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故宮盜寶第一案_風聞
一洗闲愁十五年-2019-09-26 12:44
來源:文匯 作者:穆玉敏(本文摘自《百年春秋:從晚清到新中國.解讀懸案》,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
原標題:令人痛心的新中國故宮盜寶第一案:丟失了的國寶竟被小賊剪碎
▲金冊
1959年8月16日,清晨的太陽把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的故宮黃琉璃瓦頂照得金碧輝煌。管理員田義和像往日一樣拿着一大串鑰匙,走進了珍寶館。這裏是故宮的常設展館,裏邊分為四個展室:皇極殿廡房、養性殿、樂壽堂和頤和軒,分別陳列着故宮所藏珍貴文物。田義和按照順序,打開皇極殿廡房後就去開養性殿的門,還沒上台階,他就猛然看見養性殿第三扇門靠近地面的一塊大玻璃碎了!昨夜雖有小雨,但是沒一絲風,珍寶館牆高門緊,連一隻貓都進不來,玻璃不可能無故破碎。別問,準是進去賊了。田義和不敢近前,叫來同事汪連祿和老楊,讓他倆站在台階下看着,然後慌忙往保衞科跑去。
碎玻璃處顯然是盜賊進出的路,公安局的偵查員在玻璃碴上提取到一小塊兒竊賊留下的皮肉。養性殿有三大間珍寶展廳,中間展廳四周陳列的金銀器皿和珠寶玉器,展櫃完好。但西間展廳的首卷櫃,也就是“故編字1號”,櫃玻璃被打碎,裏邊陳列的14頁金冊中的八頁和五柄玉雕花把金鞘匕首不翼而飛。偵查員在室內提取了細花紋鞋印和血跡,在櫃上提取了掌紋和指紋。
偵查員又仔細尋找竊賊進出珍寶館的路徑,發現養性殿南門台階旁邊的牆內側有明顯的蹬蹭痕跡,養性門上的鎖被撬開,偵查員在養性門的門樓上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手掌紋痕跡。出了養性門往南是寧壽門,因為正在修繕,寧壽門東搭着腳手架,寧壽門往南出皇極門向西就是錫慶門,錫慶門的門閂被拿下,工作人員説,門閂原來是閂着的,顯然是有人出去的時候拿下來的。
金冊是什麼?康熙皇帝生母早喪,他一直將順治帝的皇后視為母親,這是為了尊奉她老人家徽號而專門打造的“證書”,純黃金的,每頁長23.15釐米,寬9.8釐米,厚0.13釐米,重20兩,上面鑄有滿、漢文字,四角各有一聯結用的小金環。這種皇家金冊,不僅材質為純金,鐫刻工藝精湛,由於是重大歷史事件永難磨滅的記錄,其文物檔案的價值無法估量。完整的14頁金冊,丟失了八頁,重達市制160兩。
玉雕花把金鞘匕首刀把鑲嵌有玉石,刀鞘包裹有黃金。選料上乘,工藝精湛,是順治帝和乾隆帝使用過的珍品。
故宮盜寶案驚動了黨中央,中央首長下令:此案非破不可!
北京市公安局緊急部署偵破工作,併成立了專案組,向全市通報了案情,全市安全保衞部門和基層羣眾組織都行動起來,進行反覆的調查摸底。
專案組的案情研究會上,大家討論後初步認為,盜賊可能是8月15日晚翻牆進入養性殿院內,作案後離開的。但是,故宮壁壘森嚴,外有護城河,內有12米高的圍牆,還有相當強的保衞隊伍值守,盜賊是怎麼進來的呢?
專案組還分析,故宮內部工作人員監守自盜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內部人員乾的,完全可以不露聲色地悄悄幹,沒必要搞那麼大動靜,打碎玻璃,又弄破了皮肉,還留下許多指紋足跡等。再説,在珍寶館工作的人員都是經過嚴格審查完全可以放心的。不過,必要的情況調查還是不能少的,於是,珍寶館所有工作人員都接受了詢問。
對珍寶館內部工作人員的調查結果,堅定了專案組的分析和推測,他們否定了故宮內部工作人員監守自盜的可能,把偵查範圍劃定在外賊作案上。
與此同時,北京市公安局報請公安部通報全國,要求各兄弟省市公安廳、局協助破案。

近鄰天津第一個接到北京市公安局發出的協查通報,接着,又收到了公安部的通報。天津市公安局馬上擬定了《關於部署查破北京故宮珍寶館被盜案的通知》,發到各業務部門。
1959年11月11日下午,一列由上海開往北京的特快列車經停天津站時,列車員扣留了兩個逃票的農民。當把這兩個人帶到天津市公安局紅橋分局治安科審查時,竟發生了驚人的一幕:逃票的兩人中,年長些的叫武慶輝,20歲,山東壽光縣北洛公社北孫雲子村人。小的叫武良玉,是他的本家弟弟,一個村兒的。他們對民警説沒錢買票,可當民警讓武慶輝把兜裏東西掏出來時,這個傢伙緊張了一下,下意識地去捂自己的口袋。在民警的喝令下,武慶輝慢慢吞吞從口袋裏掏出來的東西讓人大吃一驚。這竟是一堆碎黃金,上面還刻有字跡。
武慶輝狡辯,説這些黃金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爹臨死時告訴他埋在西屋門口一個罐子裏。誰也不知道。
第二天,北京市公安局接到天津市公安局的電話,立即派刑偵技術科的技術員帶着從珍寶館提取的指紋足跡趕去天津,經過比對,珍寶館文物被盜現場的指紋就是武慶輝留下的,碎金子也正是故宮被盜金冊的殘片。
天津市公安局的民警趕往山東壽光縣北洛公社北孫雲子村武慶輝的家。武慶輝家的西屋門口並沒有埋着什麼裝黃金的罐子,民警倒是發現武慶輝住的耳房地面可疑,動手一挖,土裏是一個木箱子,打開一看,裏面放着五頁金冊和五把寶刀。
武慶輝在家是老小,因父母雙亡,由兄姐呵護,他從小好吃懶做,遊手好閒,從來也不下地幹活。1959年7月,武慶輝跑到北京找姐姐。他姐姐是一個軍人的妻子,住在北京永定門外西河沿。
武慶輝住到姐姐家後,免不了在北京四處閒逛,遊故宮時,他在珍寶館見財起意,想把眼前這些寶貝弄到手換“好多好多錢花”。
8月15日下午4時左右,武慶輝花五毛錢買門票進了故宮,就到珍寶館的南門仔細查看了地形,發現夾道里的一個公廁很不起眼,於是鑽進去藏了起來。
三個多小時過去,天已漸漸黑下來,武慶輝估摸工作人員都走了,就躡手躡腳地出了廁所。他拿來幾塊木板,支在牆下,就這樣爬上了牆頭,跳進了養性殿的院裏。踢碎了門上的一塊玻璃後,他又躲到東邊的大柱子後邊觀察。
見沒有任何動靜,他就從門下角的破洞裏爬進了養性殿。因為着急,左腳腕被門框上殘留的碎玻璃割下一塊皮也沒覺得疼。黑暗中,他摸到展櫃前,用鉗子砸碎玻璃,拿了八頁金冊和五把寶刀,裝進包裏,循原路出了養性殿,撬開養性門上的鎖,離開養性殿院子,往南到了寧壽宮。寧壽宮正在修繕,他攀着寧壽門東側搭着的腳手架上了圍牆。也不知道爬過幾個院子,終於有一個牆角能下來了,他慌忙跑到一個門前,門沒鎖,只上了一個門閂。他不知道,這個門是錫慶門。門閂被他輕易抽下,又左轉右轉,終於走出迷宮一樣的故宮。
武慶輝直到夜裏11點才回到姐姐家裏,身上帶着的沉甸甸的包裹被他姐姐發現。武慶輝告訴她是從故宮“拿”的。姐姐一看打開的包裹,眼前是八塊黃燦燦的板子,五把閃閃發光的小刀子。
“我的天!你惹了大禍了!你就不怕給抓住?”姐姐的聲音都變了調。
“北京這麼大,哪兒就能找到這兒?”武慶輝咕噥着。
“你這個蔫土匪呀!趕緊給人家送回去!”姐姐又氣又怕。
“這上面也沒刻着記號,誰能找着?!
“這不是咱的東西!你還是給送回去。”
“我偷出來差點兒沒摔死,你讓我送回去,不摔死也得給抓住!”武慶輝説。
“不送回去也行,你快把它給我拿走!回老家去吧,北京不能呆了,以後別再來了!”姐姐趕快幫弟弟收拾東西。
“姐,你留兩塊。”武慶輝遞給姐姐兩塊金冊。
姐姐不敢接,但也沒拒絕。武慶輝把兩頁金冊放在姐姐的牀上。
第二天,姐姐叫來丈夫,讓丈夫送弟弟上了火車,回了老家。
兩個月後,武慶輝以為風平浪靜了,就動員本家弟弟武良玉和自己一起到新疆去找工作。他以為到新疆去,警察就找不到他了。
武慶輝將一頁偷來的金頁剪碎,放在衣袋裏,和武良玉一同出了村。半路上他又想起姐姐,怕以後再難見到了。於是他們就扒上了去北京的火車。不承想在天津,被列車員扣住,就這麼着,這一驚世的盜寶案就在意外之中破獲了。
1960年3月的一天,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當庭宣讀對武慶輝的判決書:武慶輝思想腐化,厭惡農業勞動,盲目流入城市,盜竊國家珍寶,並剪毀變賣,任意揮霍,給國家造成嚴重損失,性質異常惡劣,罪行極為嚴重。以盜竊國寶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與武慶輝同樣無知的武姐也因為知情不舉,反而圖財分贓,資助嫌犯逃跑,以窩贓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