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往事：名逍遙者不逍遙_風聞

1995年，《仙劍》DOS版發佈。在光碟、磁片存儲遊戲的年代，很多人通宵達旦只為通關。 

十年後，遊戲《仙劍》被改編為電視劇，少年胡歌，十七歲的劉亦菲，還有六首OST，傳唱度驚人。

再四年後，《仙劍三》播出，楊冪、劉詩詩、唐嫣等新面孔加入，故事也翻到了五十年前。

光陰來來去去，鏡頭前飛沙走石，這一場由宿命貫穿的影像記憶，歷時已二十四年。 

1995年夏，大宇資訊製作的一款國產單機RPG遊戲《仙劍奇俠傳》悄然上市。

在發行之初，大宇準備了一萬份光盤，發行不到一週，便存貨告急，緊接着，各地經銷商都來要貨，時年26歲的遊戲製作人姚壯憲沒料到，人生第二春來的這麼快。

自他二十歲拿《大富翁》叩開遊戲公司的大門，到23歲推出《大富翁2》風靡遊戲界，三年不到，《仙劍》又接而誕生。

兩款遊戲使姚壯憲在業界封神，尤其是後來的《仙劍》，一度成為90年代武俠類遊戲難以企及的標杆。

考慮當時家用電腦的普及率，《仙劍》一萬份的出貨量並不算小。《仙劍》憑藉出色的劇情設定與顛覆性的故事結局，在一眾武俠遊戲裏脱穎而出。

千禧年前後，適逢互聯網大熱，PC走入城市小康之家，十幾歲或是二十來歲的少年、青年們，無人不知李逍遙，無人不愛趙靈兒。

多少人在Windows98的薄荷綠裏瘋狂查找拯救藍衣少女的攻略，又有多少人在鎖妖塔最後一條龍前專設存檔。 

現實世界裏渺渺浮生，但3.5寸軟盤裏存儲着故事的來龍去脈，《仙劍》於80後來説，是遊戲，更是故事。

但「宿命」並未在遊戲裏戛然而止，十年後，這個故事再度更新，攝影機登場，像素小人具象化，一切情節成為有形畫面。 

2005年冬天，這部以「宿命」為主題的國產RPG遊戲被唐人收入囊中，李逍遙、趙靈兒、林月如等遊戲人物的生命線也從PC端走到了電視熒屏裏。

在接拍《仙劍》之前，劉亦菲已經小有名氣。

2002年，《金粉世家》尚在籌備階段，演員陸續確定，唯獨白秀珠一角空懸。媒體便向製片方發問：誰將飾演白秀珠？

劇方底氣十足地回覆，白秀珠將由新人演員扮演，並且，新人演員是人間絕色。

後來，《金粉世家》播出，北平富家小姐白秀珠豔動熒屏。

白秀珠之後，王語嫣接連登場，兩個角色的扮相彷彿是從畫片裏拓印下來的人物，劉亦菲眉眼婉轉，五官秀美，是鮮靈靈的枝上薔薇，還帶着晨露清涼。這些都像是一個預告，趙靈兒一角非她莫屬。

於劉亦菲來説，剛出道的那幾年，許是時運使然，一拍一個經典。2002年《金粉世家》白秀珠，2003年《天龍八部》王語嫣，2004年《仙劍奇俠傳》趙靈兒，2005年《神鵰俠侶》小龍女。

四年，四個角色，每一個都是人間絕色，天仙之稱名不虛傳。

而《仙劍》的另一個主演，胡歌，在接拍李逍遙一角之前，並未有過什麼拿得出手的角色，他拍的最多的是廣告。

那時胡歌在上海廣告圈小有名氣，去仙劍劇組試鏡時的角色是姜明。

當時，胡歌試了兩套造型，一套是老年裝，一套是年輕裝。試鏡等待間隙，畫着年輕裝的胡歌被旁邊同來試鏡的演員誤以為是李逍遙。

宿命一般，遊戲製作人姚壯憲當時也在場，看到胡歌後，便覺得這就是他心中的李逍遙。

於是，由姚壯憲引薦，在導演、資方討論後，胡歌成為了李逍遙。

2005年的冬天，《仙劍》率先在台灣中視播出，一週後，在重慶電視台影視頻道、上海電視台電視劇頻道同步播出。 

與此同時，遊戲裏的悲情結局在電視劇中得到了延續，生老病死一一上演。命運的轉輪緩緩啓動，齒輪滾合間，一個接一個的角色被碾為齏粉。

最先離開的是一個修煉千年的小蝴蝶精。

善良書生劉晉元從蛛網中救下一隻蝴蝶，意外被蜘蛛咬中，時日無多。蝴蝶精不忍恩公受難，幻化人形，去劉府報恩。最後，蝴蝶精以千年修為換劉晉元十年壽命。

這一齣戲，是典型的聊齋式故事。書生、女妖、報恩、幻滅，情節設定彷彿是從蒲松齡的書中隨手摘下了一頁，老套，但動人。 

和在遊戲中一樣，蝴蝶精彩依之死是一個轉折，也是一個隱喻。此後，仙劍世界烏雲聚攏，離別之歌奏響，宿命自此決堤。

先是劉晉元痛失雙親，再是靈兒吃下「無名丹」，摧枯拉朽般，歲月靜好的表象崩塌，兒女情長被更宏大的命題掩蓋，支線、主線像點燃的引信一般，迅疾而猛烈地走向終章。

在仙劍中，如彩依這樣出彩的支線故事有不少，比如蔣欣飾演的狐妖女苑，孫莉飾演的白苗族大祭司林青兒，謝君豪飾演的酒劍仙，都有着一段悽美往事。

至於主線，悲情如出一轍。

靈兒身負重傷，在李逍遙懷中死去，月如鎖妖塔喪命，唐鈺、阿奴化作飛鳥，故事中人一一遠去，名逍遙者再不逍遙。

故事結束，命運定型，電視劇延續了遊戲的悲劇結局。

後來，有人問胡歌：如果讓你為仙劍重置一個結局的話，你會怎樣選擇？

胡歌説：我覺得最好大家可以和平共處，趙靈兒也在，林月如也在，李逍遙跟林月如也生了一個小孩，是個男孩。

幸好沒有如果，這個可能一旦發生，便是一場被口誅筆伐的鬧劇。

遊戲之美，就在於宿命，電視劇也是如此。

在仙劍一代遊戲裏，鎖妖塔有一個沉思鬼，他糾結着走路先邁左腳還是右腳，以至於始終邁不出第一步。

其實，在《仙劍》裏，不管先邁左腳還是右腳，宿命已註定，晚走一步，早來一秒都不會改變結局。

《仙劍》一經播出便風靡大江南北，上至互聯網論壇，下至學校小賣部，都是仙劍的劇照、盜版貼紙和文具。

但《仙劍》播出也並非全是讚譽，在當時的遊戲粉眼中，最為不滿的就是劇情魔改，比如阿奴成了酒劍仙的女兒，拜月成了石鼓的乾兒子，都是吐槽的高發地帶。

如果還能去貼吧考古，翻閲2005、2006年沉底的帖子，你會看到滿是吐槽。在IP改編界，原著粉的優越感不論是十幾年前，還是十幾年後都一脈相承。

但所幸2005年的互聯網並非村村通，人們對於仙劍的第一印象只是電視劇。

2005年，《仙劍》地方台首播，2008年衞視上星播出，平均收視3.8，甚至在兩個月內於同一黃金時間段重複播放三次。

縱使部分遊戲粉憤憤不平，電視劇《仙劍》也依然一舉成為國民回憶。

二十出頭的胡歌憑藉李逍遙一角成為不折不扣的少女偶像，十七歲的劉亦菲在很多人心中就是趙靈兒，而林月如、唐鈺小寶、阿奴，甚至是拜月教主都在記憶裏熠熠生輝。

在劇情之外，《仙劍一》裏有關修仙、悟道的種種命題在很多年後被人復又提起，如今來看，這一出故事不僅留下了眼淚，也留下了微末思考。

愛被反覆琢磨，人生難以兩全，但在宿命面前，一切都來不及宣之於口，所以，也無法等來回聲。

至此，仙劍一代戲中人的故事塵埃落定，但這一羣十八九歲的主演們人生剛剛啓程。

四年後，《仙劍三》如期而至。

製作方依然是唐人，導演也還是李國立，但故事的時間線沒有順延，反而被撥到了五十年前。

《仙劍三》講的是《仙劍一》的前傳，是五十年前的故事，但內核依然不變，敍述的是上一代人的悲劇。

在《仙劍三》中，等待、離別、死亡，從愛情到親情都以悲劇收場。

故事從永安城開始，當鋪的小夥計景天和幫派大小姐唐雪見因為一塊玉佩而結緣，接着，各個角色登台亮相，宿命再一次拉閘。

神界、魔界、酆都、古姜國……人物命運被一顆顆靈珠串起，漫漫征途裏，迷霧被撥散開，藏在輪迴裏的往事一一浮現。

如今，距離《仙劍三》播出將好一個十年，電視劇的情節被三千多個日夜研磨後，漸漸風化。在人們的腦海中，故事脈絡模糊，但每一個主演都鮮明如昨。

神女紫萱、魔尊重樓、蜀山弟子徐長卿、古姜國公主龍葵……雖然劇情偶爾拖沓，但在這出羣像劇裏，演員們沒人掉鏈子。

一部《仙劍三》為娛樂圈輸送了一茬偶像劇人選，楊冪、劉詩詩、唐嫣均因此走紅。

即使放在今天去看，《仙劍三》都是這三位小花各自的代表作之一。

至於胡歌，李逍遙一角珠玉在前，景天便是演到9分也被映襯得黯淡了。但對劇中另一主演霍建華來説，徐長卿一角登峯造極，白衣道長飄然出塵，甚至被網友送上天涯四美的寶座。

《仙劍三》的結局依然悲情，龍葵跳下煉爐，茂茂割肉而亡，長卿與紫萱相別江湖，就連這些角色的前世也都以悲情為底色。

其實，仙劍系列故事框架相似，結局也如出一轍，不同的只有細節。

從一到三，都在講分別與等待。第一部裏，李逍遙生別月如與靈兒，彩依、女苑都愛而不得以至死別；第二部裏，夕瑤等飛蓬數千年，紫萱等徐長卿三世，龍葵等景天千年，水碧等溪風五百年。

無一圓滿，《仙劍》劇中大大小小的角色都在上演一場宿命沉淪，命盤燃燒，直至化為灰燼。

十幾年過去了，就如同第一部中OST《六月的雨》所唱：一場雨，把我困在這裏。

《仙劍》系列，也困住了很多人。

景天之後，胡歌自覺到了瓶頸期，暫停演藝事業；霍建華蟄伏五年，再度走紅的白子畫也只是徐長卿翻版；劉亦菲、楊冪、唐嫣，仙劍之後，鮮有讓人眼前一亮的表現，天仙轉戰大熒幕，撲街角色無數，楊冪、唐嫣在古偶、現言裏演着千篇一律的瑪麗蘇題材。

而劇中配角，彭于晏化身大熒幕硬漢男主，劉品言成了經紀公司老闆，只偶爾在影視劇裏客串；袁弘結婚生子，陪夫人在綜藝裏上演相處之道。其餘人等在演藝圈裏浮浮沉沉，蹤跡不定。

《仙劍三》之後，娛樂圈更新換代，IP改編漸漸成為常態，遊戲、小説不停被影視化，快餐劇也如蝗蟲般襲來，流量時代已至，人人在沉淪，人人在迎合。

武俠、玄幻、仙俠，題材翻來覆去，但無一越過《仙劍》系列。

不僅如此，電視劇的宿命在其母體--遊戲裏也不斷重複着。

姚壯憲自仙劍一代後，磕磕絆絆啃老本，武俠遊戲的神話沒能延續，仙劍二代觸礁，三代不温不火，第四代雖有起色，卻非姚壯憲之功。之後姚接手的五代、六代完全淪為情懷之作，口碑一路下行。

似乎，突破宿命論的主演只有胡歌一人，李逍遙之後，有易小川、梅長蘇等角色撐起枱面。《偽裝者》、《琅琊榜》之後，胡歌偶像標籤漸消。至於其他主演，也都曾紅極一時，但大多還是流俗了。

十幾年一晃而過，人們沒料到，仙劍系列裏，還是初見最驚豔。

參考資料：

人物：《胡歌：遲到的自我》 作者：馬拉拉

京師學人：《姚壯憲：從李逍遙到酒劍仙》 作者：申宇杏 周怡心

第十放映室：《仙劍五美今何在？》 作者：夏BB

導演幫：《獨當一面，港台導演的破與立》 作者：林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