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耀北美總裁談《美國工廠》：“美國特色的中國製造”可能嗎？_風聞

來源：上觀新聞   2019-9-24

作者：駐美記者 孫剛

▲ 圖片來自《美國工廠》預告片

紀錄片《美國工廠》最近引發中美廣泛關注和討論。美國中國總商會日前舉辦座談，邀請紀錄片主要人物之一——福耀北美公司總裁劉道川，探討紀錄片中所反映的中美企業文化差異和融合之道。座談結束後，劉道川接受了本報記者專訪。

影片是真實的，不過……

對於《美國工廠》，劉道川首先肯定了它的真實性，認為較為客觀地記錄了福耀美國工廠初創那幾年，企業管理方面遭遇困難的真實場景。但他也表示，影片攝錄了1300多小時的素材，濃縮成近兩小時的正片，其中幾乎沒有“我們乾的一些正面的事情，比如説社區活動、捐款，還有我們給員工的福利待遇比周邊的好”等。又如影片中提到的工傷事故，事實上，福耀工廠的安全紀錄比美國同類工廠好30%。

對此他表示完全理解，不僅因為一部電影突出負面內容“或許更能吸引眼球”，更因為片子的兩位製作者都是在工會環境長大的，在拍攝的時候或許會帶有一定的傾向性。

巧合的是，在劉道川接受採訪時，正值美國汽車工會舉行十幾年來首次全國性大罷工，通用汽車公司有5萬多人蔘與。劉道川就此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他説，上世紀70年代通用汽車市場佔有率一度達到45%，但此後市場份額一路下滑，如今只有17%。這其中既有對市場認知不夠、策略調整不及時的原因，也有工會對企業發展形成的掣肘。事實上，每次大罷工，都會導致通用市場佔有率下降幾個百分點。“如果今年的罷工延續時間太長，想要追回失去的市場就太困難了。”

對《美國工廠》整體上呈現出來的觀點，劉道川表示“無法予以評判”。他説，“我們想做的是用事實説話。這部兩年前拍攝的影片所反映的問題，如今大多已經得到了解決。”

中美差異可以融合

劉道川説，中國製造的騰飛，一個重要因素是中國工人非常勤勞。《美國工廠》中也有所反映：十幾年如一日為工廠付出，甘為幕後，即使遠離故國親人，依然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視工廠為家，為工廠的每一個進步自豪。

然而美國近幾十年總體來説是“去工業化”的過程，國內注重發展技術和服務，把製造業往外推，結果造成工人尤其是年輕一代普遍難以接受艱苦的工作環境或以效率為中心的嚴格管理模式。另一方面，福耀僱傭的當地年齡較大的員工總是懷念過去的好時光，但汽車行業競爭的殘酷性早非昔日可比，對生產效率的要求也完全不同。再加上美國人習慣了做老闆，現在中國人成了管理者，心理上難免有所牴觸。

凡此種種，體現在企業管理上的中美衝突就變得不可避免。舉例而言，汽車工業製造流程連續性很強，一環扣一環，設備必須連續運轉。而美國工人習慣時間一到就要停工吃飯，但這時候玻璃還在爐子裏，僅僅幾分鐘之差就會成為次品。

但美國工人同樣有優點，那就是動手能力強以及獨立思考的習慣。關鍵是如何將中國工人的勤勞和技術優勢（就汽車玻璃製造領域而言）與之結合，找到一條適合“美國國情的中國製造”之路。劉道川不無自豪地説，福耀北美公司這兩年加強理解和溝通，磨合中美團隊，不但銷售利潤逐年增加，在當地也獲得了認同。

“當地人還是樸素的，他們明白待遇提高最終還是來自於工廠盈利。”他説，當地中等收入每年4萬美元不到，福耀員工達到了平均5萬美元，停車場每個月都能看到有人換新車。

“走出去”要注意的問題

對中資企業走向海外，劉道川明確表示“肯定要這樣做，因為‘世界是平的’”。

他説，在全球化時代，任何東西包括衣食住行，實際上各國之間已經密不可分。商業市場上更是沒有邊界，“到最好的地方去買，到最好的地方去製造銷售”。就汽車行業而言，如今主機廠跟供應商之間的聯繫非常緊密，也就是所謂“及時供貨”，主機廠開到哪裏，供應商就要跟到哪裏。這是保證供應鏈完整和供應鏈安全的必要條件，其他製造業也如此。

對中資企業到美國投資建廠，劉道川建議首先要認真瞭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尤其是人力資源方面，深入瞭解當地的勞動市場和政府法規，然後才可以到那裏去開廠招聘。其次是要有應對文化衝突的準備，尋求有效溝通，結合中美各自優點。另外，打造良性企業文化很重要，要吸引人才留住人才，光靠錢是不行的，要靠互相信任與尊重。

劉道川説，他在中國20多年，在美國同樣20多年。中美文化雖有不同，但沉澱下來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一是別人的尊重必須是靠自己努力掙來，二是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