法察覺他所表現出的情感世界是否是自然流露。
數千年來,士大夫們堅守着的仁義道德從未撬動過權力、資源鋪墊和支撐起的社會根基,也沒能抵擋住一夫多妻制的代代延續,反而是一直緊跟着統治者的意志,不斷地進行自我改造。歷史的流向是循着生活的腳印前進的,而生活則是緊隨着現實在變,脱離現實、脱離生活的長篇大論無論説的多麼深刻,雕琢得多麼華麗,終究也只是自我陶醉式的喟嘆,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