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喬碧蘿是個VTuber_風聞

題圖/網友創作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去年的野良貓真容暴露事件，在2018年2月4日，因直播軟件bug，一位名叫野良貓的VTuber中之人面容曝光，戴眼鏡的油膩中年大叔出現在了屏幕面前，與野良貓虛擬的美少女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但十分戲劇的是，觀眾對野良貓中之人的反差形象暴露並不是全然反感，大多是一笑了之，甚至有抱着好奇心態的觀眾讓野良貓這位VTuber還漲了不少粉絲，最後本次事件還得到了一個“果然還是男人懂得如何撩男人”的滑稽評價。

這樣的反應和結果在真人直播界是完全不能想象的，即使觀看直播的很多人都清楚屏幕前美美美的主播也許去掉美顏濾鏡只是一個普通人，但真正面臨主播現實形象崩塌時最不能接受的也是他們。

喬碧蘿事件就是典型的例子，雖然其中有着一定的營銷影子，但這次事件為什麼會引起這麼大的反響，形象反差過大仍是最主要原因。

那為什麼VTuber的形象反差和真人主播的形象反差得來的結果完全不同？這得從真實與虛擬的界限模糊説起。

假如喬碧蘿是個VTuber

我們先來做一個假設，如果喬碧蘿這個形象一開始就是一個VTuber，那麼美女人設，聲音甜，會賣萌，FPS遊戲玩得還行，會和觀眾各種互動，這樣的人設似乎在VTuber界並不少見，並且還挺受歡迎。

然後這個VTuber時不時還發點動態賣賣萌問問粉絲意見，換換雙馬尾造型，願意為這樣的VTuber花錢的觀眾肯定是有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説，喬碧蘿能在不露臉的情況下擠進鬥魚熱度榜前二十，多少是有一定的個人能力的。

假設喬碧蘿發佈的這條動態右邊就是她的虛擬人設

在直播一段時間後，這位打着美女人設的VTuber在一場直播事故中突然現出了中之人容貌——一位有些胖、不好看也不年輕的女性容貌。

觀眾的反應應該會是怎樣呢？最大可能就是引起一陣譁然和討論，但最後就像彩虹社藝人忘關麥事件一樣，隨着背後經濟公司一句“Vtuber和中之人無關，希望你們尊重我們這種新生事物的玩法”可能就不了了之。

其後喬碧蘿背後的中之人採取的自暴自棄譁眾取寵行為，經紀公司也可以採取鄭重道歉然後直接更換中之人的做法。輿論對這個VTuber形象不會產生致命影響，只要及時止損，就能儘量保存“喬碧蘿”這個VTuber本身人設的價值。甚至也許還會有人同情“喬碧蘿”這個VTuber遭遇了這樣的一個事後中傷VTuber形象的中之人。

概括來説，假如喬碧蘿是個VTuber，那麼這次事件發酵到最後，得到的最可能結果就是：“喬碧蘿”這一人設形象可能會受到一定影響，但扮演喬碧蘿的中之人種種行為才是網友唾棄的根源，換一箇中之人後，“喬碧蘿”這一形象仍能繼續運營下去。

真實與虛擬這一絕對界限的模糊

在動畫中，聲優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動畫角色的情感情緒，都會通過他們的配音展現，有些時候，觀眾甚至可以通過聽聲來分辨出動畫角色，在配音的時候，聲優一定程度上就是角色的化身。

但與動畫角色如此相近的聲優，人們卻並不會將其與某個動畫角色進行綁定。聲優是服務提供者，是一種工作，聲優配音是按部就班去演繹既定且完整的角色人設，並不是“聲優＝角色”，也不是“配音+個人特色＝角色”，聲優與角色這一真實與虛擬的界限有着明確的劃分。

而VTuber則有着細微的區別，VTuber的人設是可變的，是一直髮展的。另一方面，VTuber的成就一定程度上也跟中之人對其的扮演和發揮有關，中之人自己的特長和能力也會影響VTuber的人設和直播效果。

舉例來説，VTuber海夜叉神的人設是拯救國家後被當做神的鬼，宅神，技術力很高。粗略的人設並沒有太多故事去進行豐滿，主要就是通過中之人本身的發揮來體現。人設決定了VTuber本身的下限，而中之人本身的相應能力扮演，則影響了VTuber的上限。

海夜叉神的中之人對宅文化宅歷史十分了解，這在直播中就為其VTuber人設進行了大幅加成。例如在第二次直播中説是長達四十分鐘的高達文化介紹，對各時段宅文化發展的如數家珍，遊戲技術優秀，還會自制遊戲，致力於賣安利。這些實際在直播中展現出來的東西，讓VTuber人設更加豐滿，也更具有實感。最後真實的互動與虛擬形象相結合，就達成了同時滿足人們追求虛擬美好與渴望現實接觸的效果，也將真實與虛擬的界限進行了模糊。

海夜叉神直播打貓里奧

但同時的，這一界限的模糊只限於VTuber人設在觀眾眼中的距離，而不是中之人的距離。中之人優秀的扮演雖然可以賦予VTuber更多的有趣靈魂，但絕大部分中之人同樣不能和VTuber劃上等號，他們與VTuber仍是不同的獨立個體。觀眾不會要求中之人現實要和VTuber性格長相相符，也往往不會對中之人抱有過高期望，觀眾目光所聚集的是屏幕上的VTuber與亦真亦假的互動實感。

這也是VTuber和真人主播的形象反差得來的結果完全不同的最主要原因——與真實的界限愈加靠近，人們就會愈加在意真實；以虛擬為主體時，與現實的界限就會被無限模糊，變為現實為虛擬服務。

那麼當虛擬成為現實呢？

在2018年年底的時候，出現過一位直播方式比較特殊的VTuber“桜美ゆな”，這位VTuber演繹了一出二次元版的《楚門的世界》——將24小時全天不間斷地展示自己的生活狀態來作為直播內容，並且展示的生活狀態與現實產生了交接。比如在直播中桜美ゆな處於玩手機的狀態，那麼在推特上的網友也就真的收到了桜美ゆな的評論回覆。

這樣的形式加上虛擬現實界限模糊的魅力，讓桜美ゆな迅速漲粉，並且引起了網友熱議。然而當這樣的直播方式放到現實來，得來的結果卻大多都是無人問津了。

一方面是願意將自己全天生活樣貌展現在觀眾面前的幾乎沒有，二是這樣的直播在觀眾看來不夠有爆點，不夠有趣，除非加點前綴，例如“荒島求生全天直播”、“有錢人的一天24小時”。再進一步講，有爆點的全天直播對於觀眾來説其實是一種有台本的綜藝，高爆點的同時也代表着不低的成本，而普通的全天直播則很難一直吸引觀眾的視線。

電影《楚門的世界》楚門的生活為什麼被人津津樂道，是因為楚門對自己所處狀況的一無所知的形態，當自己周圍的所有人都是演員，所有的生活人生都是被安排好的劇本時，楚門這唯一一個不清楚實際狀況，自然生長生活的人類，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了極強的可觀性。

想通過海上逃離的楚門發現整個世界都是攝影棚

當然這樣的直播放在現實中來是犯法的，對於不知情的人來説，這樣的直播對於個人的隱私、人權、尊嚴而言都是一種侵犯。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説，一定程度而言當前我們看見的所有的直播，不論是VTuber還是真人主播，本身展現出來的更多都是他們想讓我們看見的一面，這一面也許是他人生中最閃光的地方，也許是性格最有魅力的地方，也可能是完完全全安排好的虛假人設。

人們對虛擬的事物總是要比現實寬容很多，似乎一旦帶上了虛擬這一面具，就和人的世界或者説次元距離拉遠了許多。虛擬的事物所做出的行為影響的是虛擬的世界，不會影響到真實世界影響到真實觀眾的生活本身，所以很多現實不能容忍不受歡迎的行為在虛擬世界變得很容易接受了起來。

典型的例如動漫裏十分受歡迎的傲嬌人設，病嬌屬性，迷糊天真給人添麻煩的呆萌屬性……這些屬性一旦從虛擬變成現實，就不那麼美好了起來，去掉虛擬的濾鏡，它們就會切實地影響到自身，不再是具有萌點的小缺點屬性，而是大多數人難以忍受的性格特質。

同樣的，喬碧蘿事件引發大熱度大輿論的根本，其實仍是她是個真人主播，觀眾高潮的，是因為所理解的現實差異過大。但同樣的事情發生在VTuber身上時，受限於虛擬面具的緩衝，人們就會變得無限寬容起來，究其根源是因為VTuber本身和觀眾的距離不論拉得再近，仍是隔了一個模糊的次元，觀眾喜歡的仍是另一個次元的VTuber，而不是中之人。

在知名動畫《涼宮春日的憂鬱》裏，男主角阿虛有過一句廣為流傳的吐槽台詞“在虛構的故事當中尋求真實感的人腦袋一定有問題。”

因此觀看VTuber直播的觀眾，並不會去追求VTuber中之人的現實相符，將VTuber和中之人作為不同的獨立個體，也不會考慮VTuber行為人設與現實能不能接軌。但有趣的是，與此同時觀眾也會在VTuber的直播和互動中尋求真實感，尋求與現實的交接，有越來越多的觀眾喜歡上了與VTuber跨次元的互動。

假如喬碧蘿是個VTuber，她現在也許還混得風生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