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人的毒舌,都是廣東菜教的_風聞
福桃九分饱-福桃九分饱官方账号-同名微信公众号:futaojiufenbao。2019-09-21 22:21
古龍説過,“一個人的名字也許會起錯,但外號卻是絕不會起錯的。”
自從飽弟認識了廣東人,每次跟他們聊天,只有一個感受:
你們活該叫大吃省啊!!!
粵語俗語裏,已經不是“三句不離吃”那麼簡單——他們能用一切食物,吐槽一切。
視野範圍內任何有生目標,兩條腿的四條腿的,都能比喻成一種粵菜。
到了廣東,不知道吃什麼,上街聽一會兒就知道了。他們掛在嘴邊的,一定是最廣東的菜。
很多廣東孩子,從小在父母眼中的地位是這樣的:
每次考不好、惹了禍,或是假期在家呆夠三天以上……爸媽總少不了一句:“生嚿叉燒好過生你!(生條叉燒都比生你強!)”
東北孩子聽到,心頭一痛,感到了跨越温度帶的共鳴。
他們曾在自行車後座上,無數次與親媽發生如下對話:
“媽我想吃雪糕……”“我看你像雪糕!”
“媽我想買耐克……”“我看你像耐克!”
東北出演員,因為他們在親媽口中有七十二般變化,可以一秒成為世間萬物。
嶺南產名廚,因為他們從一出生起,就要同一條烤豬肉爭奪人生意義。

確實,無論生不生孩子,叉燒都是廣東人的剛需。
上等的“梅花肉”(豬頸背肉),先醃後烤,刷一層糖漿(“蜜汁”)再回爐,把香甜封在肉裏,出爐再刷“蜜汁”,切片裝盤,咬一口,脂香、甘甜、鹹鮮皆有。
“肥叉”可以烤出脆皮,腴潤香脆;“瘦叉”一樣的鬆軟入味,絕無干柴。
烹製頗見功夫,卻價格親民、口味豐富,也難怪省港澳餐餐不離叉燒,罵人都cue它。
對此,最費解的可能是叉燒自己。
如果一個廣東人説你**“成嚿叉燒咁”**(像條叉燒一樣),是在説你又傻又懵。
你聽懂了,開始努力扮聰明,哥們兒又會説你**“扮叉燒”**,意思是做作,裝好人、扮紳士。
好也是它,壞也是它,叉燒小朋友急得渾身冒油,也不明白怎麼會這個亞子。
廣東孩子戰勝叉燒長大後,發現自己渾身飄雞毛。
上班遲到,看公司冇掩雞籠,想靜雞雞潛入工位,被鐵嘴雞老闆執雞腳,罵成了失魂雞。上午忙到雞毛鴨血,下午困成春瘟雞,下班又加班,慘得像個小學雞。
無所謂啦,再過幾天就放假,到家就有白切雞。
傳説,粵語裏有多少種雞,廣東人一生就要吃多少雞,只多不少。
要不是對吃雞特別認真,誰會發明白切雞這種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吃法。
對重口味的北方人而言,白切雞的存在,是地球上最莫名其妙的事。
但在老廣看來,這種“白水煮雞蘸沙姜”,是對一隻雞最大的尊重,只為四個字:雞有雞味。
在廣東,白切雞的意義除了解饞,還有敬神——鮑參翅肚可以不上,敬老祖宗一隻雞,斷不可少。
《韓詩外傳》裏,雞有五德:“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敵在前敢鬥者,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時,信也。”
再看白切雞的顏值,也能理解:
一隻白雞,端端正正卧入盤內,皮不破,骨不塌,齊齊整整,雞皮油亮泛光;昂立的雞冠,像在跟祖先致意:子孫豐足,闔家團圓,無須掛念。
斬件之後,小孩子愛吃雞腿雞翅,潤滑香嫩;老吃客專挑骨頭多的部位,藴藏着貼骨肉才有的香,哪怕帶點血都無所謂。
一道菜百家食萬人迷,也只有白切雞這麼能打。
北京人交朋友,要看能不能一起吃滷煮;天津人待朋友,頭等的禮遇是吃撈麪。
廣東人省了這頓飯,一句話看交情:
“得閒飲茶”是客套,可一個朋友請你**“得閒上來飲湯”**,那就了不得了。
老火靚湯也不稀罕,可貴的是家裏的湯。
來家喝湯,必然闔府齊聚。這意味着,你在朋友眼裏,已有了被介紹給家人的資格。

通過這煲湯,家人得到的信息是,這位朋友值得託付,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如果有朋自遠方來,或是相熟至交,他們也許會不惜血本,請你嘗一道松茸響螺湯。
嶺南不產松茸,廣東人卻願跨越千里,把它作為響螺的絕配。
煲出湯來,響螺片與松茸片沉在清湯底,貌不驚人;一勺入口,鮮成一團。
© 泰迪teddy
響螺與松茸,此時成了海鮮與菌鮮的兩極,這一盅湯的鮮度,由於兩極的至高,被拓寬了數倍,鮮到沒話説。
而響螺的脆嫩、松茸的軟嫩,也在鮮味包裹中交融——像一對朋友,不分彼此,咱倆誰跟誰啊。
一次,美食家蔡瀾去吃海鮮,店裏有鱲魚,老闆問怎麼做?
蔡瀾答:“蒸。”
還有一條大花紋龍躉,老闆問也要蒸嗎?
蔡瀾答:**“蒸。”**他説,他吃魚沒有其他選擇。
廣東人吃魚,似乎也是能蒸就蒸——在這裏,你得多恨一條魚,才捨得把它糖醋紅燒?

對足夠鮮美的魚,倒也不用格外優待:葱姜抹鹽,下大鍋蒸,跟別的蒸菜“拼桌”都沒問題。
粵語裏有句歇後語:“大鍋蒸餸——樣樣都熟”,餐館裏的蒸籠都特大,把蒸魚、蒸肉放在一籠裏,到時揭開鍋,每一樣都剛好熟透,指一個人一專多能,樣樣都會。
廣東人精明強幹,工作時一旦搏命,也“樣樣都熟”,才把“大鍋蒸餸”掛在嘴邊。
一天忙完,吃點什麼犒勞自己?廣東人答:“蒸。”
清蒸鱖魚,是廣東蒸魚最常見的吃法之一。
鱖魚蒸熟端上桌,魚皮黑白間雜,一筷夾下去,嫩白的魚肉跳出來,沒有小刺,價格又不貴,是升斗小民難捨的寶貝。
© 泰迪teddy
蒸魚味道鮮美嫩滑,吃起來又不費事,可以慢慢吃,吃着吃着,人也跟着恬淡放鬆下來。
此時,哪怕你問他吃不吃福建人,他也無心跟你分辯了。
當你的男/女票對你喊出這句,一定出了要老命的大事。
幹炒牛河之於廣東人,其存在意義宛如空氣,男/女票發出如上質疑,等於斥責你拿ta當空氣,所以得趕緊哄。
這道佳餚問世,據説已逾百年,走遍廣東處處都有賣,才被視作尋常之物。
**可要炒好一盤牛河,比哄女朋友難度都高。**用《食神》裏史提芬周的口吻,該這樣説:
沒有鑊氣,端上來是温的,失敗!
河粉炒斷了,失敗!
牛肉被泡打粉醃過頭,沒有牛肉味,失敗!
夾起來盤裏全是油,失敗!
幾條河粉粘在一起,失敗!
每一條顏色不均勻,跟虎皮似的,有的還粘鍋,失敗中的失敗!
**隨便一個廣東人,都會揣着這套標準吃牛河。**不是他們嘴刁,任何一道工序有問題,一盤牛河都完蛋了。

幹炒牛河既是飯又是菜,一盤牛河,往往就是一頓飯。一日不過三餐,一頓吃不好,接下來半天都不舒服。
所以在廣東,一個廚師能炒好一盤牛河,就算是夠水準了。
TVB劇裏,小兩口情深意篤,總是老一套:
一位正伏案工作,另一位端着湯碗過來:“累不累?我煮了糖水給你喝。”
廣東糖水千變萬化,但人氣最高的,永遠是楊枝甘露。
這麼浪漫的名字,乍一聽都不明白裏面是什麼——誰想的花樣,只能從源頭尋找了。
其實,楊枝甘露的老家遠在新加坡,年紀也不大,1987年生。
粵菜甜品師傅結合當地口味,在芒果西米露里加入西柚,連同原料裏的芒果、西米、椰汁和鮮奶,進一步豐富了口感。
據説,在新甜品命名時,直接把裏面的水果叫做**“楊枝”,椰汁、牛奶就算是“甘露”**,合起來就是觀音菩薩玉淨瓶裏的“楊枝甘露”,沁人心脾,起死回生。
有人説,西柚酸甜微苦,芒果又甜潤香濃,一碗楊枝甘露喝到底,等於**“苦盡甘來”**。是好兆頭,也是大實話。
不過,喝到某人做的楊枝甘露,也不必太在乎味道:三餐之外,有人給你煮一碗糖水,還求什麼?
這六道老廣掛在嘴邊的菜,是他們不可取替的六種味道。遊客來粵,可以作為三日必吃食單;而廣東人自己,可以吃一輩子。
還有哪些跟吃有關的粵語?
快跟大家港一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