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劇中的紅白玫瑰之爭:那些令男主糾結的女孩,換做是你會選誰?_風聞
夙兴夜寐刘沫沫-2019-09-22 16:16
來源:微信公眾號“國家人文歷史”
近期熱播的電影《誅仙》,讓許多路人粉陷入對片中男主張小凡(肖戰飾)與青雲門小竹峯弟子陸雪琪(李沁飾)和魔教鬼王之女碧瑤(孟美岐飾)“二女一男”式的愛恨糾葛中。
電影《誅仙》中的陸雪琪(李沁飾)
電影《誅仙》中的碧瑤(孟美岐飾)
回看國內外經典文藝作品,我們不難發現,作品在形象塑造方面,會有多種多樣的架構。有類似《誅仙》這樣的“二女一男”,也稱“雙姝”式,也有如《倚天屠龍記》《鹿鼎記》等小説中的“多女一男”式,有《七月與安生》中的“雙生花”式,也有《羋月傳》這樣的“多男一女”式,也稱“大女主”式。
2019年版《倚天屠龍記》劇照
電影《七月與安生》劇照
但在其中,最能引起觀眾心理共鳴,甚至主動“站隊互撕”的,還是“二女一男”型。
究其心理,人們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張愛玲最經典的“紅白玫瑰”比喻: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牀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張愛玲意在諷刺那些從自我主觀上將女人分類為適合做情婦的和適合做妻子的男人們,也藉此鞭撻了從古至今壓迫着女性的男性話語霸權。
“紅、白玫瑰”這個比喻,實際上是借小説之口來揭露秘辛,從而進一步瓦解男性們製造出的荒唐幻象,並表達出對覺醒女性意識的讚美。
電影《紅玫瑰白玫瑰》劇照
事實上,“二女一男”式情節在文藝作品的出現,主要反映出男主角在此過程中的種種糾結。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我們每個人內在都有三種“形象”:一個是有道德、權威和懂紀律的父母式形象;一個是衝動、天真、貪求滿足、有時又很任性的孩子式形象;一個是不斷自我成熟的成人式形象。成人式的形象在變動中不斷調節着父母式形象和孩子式形象,從而產生在面對各類關係和社會角色時的種種需求。除了人物角色內在心理的反饋加重這一系列劇目的“代入感”,我國獨有的“文化氛圍”也在歷史的演進中涵化着創作者和閲聽者,從而更加強化雙方的原型印象。
最早的“雙姝”傳説
我國古代許多神話傳説影響深遠,流傳最廣的“二女一男”式人物組合是舜與娥皇、女英,相傳最早的組合則可追溯到帝俊。
帝俊是漢族傳説中上古時代的部落首領,被尊為“五帝”之一。《山海經》所載其事蹟共九條,其中有三條提到了他的妻子。書中説帝俊有一個妻子羲和,住在東南海之外,生十個太陽。另一個妻子常羲,住在西方,生了十二個月亮。
後來也有學者考證認為,《山海經》中所説的“帝俊”即是“舜”。
而娥皇和女英在神話傳説中是堯的兩個女兒,共同嫁給舜為妻。《史記·五帝本紀》記載娥皇和女英嫁給舜後甚有婦道,輔助帝業。舜死後,二女投江殉夫,她們淚灑竹上,竹上留斑,留下“湘妃竹”的傳説。
娥皇女英畫像
晉南洪洞縣也流傳着一個關於娥皇、女英爭奪後位的出嫁故事。早時娥皇、女英都想當皇后,互不相讓,堯只好讓她們公平競賽,並許諾贏家成為皇后。在第一項煮豆子、第二項納鞋底的比賽中,女英都以沉穩的態度取得了勝利。最後一項比賽規定誰先到達成親地點就可成為皇后,娥皇選擇騎馬,女英選擇坐車。在奔向成親地點的途中,娥皇的馬因為要生小馬駒而無法前行。女英見狀讓娥皇坐上自己的車,二人最後一同到達目的地。後來,娥皇向女英道歉,二人從此不再爭大小。
娥皇、女英的神話故事有着深遠的文化淵源,她們與舜的婚姻一定程度上成為古代中國一種最完美的婚姻模式,對後來國人的婚姻觀和兩性觀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文學作品中的“雙姝”典型
受古代文化淵源、現實需求影響,人們認為一個男人擁有兩個或多個女人才合乎理想婚姻,如辜鴻銘譬喻:一個茶壺配四隻茶杯。
在文學作品中,古今作家也津津樂道這一模式,如《世説新語》記載的“林下之風”與“閨房之秀”的二元文化意象對古代小説中的女性形象塑造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形成了敍事文學的“雙姝對比”範式。
《聊齋志異》塑造的具有奇趣性的雙姝羣像,是作者“求而不得”的心理慰藉;《紅樓夢》“影身人物”“真幻人物”與“釵黛合一”的藝術創造,則寄託了曹雪芹的審美理想。
87版《紅樓夢》劇照
在金庸的武俠小説中,也比較普遍地存在着“多女一男”的愛情模式。他所塑造的男主角個個都為美女環繞,而且女性在愛情中往往積極主動。
如《書劍恩仇錄》中,陳家洛以紅花會總舵主之身,深受霍青桐和香香公主喀絲麗之愛;《飛狐外傳》中,胡斐之心被袁紫衣和程靈素兩位女性之情所困;《神鵰俠侶》中,程英、陸無雙、公孫綠萼、郭襄皆“一見楊過誤終身”;更有《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與趙敏、周芷若、殷離、小昭的情感糾葛。還有如《碧血劍》中袁承志之於夏青青、宛兒、阿九;《笑傲江湖》中令狐沖之於嶽靈珊、儀琳、任盈盈;《天龍八部》中段正淳之於阮星竹、秦紅棉、甘寶寶、王夫人、康敏;《鹿鼎記》中韋小寶之於建寧公主、沐劍屏、方怡、曾柔、蘇荃、阿珂、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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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金庸小説中男女主角的感情卻具有空前地專一性和排他性。如郭靖心許黃蓉而棄華箏,楊過苦戀小龍女,喬峯至死也無法忘記已死的阿朱等等。
金庸武俠小説中的女性幾乎都是愛情至上主義者,面對“一男多女”的處境,她們的做法或許偏執,卻完全出自本真。公主趙敏走下神壇,無視“門當户對”,勇於追求屬於自己的愛情;平民女子木婉清無視身份的低微,敢於追求王孫公子段譽。更典型的如黃蓉,她出場時把自己打扮成黑、醜、髒的小叫花,卻贏得了郭靖對她的真心,她便穿上漂亮的衣服恢復本來面目,因為她知道郭靖愛的不只是她的美貌。
83版《射鵰英雄傳》劇照
與此同時,“多女一男”的愛情模式還是不可避免地折射出一定的男權意識和複雜人性。《俠客行》中的梅芳姑和閔柔都對大俠石清痴心一片,而石清最終卻選擇了平凡的前者而不是才貌雙絕的後者。
二十年後,面對梅芳姑的質問,石清坦言:“無論是相貌還是文學、武藝、針線、烹飪,你樣樣都比我閔師妹強,不但比她強,比我也強。我和你在一起,自慚形穢,配不上你。”
1989年TVB電視劇《俠客行》劇照
而在《倚天屠龍記》中,面對四位佳人,張無忌的選擇更多地折射出人性的複雜。如他最後對芷若所説:“芷若,我對你一向敬重,對殷家表妹心生感激,對小昭是意存憐惜,但對趙姑娘卻是……卻是銘心刻骨的相愛。”但這只是他無奈的選擇,是理性的抉擇。
在他本心中,則是另一番想法。在第二十九回,張無忌做了一個好夢,在夢中,他夢見自己娶了趙敏,又娶了周芷若。殷離浮腫的相貌也變得美了,和小昭一起也都嫁了自己。“在白天從來不敢轉的念頭,在睡夢中忽然都成為現實,只覺得四個姑娘人人都好,自己都捨不得和她們分離。”也許,這才是張無忌的心中所想。
2003年《倚天屠龍記》劇照
影視劇中的“雙姝”回憶
有相應的文學作品鋪墊,各類由文學作品改編或直接演繹的影視劇作,也不乏“雙姝”模式。
80、90後觀眾印象中最為經典的,則是《仙劍奇俠傳》中李逍遙與林月如和趙靈兒的愛恨糾葛。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正是劇情的核心寫照。
電視劇講述了一心習武夢想名震江湖的李逍遙(胡歌飾),為求靈丹妙藥救助忽患怪病相依為命的李大嬸上了仙島,在機緣巧合下結識神秘少女趙靈兒(劉亦菲飾)。兩人情投意合當日就成婚,並許諾永不相忘。李逍遙帶着金丹離島救嬸嬸,卻被騙服下“忘憂散”,把與靈兒的一切全部忘記。後來,逍遙在行走江湖的途中結識了劉晉元及其外剛內柔的表妹妹林月如(安以軒飾),並漸漸和這個歡喜冤家產生了情愫。後來李逍遙在機緣巧合下恢復了對靈兒的記憶,這也把劇情推入高潮。
《仙劍奇俠傳》片段,一桌子五人的爭風吃醋
而對於劇中女主的“站隊”,“月如黨”和“靈兒黨”可謂各執一詞。月如黨認為:趙靈兒是個仙女,過於完美反而有種虛幻感,林月如更加有血有肉。“靈兒黨”則“手握劇情”,認為:逍遙的最愛是靈兒,同時也心疼靈兒的隱忍,明明愛逍遙卻因為身負使命不能表露。有中立的讀者認為:女人會心疼月如,男人則更多痴向靈兒。從實際出發逍遙和月如相守一生會更合適,畢竟二人志趣相投,只是苦了靈兒。也有沉迷於系列劇情同時關注了遊戲和電視劇的讀者表示:遊戲中更喜歡靈兒,而電視劇則更喜歡月如。
在《仙劍》中曾有這麼一幕——
巫後:“李逍遙,哀家問你,你可是真心愛着靈兒?”
逍遙:“靈兒是我的妻子,我當然永遠愛她。”
巫後:“即使……她非人類?”
逍遙:“我的靈兒是人間的仙女,當然與凡人不同”
因此,關於劇中種種,也用一句台詞可以回答:“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仙劍一》中的趙靈兒(劉亦菲飾)
《仙劍一》中的李逍遙(胡歌飾)和林月如(安以軒飾)
2001年,根據古龍同名小説改編的電視劇《武林外史》講述了這樣的故事:
天下首富朱富貴大壽之日突接喜帖,以為有人要強娶愛女朱七七(張琰琰飾),情急之下求助於武林三位各懷絕技的後起之秀——江湖聞名的賞金獵人沈浪(黃海冰飾)、丐幫幫主之子熊貓兒(朱宏嘉飾)、一心為父報仇的王憐花(卓凡飾)。三位少年俠士深入追查,發現是讓武林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大魔頭“快活王”所為。在保護朱七七安危的同時,熊貓跟王憐花都傾情於她,可朱七七卻只對沈浪心生愛意。卻不知,沈浪早已心有所屬——白飛飛(王豔飾)。
由此上演一場糾纏兩代恩怨的絕世愛戀,更牽扯出眾多武林人士糾纏其中。當年,許多觀眾都執着於爭論“哪位女主更好看”或“沈浪究竟和誰更合適”,天真爛漫的朱七七和楚楚可憐的白飛飛,也各自成為“外向派”女生和“內向派”女生的主要代表。
《武林外史》中的沈浪與白飛飛
《武林外史》中的朱七七與沈浪
此外,歷史上深受中國文化影響的日本在動漫生產中也深刻貫徹了“雙姝”模式思想。為大批年輕人熱衷的《犬夜叉》中有桔梗和戈薇“兩位”女主,他們與犬夜叉的愛恨糾葛還被觀眾比作動漫版的白飛飛和朱七七。也有觀眾拒絕站隊,更加支持劇中的另外一位夥伴姍瑚。
“歷史悠久”的《名偵探柯南》更是典型。2019年初時《名偵探柯南》之“紅色修學篇”開播,讓素來可謂“青梅竹馬”的小蘭和新一終於開始正式交往。但在此之前,新一還是陷入在小蘭和灰原哀的“三角關係”中。對於從小失去過親人的灰原哀而言,柯南值得她信任,但反之她的情愫就更復雜。而對於矢志不渝的小蘭而言,雖然劇中有許多“可疑的泄露”均未被她識破,但她對新一的信任和堅守也是成就他們彼此最重要的一環。
《名偵探柯南》中的灰原哀、柯南(工藤新一)和毛利蘭
“雙姝”模式對於觀眾的巨大吸引力,核心在於兩位女性主人公身上的強烈反差。差異意味着互補,互補則成為另外一種“全面”,而這種“全面”又總能讓觀眾在其中看到自己,或為之所動。心動、情動、意動,接着就是內心的互動,對於文藝作品創作者,有此互動,便是巨大的成功。而反過來,“雙姝”在形成對比的過程中也讓我們觀眾更容易識別二者的高低不同,觀看他們,諷喻自我,也能更加明白,真正珍貴的,就在當下。
參考資料:
豆瓣電影相關簡介。
孫悦:《明清小説“雙姝”模式研究》,暨南大學2016年碩士學位論文。
靳宇峯:《從“一男多女”模式看金庸的女性愛情觀》,《名作欣賞》,2014年第23期,第108-109頁。
馬福梅:《一個比喻的靈魂——析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安徽文學(下半月)》,2008年第6期,第214頁。
邱瑞潔:《閻連科對“二女一男”原型模式的繼承與革新》,《湖北第二師範學院學報》,2008年第1期,第24-26頁。
李惠敏:《人性的輝煌,男人的夢想——對於金庸小説中“一男多女”模式的文化闡釋》,《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03年第9期,第141-14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