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戴久了,那就是臉了_風聞
喽哥-少年剑未佩妥,出门即是江湖。2019-09-13 22:22
來源:“嘍哥”微信公眾號
重讀《天龍八部》,感慨最多的除了慕容復,還有那個戴着面具生活的遊坦之。
不知有多少人像嘍哥一樣,提起他就想起他那副鑌鐵打造的面具?
這位聚賢莊的原少莊主、武林中曾經的翩翩佳公子,在其父伯自殺後家道敗落,最終流落契丹淪為奴隸。因為痴戀一個叫阿紫的女人,他甘願被其奴役和折磨。結果心理扭曲的阿紫讓人按照他的頭部特點,打造了一副鑌鐵材質的面具,就着烘爐之火硬生生地給他烙在了臉上。
嘍哥今天要談的,正是這副或許你也有的“面具”。
|NO.1|
遊坦之對待這副“面具”的心態很值得玩味——
初時,面對這副為他量頭定做的面具,遊坦之極度恐懼,誓死不從。當他被契丹武士按在桌上面對着燒紅的面具時,絕望之中喊出了“老天爺叫你們個個不得好死!叫你們的牛馬倒斃,嬰兒夭亡!”這種最惡毒的咒語。書中寫到“鐵匠鉗起燒紅的面具,停了一陣,待其稍涼,大喝一聲,便罩到遊坦之臉上”。焦臭之氣甚至可以透過書頁瀰漫出來。
其後,遊坦之的面孔與鑌鐵面具逐漸長在了一起,“起初幾日怒發如狂,後來終於平靜下來”,肉體上不再有痛感之後,他在心理上漸漸接受了這副面具。
之後,起心惡作劇的阿紫故意要揭下他的面具。疑心喬峯會殺他的遊坦之嚇得全身發顫,牙齒相擊,格格有聲,“這時卻又盼望鐵罩永遠留在自己頭上”。此時,“面具”已經成為了他的保護殼。
最後,一番奇遇之後,丐幫設法幫他除下了面具。但是成為丐幫幫主之後,遊坦之卻又戴上了另一副人皮面具。書中寫到:(遊坦之)臉上神色木然,儼如殭屍。羣雄中有識之士一見,便知他戴了人皮面具。此時,去掉面具,他反而不適應了。
對於“面具”,由初時的“誓死不戴”,到其後的“逐漸接受”,到之後的“害怕被摘”,再到最後的“摘而復戴”,遊坦之對待“面具”的漸變心態,其實也寫盡了我們普通人的焦慮和無奈。
鑌鐵面具從遊坦之的臉上摘掉了,卻又在他的心裏生了根,再也摘不下來。
|NO.2|
一位朋友曾在酒後和嘍哥交流過遊坦之這個人。
他説,相當長的時間裏,自己都是抱着厭惡的態度來看待遊坦之這個人物的,直到參加工作後才逐漸開始帶上了同情的眼光。那是因為某一天他驀地發現,原來自己也有一副戴了太久的“面具”——
朋友講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小事:大學畢業之後,由於並非出身名校,他有很長時間找不到滿意的工作,走投無路之下他通過親戚介紹進入了某保險集團省公司,儘管專業不對口,又長期對“賣保險的”心存偏見,他一度很牴觸這份工作,但是為了安家結婚,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幹下去。因為長期跑業務,他不得不學會隨時隨處調動自己的情緒,以便能夠精神飽滿、妙語連珠地應對各種客户和場面。但是往往深夜回到家就累成了一條狗,對老婆孩子常常冷言冷語、沒有多少熱絡。而第二天早上又不得不打疊精神走出家門。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樣正在洗手間對着鏡子調整表情、打疊精神,不滿五歲的小女兒突然推門進來,看着鏡子中陌生的爸爸,女兒突然嚇得大哭:爸爸你在做什麼?
朋友自斟自飲一杯啤酒下肚,紅着眼睛盯着我説:嘍子,你説我在做什麼?我不就是那個戴了面具的遊坦之嗎?!我多想摘下來,可是我也不敢!沒有了“面具”,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客户?我不知道該如何掙錢養家餬口?我是真的不敢呀!!!
無獨有偶。嘍哥一發小在一家企業當辦公室主任,一直幹一些迎來送往的活。用他自己的話説“對下説話就是一副官腔,對上就是一副奴才樣,處處透着一股子假裏假氣”。
有時候即便回到家裏他也從角色裏走不出來。時間久了,就連曾經執意讓他幹這個的媳婦都開始討厭他:“你能不能好好説話?説人話?”為這事,兩口子天天吵架,好幾次都到了離婚的境地。
發小自己也很痛苦,忍不住向嘍哥吐槽:你説我原本想幹點兒業務,以後好有個發展,也不用天天看人臉色,結果當時媳婦非説這個工作接觸面廣、有前途,我就忍痛放棄了自己的專業來幹這個。沒想到,唉……有時候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想扇自己嘴巴子。可是實在是戒不掉呀!我現在都快精神分裂了!
|NO.3|
除了嘍哥的朋友和發小,其實,生活中每個人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戴着“面具”生活。不同的是,有些人是必要的時候戴上,有些人是一直都戴着。
明星們怕被粉絲圍堵、怕遇狗仔偷拍,出行標配統一都是大到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像不像戴着面具?
小鮮肉們這邊還在鏡頭前展示自己青春清新健康的形象,鏡頭一轉就不顧形象地叼起了煙,像不像戴着面具?
普通人把最好的耐心、脾氣和情緒都給了不相干的外人,回到家卻對家人大發雷霆,像不像戴着面具?
……
心理學中有個詞叫做“微笑型抑鬱”。度娘説,患這種病症的人儘管內心深處感到極度的痛苦、壓抑、憂愁和悲哀,外在表面卻若無其事,而帶“微笑”,這種微笑不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真實感受,而是出於應對社會交往,應付工作、應付家人、礙於面子而違心的強作歡顏。
嘍哥的朋友、發小、戴墨鏡的明星、公開場合抽煙的小鮮肉、對家人大發脾氣的普通人大概就是換上了這種“微笑型抑鬱”。
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如同在抑鬱的心境表面蒙上了一副微笑的面具。這副面具在支撐着他們的空洞的“尊嚴”、“體面”,給他們以難以描述的“心理安全感”,一旦戴上這副“面具”,他們就能夠一秒入戲,迅速而精準地找回自己的社會定位,及時而有效地煥發出自己體內的蓬勃精力;而一旦摘掉了這副面具,他們就會驚惶失措、不知所之。
喬峯曾評價過面具下的遊坦之。他説“這人既是自小戴慣了鐵面,倘若強行除去,只怕使他日後難以過活。”大概就是如此。
喬峯説的雖然是遊坦之,卻又何嘗不包括我們?
|NO.4|
魯迅説:面具戴太久,就會長到臉上,再想揭下來,除非傷筋動骨扒皮。
最可悲的不是戴上“面具”,而是當你有機會摘下“面具”的時候,你卻已經習慣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並且甘之如飴、不想改變。
“面具”戴久了,那就是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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